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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
柯雨桐很期待这次环湖骑行活动。环翡翠湖自行车赛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际性自行车比赛。
能够沿着世界顶级车手骑过的赛道，在古老的雪域高原上演一场速度与激情，还能沿途领略这个季节才有的千亩油菜花竞相绽放的奇景，想想就让人按捺不住呢。
可惜叶落应该参加不了，有点遗憾。不过他可以当随队摄影师，坐在后勤保障车上给我们拍摄，好像也挺不错。
一大清早，大家难得地早早来到餐厅吃早餐。乔屿剥了四个水煮蛋，只吃了蛋白，然后又开始努力对付一大碗麦片、奶酪、各种果干和酸奶的混合物。一边大口吞咽一边向大家示范什么是慢碳饮食。
“牦牛都吃得没你多。这一大碗浆糊怎么吃嘛。”
“一会儿比赛中可没法吃东西，面条馒头什么的，现在感觉饱，一会儿就消化没了，骑半道就挺不住，别说冲刺了。”
柯雨桐有点发愁，她刚吃完一大碗老汤牛肉面，把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实在吃不下别的了。
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是叶落，他有意无意地拿起手机看了一下。
柯雨桐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有新的消息。
叶落：我带着你最爱吃的巴旦木酸奶棒。反正你也不拿名次，中途想歇就歇。
柯雨桐：我为什么不拿名次？瞧不起人怎么地？
叶落：你是力量型选手，五秒爆发力优秀，不擅长耐力型项目。
柯雨桐：……. ，不用五秒，三秒就够打爆你的狗头！
“丁晓雪和张弛呢？”刘肖肖突然问。
“这两个怎么又脱离大部队了？不会又去农业研究所了吧？”柯雨桐问范阳。可惜这次连范阳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正在此时，县里扶贫办的小王来了，带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原来今天预报环湖地区有尘卷风，自行车比赛要延期。
尘卷风是杜边寨特有的一种气象灾害，和平原地区的龙卷风相似，但它不是雷雨引起的，而是地面温度不均形成的一种旋转尘柱，在高原戈壁上很常见。有时候汽车在高原上行驶，远远就可以看见远处高耸天际的旋转涡流，卷起地面大量的尘沙，有时候还会看到牛羊也被卷得飞上天的奇景。遇到这种时候，汽车就要避开尘柱方向，以免误入旋涡中心，被卷到空中去。
好吧，大自然就像个喜怒无常的老家长，在他面前人类、牛羊、雪豹和狼都是一样的乖孩子，当他发脾气的时候，孩子们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吧。
柯雨桐她们打算去周边的市场逛逛。眼看暑期实践活动快结束了，他们要购物。
这时他们的微信群里收到两条消息，是张弛和丁晓雪发出的。
张弛：今天早上我感受到神的旨意，指引我去后山村了。
丁晓雪：以上作废。我们和小陈博士跟随县里农机队一起去后山村了，勿念。
“你当发电报呢，多打两个字又不花钱。”柯雨桐不满地说了一句。
刘肖肖：“你说他俩干吗去了？还和小陈博士在一起？”
孙千惠：“总不过是玉米种子的事儿。还不甘心呢？想继续做大长今爹妈的思想工作吧？”
“那多半白费功夫，这么老远的赶过去，连翡翠湖都不去了。忒不值。”范阳也在一边说。
崔建：“你们说张驰会不会自个掏腰包给人家买两头牦牛？”
周珩：“那不合适吧，回头人家还以为他要给人家做女婿呢。”
可是，从那之后丁晓雪和张驰就再也没发消息。下午快三点了，柯雨桐她们逛完集市都回来了，也没有他俩的音讯。
“你说，他们会不会被后山村的人当成异类给围殴了？手机也被收走了？”
“还是被当地人抢亲了？这种地方可真说不好，女大学生还被拐卖给村里的老光棍当老婆呢。”
柯雨桐本来不担心，可被他们这么一说也有点慌，她看天色还早，打算要不要也去一趟后山村，或者在半路上迎一下，也好放心。
她和叶落找到县里扶贫办，问有没有去后山村的车。小王说，早上有农机队下乡，现在没有。
柯雨桐说，那能不能找辆车送他们去后山村，他们有两个同伴早上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音。
小王说，如果你们一定要去，只好他开车送他们去。不过没有大车，只有一辆越野车，坐不下几个人。
柯雨桐觉得没必要把大家都带去后山村，决定就她和叶落俩人就可以，反正还有扶贫办的小王一起。
叶落觉得有点不踏实，这么贸然仓促的行动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行事做派。可是柯雨桐这么急着要去，他总得陪着她。总不能让乔屿陪着去吧，崔建范阳他们更是指望不上，这俩不给添乱就不错了。于是他们匆匆上了车，叶落还不忘拿上俩人的背包。
越野车一路疾驰，大风吹起的沙砾打在车身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很让人担心会不会刮花了车漆。
“不用担心，这车抗造，专门装了防沙挡板，发动机一点事都没有。再说了，高原上的沙暴一会儿就过去，实在不行我们就找个山坳躲一会。”小王笑着安慰他们。
这种时候，柯雨桐一点都不喜欢立flag，很晦气的好吗？真想让他闭嘴。她有点后悔和小王一起出来了，这个小伙子关键时刻不怎么靠谱啊？叶落紧绷着脸，帮柯雨桐再次检查安全带，确保万无一失。
车的确是好车，抓地强悍、动力澎湃，一路风驰电掣。今天的天气比较阴沉，加上大风扬沙，能见度很差。
眼看就要到后山村的分叉口了，突然从对面逆行冲出来一辆皮卡，直直地向他们撞了上来。小王手急眼快，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堪堪避开皮卡的车头，可是皮卡的左前杠还是重重撞上了越野车。
柯雨桐一头撞在前车的靠背上，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护着，估计就要蹿出去了。两人惊魂未定地看向小王，只见车门凹陷，他被卡在座位上，左侧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出。皮卡车主见势不好，猛踩油门蹿了出去，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绝尘而去。
“这都是什么人哪？撞了人就跑？太没素质了！”柯雨桐气得大骂。他们赶紧去推小王，只见他已经晕了过去。
“怎么办？打电话请求救援吧。”
叶落拿出手机拨号，不通。
“信号不好，我下去到前面开阔的地方试试。”叶落打开车门下车，往旷野的方向走去，柯雨桐焦急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几分钟，叶落回来了，对她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地说：
“这里信号不行，我们在原地等待救援吧。”
刚才皮卡车的撞击力太大，把他们的车撞出了主路，车辆停在一堆遍地乱石的野地里，一边是斜着往上的山坡。
“油箱被撞裂了，车子不能开了。正好出了主路，我们就在这里等待救援吧。”
旷野的风在车窗外呼啸而过，夹杂着一种时而尖锐时而粗哑的音调，让人心惊胆颤。然而，狂风刮过后的万籁寂静，更是让人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绝望。柯雨桐觉得她两辈子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漫长而无望的等待，可是看看时间，也不过才刚过去半个小时。
“叶落，我们会不会等不到救援的车辆？或者即使有车辆经过，他们也不打算搭救我们？”
“总会遇到好心人的。后山村不是有牛奶收购站吗？每天肯定有送牛奶的车来回经过。”
“那万一他们今天已经开过了呢？我们总不能在野地里等到天亮吧？”
“那你想怎么办？”
“我们走着去后山村吧，前面就是去后山村的村道了，我记得没多远就能到。我们到村子里去喊人来救小王。”
“不行不行，旷野里行走太危险了，这里还没信号。”叶落不敢再说下去。
“往前走走没准就有信号了。我们沿着村道走，不行就掉头回来。”
他们把带的衣服都穿上了。看见小王还昏迷着，柯雨桐想起她的包里有加热暖贴，就给小王的衣服前后都贴了好几张。
叶落把柯雨桐包里剩下的水壶、手机充电器和其他一堆零七八碎的东西放到他的背包里，背上背包下车。柯雨桐把故障标志放在车后方。两人一起走向通往后山村的村道。
柯雨桐前世在盘州州立大学上学的时候，曾经也有一次独自在旷野里行走的经历。那是一个五月，也是一个黄昏，她下了课从学校回公寓，错过了末班公共汽车。她不想搭不相熟人的顺风车，就决定独自步行回家，只有四公里的路，她觉得自己一个人走完全没问题。
五月的盘州刚刚从漫长的冬季里醒来，公路两边开满了烂漫的桃花，却没有一个人。
她在桃花树下孑然独行，走着走着突然就哭了。她觉得自己太矫情了，那么多人想出国留学都办不到，她不用操心学费，课业也不算重，不过是独自走一段不长的路，有什么可感伤的？可她就是这么肆无忌惮地哭了，她一边哭，一边心想，反正没人看到，就让她任性一回吧 。
异国他乡独自一人真的能把人逼疯。
看着前面背包前行的叶落，她心里突然没之前那么惊慌了，起码今天这个黄昏她不是一个人。
“叶落，你还好吗？这里的地势有点高，还是我来背包吧？你知道我的实力的。”
叶落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感觉胸口确实有点憋闷。他要减少说话，否则真怕喘不上气来。他停下脚步，打算歇口气，正要回头招呼柯雨桐，突然停止了动作。
远处的旷野上，一条螺旋型的巨大沙尘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沙尘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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