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像很旧的风

　　从苏城到北城，动车需要四个小时，坐飞机却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三年来，裴之衍已经不知道坐了多少次这条线路了。

　　上一次还是过年的时候，天气不大好，动车跟飞机都停了，还是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跟着宋棠一起到的。
　　冬日的夜里，下着漫天鹅毛大雪，车内车外的温度不同，玻璃窗上很快就被水雾覆盖，看不清外头的场景。

　　伸手除去雾气，视线内宋瑶匆匆出现在楼道口，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套着一件水云蓝的羽绒服。
　　大抵是着急，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他隔得不算远，能够看见因为天气过冷而呼出的白色水雾在空中飘散，遮盖了她脸上的表情。
　　但是嘴角，还是带着笑意的。

　　“阿姐！”路灯下，宋瑶看着到来的人，一脸的惊喜。
　　“给你带了年货。”宋棠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宋瑶自然心里是感动的，又有些心疼，大年初一阿姐本该是在家里陪伴四叔四婶的，却一路赶来看望她。
　　三年来都是如此，怎么不让她动容。

　　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

　　“好好照顾自己，阿姐回去了。”宋棠并未多加停留，她知道有人在等着她，却扯了个明日要拜年的由头。
　　宋瑶纵然有多么的不舍，却也知道阿姐抽空过来已是不易，只好红着眼点了点头。

　　宋瑶本来想送她，宋棠却摇了摇头：“司机在那边等我，你快回去，别着凉了。”
　　宋瑶朝着路边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熟悉的黑色轿车，夜色掩盖着，看不清里面的人……

　　宋瑶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朝着大门走去，回头又看了身后一眼。
　　宋棠朝着她摆了摆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这才收回视线，朝着停车的地方走了过去。

　　“真不下去打个招呼？”宋棠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对着一旁还看着窗外的人问道。
　　直到看到四楼某个房间的灯亮起，他才收回视线。

　　“不用了。”清冷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多少情绪，宋棠撇了撇嘴，却没有多说什么。
　　三年来都是这样，她都已经快要习惯了。

　　***

　　宋瑶本以为自己嗅觉出了问题，包里的栈香没有收好才闻到了淡淡熟悉的味道。
　　但是扭头看到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她又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二哥？”宋瑶懵了。
　　不久前文叔还说他下午有个会，已经去了公司，可是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宋瑶语气惊讶，声音中却带着江南女孩的细软，仿若三月的春风拂过，丝丝缠绕入耳。
　　裴之衍扭过头，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他低沉地“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宋瑶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呼吸变得紧张起来，胸腔处有什么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你怎么也……是出差吗？”宋瑶有些犹豫地问道，其实她心里是有别的想法，但是又怕是自己多想了。

　　有时候，过多的期待也不是一件好事，降低自己的预期，得到答案的时候就不会有失落。
　　“如果我说不是呢？”他的音色很低，一双眼就这么看着宋瑶，深邃的眼底早已藏起翻腾的情绪，面上的从容镇定让宋瑶心底突然一颤。

　　宋瑶现在脑中有些茫然，她有些听不懂裴之衍话语中的意思，如果不是出差……那到底是为什么？
　　“那二哥是特意来送我的？”宋瑶鼓足了勇气，压抑住语气中的颤抖才问出这句话的。

　　“上一次你走得急，没有送你是我的错，这一次我又怎么会再次让你一个人。”这一次，裴之衍再次开了口，倒是没有再隐藏他的目的。
　　宋瑶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更乱了，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自己的神魂都因为他这一句话而被击碎了，让她失了方寸，不知如何应对。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着裴之衍一同坐上这辆列车，三年前奢求过一次，如今实现了却有种不真实感。
　　“谢谢二哥。”她小声开口，一股暖意却从心底逐渐蔓延。

　　四个小时的车程不算短，对于宋瑶来说却有些过于难得。
　　小时候没怎么离开苏城，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也是十八岁那年，带着对未来的茫然，只身一人离开。

　　“闭眼休息会儿吧，路程还远着。”裴之衍轻柔的声音传来。
　　今日起得早，上午在西苑吃饭的时候就瞧见了她偷偷打盹儿的画面，下午三点多正是泛起困意的时候。

　　“好。”宋瑶应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多问多说。
　　心底到底是甜的，就算是闭上了眼，嘴角也是微微勾起的。
　　她想，这次北上的路程不会再那么孤寂了。

　　宋瑶本以为自己睡一会儿就醒了，没想到她这一觉竟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车厢里很安静，几乎没有其他旅客，轻微不可感受的晃动让她沉迷睡梦中。

　　等到宋瑶醒来的时候，列车已经进入了城市边缘，天色也刚刚暗下来，带着灰白的蓝色。

　　陌生的环境让她睁眼就瞬间清醒，但是感受到身边有着熟悉的气息时，紧绷的身体又放松了一些。
　　“二哥，是快到了么。”她开口，声音带着睡醒后的慵懒和沙哑。

　　“还有十几分钟。”裴之衍将电脑关上，扭头看了她一眼。
　　睡眼惺忪朦胧，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明显，像一块上好的荔枝白玉，泛着透润的红。

　　宋瑶“哦”了一声，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又伸展了一下四肢，头等座宽敞舒适，但是到底是坐了近四个小时，还是有些疲惫僵硬的。
　　突然，一个宽大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伸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的按压，缓解了她微微发麻的手臂。

　　持续了一小会儿，宋瑶就换了之手，动作自然的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正想要收回的时候，裴之衍已经搭上了她的手臂，帮她轻轻按压着。

　　“二哥，我好了。”她红着脸说了一句。
　　两个人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亲近过了，以往他其实也是这么无微不至照顾她的……

　　“伸手。”他说了一句，宋瑶乖乖的伸了手，他帮她把外套穿好，轻柔的将头发拨出来。
　　看着列车的车窗，反射出来的画面，宋瑶竟然出现了一种错觉，仿若两人是亲密的情侣一般……

　　裴之衍给她拨弄头发的时候，露出了后脖颈一小节肌肤，视线扫过，有淡淡的青色痕迹。
　　他的眼神晓骤然一沉，是他昨日的手劲儿大了一些。

　　她缠他缠的太紧了，他意欲拉开她的，却不知怎么的就抚在了腰上，一路向上……

　　列车入站，缓缓停靠，裴之衍取了宋瑶的行李，护着她一路出了高铁站。
　　外头订好的车早就已经等着了，裴之衍替她把行李放好。

　　“回学校还是回清河小区？”裴之衍关上车门，朝着宋瑶问道。
　　宋瑶惊讶，她并未跟裴之衍说过，但是他怎么知道她住在清河小区？

　　宋瑶大一入学的时候确实是在学校宿舍住的，她跟原本的室友相处得还是不错的，也交了几个朋友，只是终究是一个人住惯了，不太习惯四个人一同生活。

　　后来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搬出来了，找了个离学校不远，环境还不错的小区，这一住就是三年，不过偶尔课程很忙的时候，她也会住在宿舍。
　　那处，跟她的第二个家一样，舍友也常常到她家里聚会，虽然小，但是却是她在北城的归属。

　　“清河小区。”宋瑶开口，宿舍没人，而且她明日也没有课。
　　裴之衍给司机报了地址，车子出发，夜色里的街景逐渐倒退。

　　“是阿姐告诉你的？”出发没多久，问题盈在心头，宋瑶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裴之衍看着她，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他并不想让宋瑶知道他过多的干涉她的生活。

　　宋瑶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小女孩了，她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圈，不应该被他左右。
　　但是到底还是关心她的，所以在她住进去的第二天他就换了小区的保安，他总归还是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就算再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安然无虞。

　　看到裴之衍的动作，宋瑶并不意外，阿姐跟他关系亲近，想必她是会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的。
　　但是心底还是会忍不住的酸涩，她本不愿多想的，可是还是会忍不住的有所贪恋。

　　宋瑶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走神，夜色已经起了，明明早晨还跟他漫步在苏城的花海，傍晚却已经进入了这片繁华的霓虹森林。
　　北城跟苏城还是不同的，多了个空寂的热闹，少了些宁静与幽静。

　　车子一路开到了清河小区，车窗落下，宋瑶的脑袋凑了过来，保安也是认得裴之衍的，赶紧开了门。
　　宋瑶并没有注意到，只是想着别的事情。

　　等到取下行李，宋瑶站在自家楼下，看着面前的人，她到底该如何开口？
　　“二哥，要上去坐坐吗？”她问，捏着包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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