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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
*
莫冯现在急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允长治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约他明天私下去伯瀚楼吃饭,百般推拒都推不掉。他感觉现在要被压力压垮了,像是要一夜白头似的横竖睡不着。
现在京里的风言风语很多,处处传言莫家与皇室有什么勾结,是陛下手下的走狗。
那他妈的简直是放狗屁!
他压根不知道莫惊风啥时候跑出去还见到允长治了!
他心道这自己这辈子一没对陛下做什么亏心事,二没对家人做什么亏心事,三没对自己管理下的官员和……百姓做什么亏心事吧,这谣言再传也不至于能闹这么大吧?好歹该问记着恩的?
关键是允长治自己好像还没查觉似的,说什么要感谢莫家这俩年的扶持之恩,放你妈的狗屁!早不谢晚不谢偏偏现在谢,谢什么?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他和允长治还在一起吃饭,还是私下偷摸的约出去吃饭这不坐实了勾结这一谣言了!那他莫冯精心筹谋才得来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
要不说明天家里老人去世要守孝……鬼才会信吧?虽然自己真心觉得允长治这人心眼子都摆在脸上,但是刚刚他能想到的所有推辞都被滴水不漏的挡回去了,若非他面上那一副真诚的像是能把命掏出来交给你的表情他都要觉得这是早有预谋了。
虽然莫家在允长治刚登基的时候确实算得上鼎力相助,但是这都隔了八百年了才来感谢,还是如今谣言遍布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明天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鸿门宴?”
莫冯翻了个身,心里思索着。
他是陛下身边的鹰犬,挂这武家的名义为皇家当暗中的清道夫。不过是一直装着眼瞎耳聋,自己骗着自己的同时也哄着皇家,想让所有喜怒无常的无理皇帝忽略他。如今他也确实知道了很多内部辛秘,但是允长治却是个例外。自从他登基这几年来除了要他私底下派人强抢几个看上的美丽民女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大事。
只是几个民女而已,家人再不舍又能怎样,他们压的过官吗?
他漠然地见过那些人撕心裂肺不舍的哭喊,可第二天不还是照常早起各干各的活,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掷个几两白银封口就够了,如若不行,灭口的活他们也乐意干。
他寻思自己干这些脏活的时候,该封的口封了,该杀的人也杀了,应该没有错抢什么官比他大的老爷的女儿吧?就算有,陛下就为了这个要毁了他好不容易经营起的名声?
他蹙着眉苦苦思索着,用无数个猜想推翻允长治要取自己人头的可能,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惹的伴在身侧的莫夫人也忧心。
“睡吧,醒来再谈也不迟。”
莫冯为她捋了捋头发,又为她掖了掖被子,安抚道:“我马上就睡,你先休息吧,很晚了,别熬坏了身子骨。”
莫夫人点点头,拢了帘。
“夫君也是。”
*
“你说,你想参军?”
江温衡坐在军帐内,翘着腿看着面前的莫家小公子。
“你该知道我这西北军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吧,莫惊春?”
江温衡端详着对方恭恭敬敬的样子,一挑眉梢:“您莫家这尊金枝玉叶的大佛我们军里的糙汉可供不起,况且……”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少年,扯了扯嘴角:“您再天真也该明白陛下对我军的态度,你若入了我军我又怎么能怎么敢重用您?这可不相当于引狼入室嘛!莫怪我说话重,莫惊风,可以说西北军是我立身处世之本,是我命根子,原谅我不能容许一点错漏。既然您拿不出不是陛下的人的证据,我也没法用您不是吗?人各有志,您没必要非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吧?”
莫惊春还是直身跪着,明亮的眸子直视着江温衡审视的目光:“江将军,话是没错,可我幼时直到现在唯一的志向便是同长卿入同一军伍。长卿五年前选择了您,先前我因顽劣被关禁闭没能赴约是我的问题。我等候了五年,五年后我自要兑现与他许下的诺言。无论您相信与否,无论您是否重用都无所谓。”
他眼中盛着少年独有的光辉,清澈明丽。
“我父亲他们都觉得我说的话是儿时戏言,可是那不是。长卿是我挚交,我已经让他失望了五年又怎能继续?”
“所言必达,所约不负。言之必行,诺之必守。”
“江将军,我虽拿不出什么所谓证据,也的确跟不上军中训练,但恳请您留下我。我没什么本事是真的,但我愿意画数十月,数十年的功夫补上。”
“诚以此誓,证心不变。”
*
江温衡最终还是收下他了,但是他问了一句:“那你怎么跟允…陛下交代?”
莫惊春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就说怀国师嫌我太累赘干脆直接给我扔这就好了!”
江温衡:“……”
守豫秉随:“……”
偷听的怀映秋:“……嗯?”
好一招栽赃嫁祸!
*
“这几月蝮蛇族应当不会再进攻,他们的粮草快要断了。”
江温衡在帐内斜眼看了一眼怀映秋,此时烛火明明灭灭,映在他们二人身上,柔和地发着光亮。
“怀国师啊,若是现在反击是个好时机。可惜了,俩位监军都在,我们无可奈何。”
怀映秋只是懒散地喝着茶,垂眼看茶梗于瓷杯中浮沉。
“身不由己,遂为自命。”
“若君之不欲,吾代之以行。”
“生死无恨于君,恩之行也…”
爱之潮也,不过怀映秋没说出这最后一句,他顿了顿。
“吾负君也。”
*
“怀思山!你看,今日花草开的正盛,同我前去山上可好?”
怀映秋正坐在岑国师院子内的摇椅上,懒懒地看着书。闻言轻轻合上书页将书搁在石桌上,在阳光下温柔的笑道:“好。”
然后他们一路跑跑跳跳到了后山,汗浸透了二人的背也无所谓。
蝉鸣声聒噪,醒骨真人也随之去了,不管不顾地说了许多,无所谓他们是否能听得懂,就这样用风的语言填满了整个盛夏。
少年们于山间染了一身风尘,肆无忌惮地站在山顶俯瞰世间一切。脚下繁花铺路,前方云蒸霞蔚,留傲气于世中,风骨峭峻,此心无悔向前。
江温衡躺在草地上,怀映秋就盘腿坐在他身旁,微风拂过眉梢,恰是寒光遇骄阳,风华正茂。
他翻了个身,侧着身子够着怀映秋的衣袖,拉在指尖把玩。
“思山,你太闷了,总不愿意多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喜欢的事物,你看过的风景或者……”江温衡忽的一拉袖袍,怀映秋整个身子歪了一下,险些扑到他身上。
“你喜欢的人。”
江温衡笑得灿烂,嘴角勾起明媚的弧度。
怀映秋看的怔住了,不着痕迹地坐正了身子,用袖袍掩着自己泛红的耳尖和僵住的唇。
“胡闹”
怀映秋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最喜欢的是江温衡送他的那折白玉镂空火画扇,最喜爱的风景是某个叠翠流金的秋日,最喜欢的人……
不会告诉的。
*
江温衡没说话,帐内连空气都是沉默的。
怀映秋隐在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那盏瓷杯,攥到发白也无所察觉。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没由来的,很担心面前之人轰他走。
某天之后,他再也没能与江温衡好好说上几句话,就算说上了话也是像吃了枪药似的,惹得双方都不快活。
他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交织的愁思要将他折磨的疯病了。
“江峦青”
“我知道这是你的决定,我无权改变”
“可你当真看看不见如今浮华表象下哀鸿遍野的惨样吗?你如今这般,真真切切顺了江家历代先祖之意吗?”
“你仔细看看,朝廷派下的草粮喂不饱你的马,军饷养不了你的人,连急急赶来的圣旨都藏着刀想要活活剜了你的心!”
“江峦青,我知你一身傲骨,忠君王,效天下,敬你肝脑涂地,一腔热血难平。可盛世将枯,江山半颓,君王庸聩。”
“天下大乱,人人自危,恐祸及己身”
“你不得不算人心,然后破死局,才可窥生机”
江温衡垂在身侧的拳紧了又松:
“那你呢?”
“若我破了这死局,那你呢?”
“你说人人恐惧祸到临头的无力,若我反了,我倒是无所谓百姓之怒,战争难免有牺牲。”
“若我之反,惹的天下危亡,允长治容得下你?!”
怀映秋似是捕捉到了什么,眸底酝酿着一整潭的温柔:
“君莫笑”
“吾为君执棋,清官要纳,贪官亦要纳,为君吾愿谋天下。”
*
允长治执棋,子落,棋局已定。
他没有欣喜之意,只是看着莫冯擦着鬓间冷汗,淡淡开口:
“莫先生,与朕手谈甚久,可有心得?”
莫冯心中哀叫,还是强装冷静:“未曾,请陛下指点”
允长治笑意中带着威胁:“朕哪里与你下的是围棋,朕是要看你的权谋与手段。若莫先生拿不出诚意,朕便只好教您何为制衡之术了。”
莫冯心里一惊——果然允长治此人有鬼,自己此次前来赴约难道是要丢人头了?
他抖着手,落下新开棋局的第二子。
“陛下,袁楼主求见”
允长治瞥了几乎软烂在地上的莫冯,站直了身子抚平了衣服:“退下吧”
莫冯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低声应了道是,着急忙慌地跑了。
面相白净的小厮引着允长治到了个僻静的居室:“陛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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