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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应急疏散通常是选择下楼，但是地底逃生，赵菲不确定大部队是会下到最底层还是向上通过某种渠道返回地面。

　　粉尘爆炸的连锁反应还在持续，可能爆炸殃及了储料罐的支撑部件，隔着几条走廊和厚厚的门板，赵菲还能听到剧烈震荡的嗡鸣，门板震颤，楼梯也有震感。赵菲扶住楼梯扶手保持身体平衡，听到受到波及的其他楼层陆续有人打开了应急逃生通道，杂乱的脚步均是在朝着地下深处。

　　赵菲和楼下的人保持了半层楼的距离，和离她最近的人始终相隔一个转角。下到B5，赵菲脚步减缓，应急通道门后，三张熟悉的脸先后冒了出来。

　　“小郑去救人了？”赵菲讶异的侧头打量脸色蜡黄的高个瘦子小高，小高经过了抓捕和审讯，外表没看到明显外伤痕迹，不过他眼白发红，神情疲惫，想来这个夜晚也是过得十分艰难。

　　简泰和平和的看着瘦弱拘谨的两人，小高眼神懵懂，小郑则回避了他的视线。
　　“小郑趁乱去车间主任办公室，把小高救出来了。”

　　赵菲唇角轻勾，眼含笑意，温声赞许道：“不错嘛，一举两得。”
　　矮个瘦子头垂得更低，本就矮小的身体蜷缩的更厉害了，墙面的白漆在他肩上落了一层粉，明明是深入险地勇救同伴的英雄，却还是如同从前一般怯弱。瘦削的身体贴在白墙上，像是墙上生长出的一片暗色霉斑

　　高个瘦子此时也察觉到了气氛微妙，他不知道原因，还有些畏惧陌生的赵菲，但矮个瘦子沉默可怜的卑微姿态，还是激起了他的勇气。他踏出一步，顶住压向矮个瘦子的窒闷沉重的空气，艰涩维护道：“多亏了小郑来救我，不然我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赵菲点头，赞同道：“小郑神机妙算，重情重义，我不如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个瘦子尴尬来回看两人，见没人说话，只好自己给自己递台阶，“我们四个都是同伴，互帮互助的同伴。”

　　震动消失了，人群也恢复了平静，楼上在赵菲之后，再没有人下来。四人分散站在宽敞的逃生通道，各自用余光查探周围动向。

　　赵菲留意到除她之外，三个人都是以观望楼梯方向来人为主，鲜少关注应急通道大门另一侧的走廊。

　　获取生命能量的充盈感余韵犹在，赵菲看着贴墙罚站的矮个瘦子，想起被潘耀抵在墙上的自己，散了冷嘲热讽的话。

　　刚才赵菲和简泰和执行偷袭警卫强闯警卫室的行动时，小郑的任务是望风，而显然他另有打算，宁愿冒着他们俩人被一网打尽的风险，也要奔向楼下救状况未知的另一人。
　　如果不是时刻监听着对讲机里的播报，赵菲和简泰和极有可能在警卫室花大量时间研究通讯设备用法，然后被抓个正着。

　　“B5现在什么情况？”赵菲记得之前他们就是在B5的生产车间门口被逼的钻进垃圾管道坠落到最下面的垃圾处理间里。
　　简泰和听到她的问话，反而眉头舒展了些，他语气轻松道：“B5整层楼都是空的，不知道人都去哪了，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小郑和小高。”

　　赵菲闻言也稍微放松了戒备姿态，在楼梯中间台阶靠着楼梯扶手侧过身，监视楼下的动静。
　　“小高清不清楚什么情况？”
　　“抱歉我真的不清楚，牧主任是暂时把我关在办公室，他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小高磕磕绊绊的对赵菲解释，不忘感激的看了眼矮个瘦子，“直到小郑来找我之前，我没看到任何人。

　　“小郑受伤了。”
　　赵飞忽然打断高个瘦子颠三倒四的解释，尽管她说的内容与当前众人关注的焦点无关，还是立刻把大家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血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不大的暗红色圆形，小郑正抬着右脚，鞋底马上就要压到血迹上。

　　“你怎么回事？救人弄得？”简泰和看到血迹神情怔愣，惊异道，“你不是说来的时候这层没人吗？谁伤到你了？”
　　血啪嗒一下又砸了一滴到地上，高个瘦子脸色早就变了，他插进矮个瘦子和赵菲中间，愧疚地抓住矮个瘦子的手，不顾他的阻拦硬是把袖口挽了上去。

　　矮个瘦子脸色惨白，垂着头，他的手腕被简泰和捏住，攥紧的拳头被掰开。
　　“我没事，刚才不小心被划到了。”
　　轻薄小巧的手术刀躺在老茧遍布的掌心，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肤留下一道血口，班干的血迹渗进掌纹里，在他细瘦粗糙的掌心结了一张暗红色的血网。

　　简泰和没认出来，但赵菲一眼识破：“哪里来的手术刀？”

　　矮个瘦子另一只手不太灵活的捡起刀片割下一段衣摆，高个瘦子挤到边上帮他包扎，两个人像互相依偎取暖的流浪狗，在狂风暴雨的天气垂着头紧紧靠在一起。灰突突空荡荡的工作服染着陈旧脏污和新鲜血迹，再配上两人灰暗瑟缩的姿态，赵菲仿佛以为自己才是压榨迫害他们的幕后黑手。

　　“垃圾箱里捡到的。”矮个瘦子在一片沉默中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赵菲表情。

　　赵菲对他的盘算原本没有想过度深究，人都有私心，在看到乍然出现的高个瘦子后，她已经想明白了矮个瘦子古古怪怪言行的原因，无非就是看她和简泰和绑定了，担心自己势单力薄被抛弃，想救出同样被排除在外的高个瘦子抱团。

　　只是与她和简泰和明说救人，他们未必就不会答应，矮个瘦子费心思算计他们，再单枪匹马救人，赵菲很难不感到费解。实在是这两人胆小怕事的第一印象过于深刻，矮个瘦子一路上战战兢兢的表现也不像是演的，这样性格的一个人，能鼓起勇气救人，堪称石破天惊的壮举了。

　　在矮个瘦子因为她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而越发惶恐不安，再度低下头时，赵菲给了简泰和一个眼神。
　　“我们在警卫室成功拿到了通讯设备，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联系外界求救。”赵菲不再逼问，在空旷安静的B5层快速行进，避开熟悉的路线，终于在一处陌生的回廊找到了标有车间主任办公室铭牌的房间。

　　“门是上锁的。”
　　矮个瘦子默默递出门禁卡。
　　又有门禁，又有武器，难怪那么胆小的人也敢孤注一掷了。惊喜连连，赵菲无声冷笑。刷卡推开门，赵菲当先坐在办公桌后边的转椅上，面朝着跟进来的三人说道：“这应该就是对外通讯设备。”

　　耳机被小心放到桌面上，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跟着移动。
　　“恒星新推出的产品？”
　　恒星是通信行业巨头，赵菲的二手机和工作机都是恒星公司出品。

　　小郑和小高面面相觑，露出和赵菲与简泰和见到这个耳机时的同款迷茫。

　　简泰和拿起耳机，沿着外壳摩挲。耳机线条流畅优美，硬质外壳光滑，落在简泰和宽大的手里像两颗漂亮的糖果。简泰和的检查没有收获，赵菲已有预料，来的路上她已经在兜里细细摸索过一遍，确认上面没有任何按钮和伪装。赵菲两指夹起一枚耳机，塞进耳道。

　　霎时，光线组成的数字键盘在一米外的空气中浮动，虚幻的光影构成数字圆润可爱的轮廓，充满科技感的蓝色光线边缘清晰锐利。

　　除了早就在警卫室见识过虚拟数字键的赵菲和简泰和，另外两人均是震撼于眼前这一幕，原本缩手缩脚的小高，此时都挣脱了拘谨，扒着办公桌伸头凑近去看。他干枯的手指试探的超虚幻光影伸去，逐渐接近，然后穿过键盘了，光线打到手背上。
　　原本也准备触摸虚拟数字按键的简泰和收回手，‘咦’了声，失望的看着空气中硕大的数字键：“哎，原来只能显示，不可以触碰。”

　　赵菲不语，敲了敲桌面，等简泰和看过来，对他道：“麻烦你先带他们俩出去望风。”
　　“好嘞，没问题。”简泰和拍了下头，反应过来默契应声，伸胳膊一左一右夹着两名瘦弱的工友，不顾小高不甘愿的扭动，强行带着人出了办公室。

　　三个人出去了，门被简泰和带上。赵菲搭在桌面上的手抬起来，依照耳机里的指示音，虚空点击数字。她没有像小高那样连同手臂一起伸长摸到键盘的物理位置，仅仅是轻触眼前正对着的数字方向，她白皙纤细的食指轻点空气，好似有一条无形的直线，从她的手指射到键盘上的数字，真实触碰到了界面。

　　数字被点亮，耳机内传来播报。
　　“五——七——五——四——……”

　　机械电子音随着赵菲点触虚拟数字键的动作，播报到最后一位数字。
　　电话被接通，柔和的女音拂过惊心动魄的奔逃，跨越层层封禁的楼宇，终于来到她的耳边。
　　“您好，这里是同心圆密安市联络处，我是接线员07，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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