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1999

　　周德凯从徐强家出来先到了奶奶家，奶奶看见大孙子不怎么高兴，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就问道：“怎么了？你父母不是又吵架了吧，这大过年的又是因为啥呀？”

　　周德凯说：“没有。” 说完就躺在了后炕上。奶奶一听大儿子没跟媳妇闹饥荒比啥都强啊！周德凯见爷爷没在家，就问奶奶：“爷爷干啥去了？”

　　奶奶说：“领着你二叔上老坟请素去了，才走不一会。”

　　请素就是过年的前两天把死去的老祖先们请回家来供着，等过了年再送走。过去大家族一般都有宗祠，每到过年后辈儿孙都会很隆重的祭拜，在双水泉村周家现在也算大户人家，而且周家很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当然现在要说再像过去那样弄个宗祠那也不现实，但还是会请回来象征性的祭拜。这在村里其他人家也很常见。

　　按理来说请素爷爷应该带着周跃去因为周跃是长子，可是老太爷不太喜欢这个大儿子，大概是周跃性格太精明强势的缘故，父子俩的关系远没有周跃和母亲的关系好，这一点周德凯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看大孙子闷闷不乐的，奶奶慢慢下了炕去了东房，不一会给周德凯拿来好几块大饼干，周德凯接了过来。奶奶从小很疼这些孙子们，可能是老太太心里知道大儿子周跃为这个大家庭为几个弟弟付出了很多，所以对周跃一直很好，自然而然也很亲周德凯。

　　吃完了饼干，周德凯一翻身起来跳下炕，说了句：“”奶奶，我回家去了。”奶奶这才知道他不是从家来的。晚上吃完饭周德凯去找刘瑞辉玩了一会，后来他们一起去了冯庆丰家。

　　杨晓蝶去了趟徐强家，徐强没在，他妈说：“吃完饭就出去了，估计去刘琴芳那儿了，你去那儿找去吧！”

　　杨晓蝶出了徐强家大门向南走了几步又掉头往北回去了，她不想一个人去刘琴芳家，她怕万一这些人都没在琴芳家，恰好就琴芳在家，她该和琴芳聊些什么呢？总不能进去一看没别人自己就转身出来呀！

　　这天晚上周德凯在冯庆丰家一直玩到很晚才回来。他和刘瑞辉、冯庆丰三人玩一种就脱皮裤的纸牌游戏，谁最先脱掉谁就赢。纯粹的不搀和任何杂质的欢声笑语把周德凯白天的不开心一扫而光，他们三人在一起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然而今晚他们之间的无拘无束捧腹大笑永远留在了周德凯的心中。

　　第二天一早，周德凯爸爸就起来把院子以及大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吃完早饭，父子俩就开始贴对联挂灯笼，周德秀跟妈妈一起在贴窗花还有年画，等干完这些活的时候快十点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零上三度，果真是个好天气，一点风都没有，贴对联的时候不小心把碗里的浆糊弄在墙上挺长时间了还是软的。过了一会周德凯来到了大石头那儿，王贺飞、徐强、周二财他们几个也在。

　　见周德凯来了，徐强说：“这不又来一个，刚才还说打扑克人不够了。”紧接着路春花、杨晓蝶、吴新竹她们几个也朝这边来了。路春花没到跟前就喊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今天人丁有点不旺盛啊！”

　　周二财说：“刘琴芳那懒得，估计现在还在被窝睡大觉了。”

　　要真是那样啊，周德凯你可摊责任了都是你昨天气的。路春花一句话把大家逗笑了。

　　周德凯说：“你们几个女孩子先进去看看，如果真是那样可不得了，她这一觉容易睡到明年去。” 说着她们几个女孩子去了，不一会周德凯她们几个也推开大门进去了。原来刘琴芳也是跟家人忙着贴窗花对联呢。

　　周德凯进去便先开口向刘琴芳说：“她们说你被我气着了，睡的还没起呢，我一听还真担心，害怕你一觉睡到明年去，进来之前都做好向你说对不起的准备了。”

　　听见周德凯这话，刘琴芳原本有点尴尬的脸色一下有了喜悦，便说：“我还以为昨天把你这个大才子得罪了，以后你不登我们家门了呢！”

　　周德凯说：“这儿从小到大都是咱们的集*合地，我不来这里能去哪里呀？”听到周德凯这几句得体又大气的话，杨晓蝶心里想：“看来昨晚我尽是瞎操心了。”

　　其实也不是瞎操心，只是刘琴芳和周德凯都是很聪明的人，昨天的事情错肯定错在刘琴芳，但周德凯今天进来能等着刘琴芳先开口跟他说话吗？当然不能，所以周德凯才会那样说，免得大家都一起无趣。

　　因为周德凯最不想让杨晓蝶心里不舒服，主要还是替杨晓蝶考虑。刘琴芳当然知道昨天是她有问题，所以见周德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台阶，她赶紧就下来了。不然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她呢？

　　周德凯说完话看向了杨晓蝶，却发现杨晓蝶也正注视着自己，二人不由得相互微笑了一下。当大家从刘琴芳家出来的时候，杨晓蝶有意走在周德凯身后，见后边基本没人了就悄悄拉了一下周德凯的衣服，周德凯一回头，杨晓蝶跟他小声说：“你晚上七点到我家大门口。”

　　周德凯低声说：“什么事呀？” 这时杨晓蝶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周德凯把书这事给忘了，自己还疑惑什么事这神秘。男孩子到底还是心不细。

　　晚上周德凯匆匆忙忙吃了半碗饭就要出门，姐姐周德秀笑他说：“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明天都过年了，今晚你应该把脚好好洗洗，一年也不好好洗个脚。” 妈妈正要再说几句，周德凯已出了门。

　　最近几天天气都很好，今晚也一样，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挂在夜空，周德凯从小喜欢仰望星空，路上他想起了那年他和杨晓蝶坐在石头墙上一起讨论星星的情景。

　　此外他还想起了很多小时候有关杨晓蝶的场景：“春天她和父母在地里种玉米，夏天她去河沿边洗衣服，秋天她在地里和父母一起摘豆角。在活跃的思绪下周德凯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然而他的脚步却走的更快了几乎快跑了起来。

　　到了杨晓蝶的大门口，周德凯等了一小会听见院里有脚步声，他心想如果万一出来的不是杨晓蝶，看见他在这里他该说什么呢？想到这里周德凯便先站在了墙的一角暗处，结果是杨晓蝶披着羽绒服推开了大门，周德凯一看是杨晓蝶，一下子从杨晓蝶身后的暗处冲了出来，竟吓了杨晓蝶一跳。杨晓蝶先是一惊随后笑着就要抬手打他，说：“你啥时候到的？怎么躲在那儿了？”

　　周德凯说：“刚到也是，我担心出来的人不是你，如果是父母看见我站在大门口，我该说什么呢？”

　　杨晓蝶道：“原来是这样，你原来的胆量哪儿去了。”

　　周德凯说：“原来你从未让我晚上来过你家大门口啊！”

　　杨晓蝶说：“你要再贫我可回去了。给，这是给你的书，厚厚的两本红楼梦。” 周德凯赶忙接了过来，问她：“过了年什么时候去北京？”

　　过了初七走，杨晓蝶说。

　　你喜欢那儿的生活吗？每天几点开始干活，累吗？周德凯又问。

　　杨晓蝶迟疑了一会，说：“还行吧，每天早上七点开始干活，下午六点结束，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我二姐开始说让我去学裁缝，实际上是一个小型服装加工厂，学裁缝就是学徒三个月，学徒结束后就根据个人的能力从最简单的做起了。我现在每天主要的营生就是把师傅布置好的布料裁开，以及把一些做好的衣服用熨斗熨平。”

　　那你的工资怎给你算呢？周德凯问。

　　按照我裁的布料基本上一天能有五十多块钱吧，吃饭厂里管。杨晓蝶回答。接着她又说：“今年我刚去的时候，一个已经能单独做袖子的女孩，在做活的时候不小心将缝纫机上针扎穿了手掌，血流了很多给我吓坏了，当时那个女孩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滚。

　　你去了这几个月没受什么伤吧？周德凯问。

　　还行，就有一次把手指扎破了不严重，没等杨晓蝶说完。周德凯就去拉她的手，说要看看扎了那个手指头了，杨晓蝶忙说是右手，说着便把右手伸开给周德凯看。

　　周德凯看了一会，发现中指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杨晓蝶笑说：“还没看够啊？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算命先生。”

　　周德凯忙松开了，笑说：“见过我这么正经的算命先生吗？”

　　杨晓蝶说：“你刚才的样子我没发现有多正经，说完又低声笑了。”

　　周德凯叹息了一声。杨晓蝶不明原因，问他：“怎么了？”

　　周德凯说：“早知道你会说我不正经，刚才我还不如顺手做点不正经的事呢！”

　　杨晓蝶没理会他，只是慢慢的说：“那天刘琴芳说起的那个叫江心月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可真美。人也一定很美吧？”

　　周德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忙说：“还行，不过没有你好看。”

　　杨晓蝶幽幽的说：“那是你看我时间长，等你看她时间长了，她也会越变越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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