北邙

作者:各度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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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逆鳞



      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前朝不稳,后宫便也就勾心斗角。

      刚刚被萧楚珩提拔上来的帝王党赵相一家,匆匆把府里最受宠的嫡女赵梵梵送进宫来。

      萧楚珩为了表示对赵家的器重,当晚就去了她宫里。

      后来她愈渐得宠,便开始温柔地嚣张跋扈起来。

      每次我把萧楚珩从栖凤宫赶出去,都能被她截胡带回自己宫里去。

      这样的日子久了,又是夫妻间的寻常事,我却怎么也没想到,慢慢竟招来些祸端。

      在萧楚珩再次被我逐出栖凤宫的第二天,“皇后娘娘无夫德”的事迹便传彻前朝,听跟着萧楚珩的周公公说,那李相稳站朝堂,一派从容,他身边的那些党羽纷纷上表,用周公公听不懂的大道理抨击我,义愤填膺,虽然我压根不认识,更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们,但仍然不影响他们骂我骂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不卑不亢。

      周公公说:“咱家就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他捏着兰花指,视线瞟到我桌上那只晶莹剔透的雪梨,我从小就知道,周公公这人是太监中一抹涓涓清流,不爱珠宝,就是有那么点贪嘴。

      听萧楚珩说,周公公被卖进宫前,做过乞儿,那时南境刚刚统一,此前因南境延续近百年的战火使得流民乞丐横尸遍野,是常态,周公公那时时常饥不果腹,所以哪怕进了宫也看得很开,贪嘴不贪财。

      我把桌上一整盘雪梨都赏了他,他这才兴致勃勃地继续讲下去。

      “咱家啊,就听懂那老匹夫最后一句话,他说要陛下废后呢!”

      哎哟,那真是不得了,我真是吓得冷汗直流:“那、那、那、那、那老匹夫岂不是死定了?”

      周公公说那可不呢!
      “咱家当时就吓醒了,咱家都殿前失仪啦!要不是老奴那好徒弟提醒老奴眼睛不要瞪得像铜铃,估计陛下就要把老奴给拖下去啦!”

      “那你可真得感谢你那好徒弟!”

      “那可不得?”

      “那那那那后来呢?萧楚珩那个小混账说什么了?”

      “噫嚯!”周公公吃着那大梨子,给了我一个不中用了的眼神,“哪需要陛下说什么呀?高大将军第一个就不同意呀!”

      我舒服得坐在软榻上,心中五味杂陈,果然啊,本宫这该死的显赫娘家,真是让人好生烦恼。

      也是,虽然我阿爹看着清心寡欲,但怎么着也是威震朝野的高大将军,又护短得很,还能让个六品芝麻官欺负到我头上?

      果然:“哎呀,那场面!高大将军不愧为将门世家,战场上杀出来的功名与威风,文武双全,区区一个六品小官儿怎得是高老将军的对手?”

      虽然我知道阿爹能从善应对,但区区一个六品芝麻官能站出来说出“废后”这等事,身后必得有朝中一品大员推波助澜,肯定知道自己就是一马前卒,想来已经做好了丢官罢爵的准备。

      果然,那芝麻官哭得涕泗横流:“高氏德不配位,不能母仪天下,还请陛下废了高皇后另择贤女!臣今日就是死了,也要直言呐陛下!”

      他的话音刚落,后方珠帘便传出一声威仪万千的沉肃女音,响彻朝堂:“那你就去死吧!”

      帝王一党察言观色。
      随时等待着根据帝王的下一步动作决定是冲锋陷阵还是当缩头乌龟。

      那芝麻官泪眼婆娑、含情脉……呸!泪眼婆娑地望向萧楚珩,沉默的眼神中噙满震惊:噫?陛下难道忘了我是你的人了否?

      萧楚珩却无视他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稳站一方的赵相——他的新晋宠臣、赵美人之父。

      随后,一言未发,只是抬起那只手,轻飘飘的,挥了挥。

      随后,那芝麻官便被御前侍卫架着胳膊拖了出去,大喊着“陛下、陛下”,但很快就被懂事的御前侍卫捂住了嘴。

      帝王一党窥知圣意——想来天子暂时还不想和他娘翻脸,纷纷低下头,做起缩头乌龟……哦不,养精蓄锐。

      太后一党挺胸抬头。

      朝野上下这下是揣摩到了:动高皇后者死。

      讲完故事,周公公看着宫里的刻钟,嘴里喊着“哎呦呦”,随后拿起帽子,一甩浮尘,匆匆忙忙和我道了句“陛下午觉要醒了,老奴告退”,我挥挥手,他撒丫子就跑了。

      要不怎么说什么师傅教什么徒弟呢?周公公是个惯爱碎嘴子的,他那几个徒弟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太监里的枭雄。
      不肖半日,今日前朝那桩子趣事,便传遍了阖宫上下。

      只是朝野上下能窥知圣意,那赵相家的女儿却是个蠢的。
      当晚,赵贵妃就怒砸了萧楚珩赏她的弱柳扶风屏。

      也可能是赵美人这阵子被萧楚珩宠上了天,前日还晋了贵妃,所以才敢撒气撒得这么肆无忌惮。

      听说好大一个口子,那屏风上绣的孤雁戏水,听说那孤雁都被她剪成了鸭子。

      听镜花叽里呱啦说,我就负责咯咯咯咯笑,差点就没坐稳摔到我身后的鸳鸯合和屏上。

      不过笑归笑,我也只觉得她是这宫里的一个可怜人罢了,吩咐小厨房给她做了莲子薏米粥送去,好让她清心降火,毕竟急怒之下必犯错。

      再怎么样,我并不喜欢死讯。

      阖宫都知道她这是闹给谁看的,无非就是以为自己是宠妃,又仗着自己父亲是帝王一党,要向萧楚珩讨个说法呢。

      不过我只觉荒凉,这样争宠究竟有何意义?

      珍妃才是个大智若愚的,只在我宫里坐了片刻,便道出其中玄机:“这样只会适得其反罢了,我这样一个不得宠的,封妃了也得了个封号,她堂堂贵妃之位却没有封号本就不合制,这已然是陛下对她不敬皇后娘娘的敲打,再要看不懂,那陛下送她那副扶风弱柳屏还看不懂吗?给她一只孤雁,却给娘娘您一双鸳鸯,真是……”

      珍妃说着,只是不住地叹息。

      我莞尔一笑,长长一叹。

      这深宫,孤哉。

      果然,赵贵妃没有等来帝王轿辇,反而我的被窝里钻进个不速之客。

      气得睡眼朦胧的我当即就拿枕头砸他。

      萧楚珩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哄我,我被他哄得半梦半醒,他手就在我身上乱摸,在我脸上、脖间乱亲,很快,我的里衣就被他剥开,他的手探进我的肚兜里。

      烛火微芒,罗帐翻飞。

      他一遍遍在我耳边喊着“阿释”,一遍遍问着:“阿释,你爱不爱朕?”

      我当然只能说“爱啊,阿释最爱陛下了”。

      但是萧楚珩不满意我这个回答,我被他弄得疼了,只能顺从地说:“阿释最爱萧楚珩了。”

      他这才高兴。

      云雨一番后,我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肩头,那件红色的肚兜早不知被丢去了哪个角落。

      他倒是还很亢奋不见丝毫疲惫,抱着我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他这是想补偿我了。
      但我暂时没有奇思妙想,便说:“萧楚珩你能不能赏我睡觉?”

      他好像轻轻笑了一声,便也不搭理我了,只是给我掖好被子。

      只是天不遂人愿,那个不识好歹的赵贵妃要上赶着来找死。

      她可真是……唉……

      她不会真的以为她老爹是帝王党里不可缺失的核心骨干吧?

      单就“根基不稳却急着拉帮结派”这一条,萧楚珩就已经把他当做弃子等着秋后问斩了。

      要知道,帝王党啊帝王党,任你如何受帝王宠信,但也得知道,帝王党的主心骨,只有帝王一人耳,怎么能是臣子呢?

      不晓得这层利害不怪她,毕竟从小养在深宅,信奉“后宫不得干政”、“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类先贤狗屁,也是可怜。

      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她能比我这个帝王白月光更能宠冠六宫呢?
      今日朝堂之事还不能让她幡然醒悟吗?
      寄情爱于帝王,何其可笑?

      我一面气她比我还蠢笨想要提点她,一面又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如今我高家是风口浪尖上的,保我高家才是顶顶要事,后宫之中,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

      果然,她在栖凤宫外哭丧了好一会儿,我都紧紧闭着眼睛装睡,但萧楚珩这个混账太了解我了。

      “睡不着?”

      我不敢睁开眼睛说“是”,我怕我一旦这么做了,赵贵妃今晚就要被打入冷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就和萧楚珩意味深长的眼睛对上。

      他施施然:“嗯?不装了?”

      我抱着我的小被子:“算了吧,我明儿个劝劝她。”

      他朝我微微一笑:“不行。”

      我气得给了他一个背影。

      阖宫上下,静谧无垠,只有殿外贵妃的鬼哭狼嚎和萧楚珩清冷无情的声音:

      “贵妃怎的这般伤心?”

      “皇上!臣妾今日头风发作,想你想得紧啊。”

      “贵妃几时有的头风?朕怎么不知道?”

      “有了几日了。”

      “哦,那这头风,贵妃觉得要怎么治才好?”

      “皇、皇上揉揉就不疼了……”

      “是吗?那贵妃的头风治好了,朕的头风要怎么治呢?”

      殿外一片寂静,殿内的我呼吸都跟着减弱了。

      “陛、陛下?”

      “来人啊,传朕旨意,贵妃赵氏,深夜啼哭不休,不守宫仪,以下犯上,即刻贬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我无奈地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一种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凉意缓缓地浮上心头,最后又归于亘古。

      我唤来镜花:“今日让你带给贵妃的话你带了吗?”

      镜花如实回答:“自是带到了,只是贵妃毕竟是帝王一党所出……”

      她没再说下去,我却也懂了。
      赵氏与我,一个帝王党,一个太后党,是天然敌对的阵营,我的话她又怎会听?

      殿外,“陛下陛下”的求饶声不绝于耳,慢慢的,又变成“高伽释你这个贱人!你媚宠主上、祸乱朝政!狐媚子你不得好死!”

      “等等。”
      萧楚珩一声喝令。

      殿外又瞬间安静下来,不用想也知道,废贵妃此刻定然满眼的欢欣。
      她肯定以为她刚刚的叫唤是提醒了萧楚珩她的父亲是赵相国,而赵相是帝王一党这件事情,骂我就是骂太后,所以事情出现了转机,萧楚珩肯定要找借口放了她了。

      “妄议朝政,即刻绞杀。”

      冷白冰清的一句话,全是帝王肃杀。

      我深深叹了口气,死到临头,仍不知帝王逆鳞,蠢哉?悲哉?

      这下阖宫更安静了,除了空中乌鸦的盘旋,就连废贵妃也都再不叫唤。

      萧楚珩和太后分庭抗礼,加之后宫干政本就是大忌。

      当今太后为什么能把持朝野?
      不是因为她是太后,而是因为有了她才有了南萧,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第一后。她无家无戚,孤芳一人,如一叶浮萍,却能把持朝堂二十余载,铁血手腕,帝王之才只怕比萧楚珩还要强上三分,这般女子,岂是寻常宫妇可比?

      凡是帝王,皆有疑心,后宫嫔妃牵扯前朝,从来都是帝王逆鳞。
      哪怕如今的朝堂,帝后母子分庭抗礼成了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所有人都默认站太后或是帝王一党,但窗户纸就是不能戳破。

      我这般蠢笨都知道的事情,赵贵妃却还敢大声高叫前朝党争?
      这不就是自比太后吗?
      这不是凭空引帝王猜忌吗?

      唉——
      我手沉沉地扶住额头。

      外面安静了。

      萧楚珩进来,想继续进被窝,我毫不犹豫让他滚。

      他不滚,他胆大包天要来抱我,我甩了他一巴掌。

      他捂着脸,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既知其蠢,便可知其掀不起大浪、不堪为大患,何至于此?”

      萧楚珩却捂着被打的半张脸,嗤笑一声,默默不语,眸藏愠怒,拂拂衣袖,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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