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SON

　　林原爱梦见了台北，他们度过的第一个元旦。晚上她和还叫夏一的筱原俊哉在街边摊吃串喝酒，守夜过了12点钟，街头放起了烟花，她已经醉意朦胧，靠在他肩头，只觉得那空中的烟火很是璀璨。
　　“Sophie，Sophie，”她听见他唤她，“我们回去吧？”
　　“不，不……还要看……”她口齿不清地道。
　　“烟花已经放完了。老板要收摊了……”她想他那时一定是一副为难的表情。可她只一味胡搅蛮缠不肯走。他一边对老板赔礼道歉，付清了钱，一边扶她：“还能走得动吗？Sophie，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还要喝……酒呢？”
　　筱原俊哉对她很是无奈，蹲下身：“Sophie，我背你回去吧。”
　　“不回去，不回去，没有哪里可回去的。”她推着他，不让他背。
　　他还是背起了她。一路上她又是扯他的头发，又是掐他的脸，咬他的耳朵，他却稳稳当当地背着她。待回到公寓，把她放到床上，忙忙给她做醒酒茶，她也不肯喝，只是胡言乱语。筱原俊哉没办法，只好给她脱去鞋袜和外套，让她睡觉。林原爱却像一下子清醒了似的坐直了：“你做什么？”
　　“我……帮你把衣服脱了，你好睡觉啊，Sophie。”筱原俊哉忙站正了身子，解释道。
　　“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你想干什么？”
　　“我……我没有想干什么。”筱原俊哉无辜地道。
　　“胡说！你就是想看，你昨天，是不是偷看我了？”
　　筱原俊哉一下子急了，脸胀得通红：“不是！我没有！我，我只是不小心……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你是不是还偷亲我了？你每天晚上都偷亲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面对这个指控，筱原俊哉却一言不发了。
　　两人第一次接吻，又是酒后，不一会便意乱情迷，体温迅速攀升。林原爱抱着他，双手在他全身上下乱摸。之前的她对男女之事毫不关心，虽然身体发育了，也不断有男生来对她告白，她却只觉得厌恶。直到遇见这个少年，特别是自他搬来和她住在一起，她才偷偷去找相关的资料，可图文里的暧昧信息，也只能让她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
　　筱原俊哉脸烧得通红。两个人眼里都是茫然无知。
　　“你也不知道？”
　　“那个、这个，我……”筱原俊哉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地手足无措，言语慌乱。
　　“你会不会啊？”
　　“我，这个……那个……”他还是没能说出句完整的句子来，额头上直冒汗。
　　“你没有做过啊？”林原爱一个劲追问。
　　他不敢和她对视，满头满脸都是热汗。
　　筱原俊哉再次大惊失色，急忙阻止了她：“你干什么啊，Sophie？！”
　　“不是这样做吗？”
　　筱原俊哉惊怔地看着她，半天才低声问道：“你、想和我，做吗？”
　　筱原俊哉按住她的手，再次阻止了她，半晌，低垂着头说道：“Sophie，我是个没用的人，配不上你……”
　　林原爱皱起了眉，她很不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
　　他慢慢把她的手拉开，抬起脸说道：“女孩子的第一次是很宝贵的，Sophie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林原爱顿时不高兴了：“什么更好的人？我又不出去卖，还看谁出的价格高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将来和Sophie相守一生的人，应该是比我要好得多的人……”
　　林原爱感到胸口闷得慌。那个人，怎么就不能是他呢？她认定了是他的，他却原来不这样想。她冷着脸逼问道：“你做不做？”
　　“……”
　　“不做，不做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呢。”她怒火攻心，把他往床下赶，“下去，滚下去！”
　　筱原俊哉也不为自己辩驳，低着头下了床，林原爱还嫌不足，也下了床，嘴里嚷着“滚出去、滚出去”，直把他推出了房外，“嘭”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自己倒头睡下。
　　宿醉之后，第二天醒来的林原爱头痛欲裂，四下张望不见筱原俊哉的身影，平时这时候他不是在唤自己起床，就是在厨房张罗早饭。她在床上愣坐了一会，才慢慢将昨晚丢失的记忆找回来。她冲出去开门，他还在门口，蜷缩着身体蹲在角落，和昨晚被她推出来时一样，赤身裸体，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皮肤已经冻得泛着青紫。
　　林原爱又急又气，忙把他拉起来，拖进房间，手忙脚乱地去浴室放热水给他泡澡。
　　“你、你怎么这么傻呢？”林原爱一时不知该怎么数落他才好，又气自己又气他。自己是这个坏脾气，昨晚也是喝醉了，头脑昏沉，恼怒之下居然将没穿衣服的他晾在屋外一夜。他竟然也一声不吭地就在寒风中冻了一晚。时虽未至凛冬，可晚上也不到十度，不着寸缕地在外面过一宿，肯定要冻坏的。她急得把他推进浴缸里泡着，自己也脱了衣服，用身体贴着去暖他。
　　筱原俊哉这才有些许反应，他试着推开她：“Sophie，不用……”
　　“别动！”林原爱强势地抱紧他，不许他挣扎。她怀抱的这具身体很单薄，甚至可以说是纤细的，不像同龄的朝气蓬勃的青春少年，触手几乎没有肌肉，只有骨感。
　　“你怎么不叫门？去别的地方躲躲也好啊，就在这门外……”她几乎要哭出来，他虽然瘦弱，到底也是个男生，要是反抗，她是没法把他推出门外的。
　　筱原俊哉默默地，不说话。
　　待感觉他身体渐渐暖起来，林原爱才松了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烧了吧？哪里不舒服？”
　　“没事。”他的眼睛依然是清澈的，纯净的，很黑很亮，声音有些低哑。
　　林原爱不放心，让他多泡了会儿，又要帮他擦身体，筱原俊哉不好意思，躲闪着要自己来。
　　“你这里，怎么有道疤？”林原爱指着他的胸前，从胸口到腋下，有道十几厘米长的疤痕。
　　“啊，这个，嗯……”他支吾地说，用毛巾盖住，“受伤，受伤留下的……”
　　这还是林原爱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虽然他搬过来和她住有两个多月了，但穿衣服比她还谨慎，什么时候都穿得严严实实、规规矩矩的，完全不像其他男生那样会光着膀子到处走。
　　“是那次车祸时候吗……”他的腿伤就是那场车祸留下的，直到现在走路也还是不便。听说他的父母就是在那场车祸中双双丧生，他一夜之间成为孤儿，身陷残疾，如今只能靠着学校的助学金度日。虽然从未在他口中听到一句怨天尤人的话，但他几乎从不提起过往，让她知道那场灾害给他造成的阴影是巨大的。
　　“嗯……”他模糊地应道。
　　“给我看看……”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长长的疤痕，仰起脸对他说，“你的腿，医生说是可以治好的。等……再过段时间，我们去医院做手术。”她拿着他的片子和检查报告去几家大医院问过，都说不是大问题，动手术是可以恢复的，她这段时间正费尽脑筋攒钱给他准备住院费。
　　“不用，没事的……”少年低垂着头，额发覆住了他的眼睛。
　　林原爱本就没打算听他的。
　　筱原俊哉那天没有大碍，发了两天低烧，休息了几天就好了。他们还是没有做的，但那天之后，他却肯上床来睡觉了。因为冬天也到了，林原爱怕冷，晚上手脚冰凉，每天都把手贴到他胸前背上取暖。他丝毫不顾忌那刺肤的冰冷，反而把她的双脚也抱在胸口焐热，让那温暖一直传到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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