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再见

　　“你趴我背上吧。”李锡成从后视镜里看见她被风吹的四处飘扬的发丝，贴心地说，“这风吹着冷死人了。”

　　黎苓木讷地回过神，沉默的盯着他的后背。

　　李锡成皱了皱眉，才发现她在走神。他本就不是个心大的人，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她今天状态很不对劲。再加上他妈的现在是在摩特车上，就她那个轻轻一歪就能摔下去的姿势，还TM的敢走神，他也是佩服她了。

　　这状态已经不是不对劲儿了，而是很差！

　　他无奈叹口气，颇有些担心，问：“你今儿……”

　　询问的话未能说出口，后背就传来了重量，黎苓的头沉沉地抵在他背上。

　　砰砰砰——李锡成听见了自己加快的心跳，似有什么东西在鼓动打拳，他说不明现在是何种情绪在作祟，手不停使唤般，放慢了速度。

　　他忽然希望这条路能长一些，或者目的地再远一些。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么想，只是在脑子还没能想明白时，潜意识里就这么做了这么想了。

　　摩托车行使在越来越偏僻的路上，公路已经变成了连护栏都没有的小路。

　　冷风吹飘在一晃而过的机车上，毫不留情地刮在一前一后靠着的两人身上。

　　黎苓眼眶泛红，缓缓闭上眼，冷风并没有因为她躲在李锡成后面而放过她，而是从侧面袭击她。

　　就想那段她不愿回忆的过往一般，尽管她用时间麻痹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仍见缝插针般，不知从那一个空隙里钻了进来，反复折磨她。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所经历的痛。哪怕时间更迭，哪怕她走的再远，也是她真真切切所经历的，反复折磨中让她痛不欲生，叫她不能忘记。

　　她现在真想什么都不顾，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或者找个人一股脑的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痛苦都说出来。

　　但她做不到，她有太多太多的顾虑了……

　　她睁开眼，抹了眼泪，将涌上来的情绪尽数咽下。平复了片刻，她抬起头，哑声问：“要到了没。”

　　“到了。”

　　车陡然停了下来，黎苓没有犹豫抬腿下了车，别过头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停在一条连护栏都没有的小路上，四周是真的一个建筑物都没有，只剩寥寥几盏路灯。
　　背后是树丛，前方却视线宽广，可以俯视下方被霓虹灯光所笼罩着的高楼大厦，给一种能将整个宁城都踩在脚下的错觉。

　　李锡成瞥见了她泛红的眼眶，没吱声，而是拎出一提啤酒，拆了一罐递给她：“来点儿？”

　　“你哪儿来的？”黎苓放松的倚靠在车身上，垂下眼帘，顿了一秒接过了。她现在确实需要喝酒来舒缓下了。

　　扣开拉环灌了一口，刺啦嗓子，不过挺爽的。

　　“哈～”她长呼一口气。

　　“车上带着呢。”李锡成笑了，自个也灌了一口。

　　黎苓斜眼看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带我来这儿纯吹风？”

　　“No.”他将剩余的酒随手搁在地上，手指指向上方，说：“来看星星。”

　　闻言，黎苓抬头看向黑洞洞的天，愣是没瞧见一颗星星。

　　她沉默了几秒，要笑不笑的质问他：“星星呢？”

　　李锡成讪讪一笑，毫不在意，嬉笑着说：“可能……是最大最闪的星星已经在你身边了，所以就看不到其他渺小的星星了吧。”

　　“是么。”黎苓敷衍一句，朝他摊开手掌，“有烟吗？”

　　她走的时候忘记带上了。

　　“你还抽烟啊？”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没有一点惊诧。

　　“喏。”连着烟盒和打火机一齐递给了她。

　　“抽烟怎么了？”黎苓抽了一支出来，刚点上吸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不好抽。

　　“没怎么。”李锡成一笑，看着她说：“抽烟的女人带劲儿。”

　　“哦？不抽烟的就不带劲儿了么？”黎苓喝了口酒，挑挑眉反问。

　　李锡成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阴影下的双眸却异常明亮。

　　她裹紧呢子大衣，抱着手一手夹着烟，烟雾袅袅升起又被风吹散在空中。
　　橘暖色的光洒下来，给她渡了层暖色的边，黑蓝色的头发随意的扎着，灯光下像是覆上了薄薄的蓝雾，衬的她皮肤越加白皙，给她添了分朦胧感。

　　尽管未施粉黛她照样美得那样惊心动魄、勾人心魂。她的美从来就是不是柔和的美，而是带有攻击性，好似那开在凛冬里无谓寒风依旧开的美艳的玫瑰。

　　只是在这一刻，柔和的光打在她身上，竟也不似平常那般锋利了，反而像是经历了沧桑透露着淡淡的忧伤……

　　李锡成不懂那股忧伤从何而来，敛了敛神，望着她正色地说：“你不抽烟也带劲儿。”

　　黎苓等了良久，本以为就这样结束话题了，没成想他还会回答，淡淡一笑，不咸不淡地说：“是么。”

　　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撩过挺翘的鼻子，她侧脸轮廓像是雕刻般流畅。嘴角还敛着笑，细长好看的双眼却一片晦暗讳莫如深，好似埋藏了许多秘密与故事，神秘亦难懂。

　　李锡成呆看着愣了会神，只觉得她身上散发的那份故事感、神秘感，引得他想去探究的心愈发强烈，想去扒开她的外壳瞧瞧庐山真面目……

　　“嘶……”李锡成回过神，怪异地看着她，说：“奇了怪了，今天不噎我了还这么温柔，难道良心发现要垂涎我这朵花儿呐？”

　　“我一直都挺温柔的啊。”她喝了口酒，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鬼扯！！

　　李锡成心里这样想，明面上还是附和道：“是是是，温柔温柔，你最温柔。”

　　她没答话，李锡成心里想着事情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会儿。悠地她开口问：“李锡成你为什么来找我？”

　　“想带你来看星星呗，还能为什么。”他装着明白装糊涂，目光错开她。

　　“带别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带我。”黎苓侧头，玩味的偏头直视他，直接了当道，“我可不觉得你真对我有意思。”

　　李锡成顿了顿，垂下眼帘轻笑一声，眼神不似刚才那般明亮。他假模假样的捂住胸口，表现出一副痛心的模样，说：“啊……我要吐血了，你可真是误解我了，伤了我这颗为你砰砰跳的小心脏。”

　　“我说真的。”黎苓懒得再和他推磨，皱着眉，严肃的说：“为什么来接近我，是有什么目的么？我可没钱让你骗啊。”

　　李锡成笑着摇摇头，纳闷道：“看起来有那么明显吗？就没想过……我只是单纯的想靠近你么？”

　　黎苓定定的看着他，没说话。

　　答案再显然不过。

　　“行吧，”李锡成仰头看着天，妥协的自嘲一笑，嘟囔一句：“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还真是差的够可以。”

　　他收起了嬉皮笑脸，沉默的想了片刻，说：“我那天问你的问题你没问答我，不过你和令狐煜泽的事儿我也知道，不说也关系。”

　　“要说为什么吧……”他摸着下巴沉思了两秒，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说：“要不你和我在一起试试？”

　　他话题跳脱的太快，黎苓愣了会，沉沉的看着他，皱紧眉说：“你知道什么……我说正经事儿。”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儿啊。”李锡成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用手肘撞了撞她，嬉笑着说：“考虑考虑？”

　　黎苓第一次拿一个人这么没办法，她抬起头认真的打量起了他。

　　李锡成虚靠在车身上，他五官长得倒是周正，看着斯斯文文的，特别是戴眼镜的时候。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吧……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痞里痞气、不着调的样子。

　　黎苓只觉得他这个人奸诈圆滑的要命，特别是那张嘴，谁也不知道他说的那句是真话。

　　她还真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两秒，给出了答复：“李锡成我们根本不可能，没必要浪费时间。”

　　“这么肯定？”李锡成被她一口就咬死的回答感到很不爽，追问道，“我长得又帅又幽默还有钱，跟我谈又不吃亏，你哪点看不上了？就这么喜欢喜欢令狐煜泽啊……”

　　黎苓有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十分不理解他们说的这事跟令狐煜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老扯他，跟他有什么关系吗？是，或许你是很优秀，但我对你完全不感冒，况且你也不喜欢我。”她有些烦，不想跟他干扯了，“行了，别扯远了，说说吧，为什么接近我。”

　　“我已经说了呀，”李锡成不悦的砸砸嘴，混不吝的摊摊手，心里却实实在在的堵得慌。
　　他表面和平常无异地说：“来找你谈恋爱。”

　　骤然，他猛地逼近直视她的眼睛，眼里透着股坏劲儿，邪笑着质问她：“你是知道令狐煜喜欢你的吧，那你喜欢他吗？”

　　黎苓心下一动，被这个问题问的措手不及，愣怔又迷茫的望着他。

　　令狐煜泽……喜欢她？

　　她忽然像是打开了某道闸，堵塞已久的某些东西茅塞顿开般一下就通了。

　　她好像一直都忽略了这重要的一点，而是杞人忧天的顾虑着尚未发生的事。

　　是啊，他喜欢她，她开始回忆种种细节，发现有好几次他都暗示过她，并且……她错过了一次袒露心意的最佳机会。

　　她当时在干什么？她在退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纠结、挣扎，陷在了泥潭里，担心着还会发生的事。

　　可那些事发生的前提难道不是……以他们在一起为前提嘛？她为什么会纠结这么久啊……还没开始就预想了最坏的结果，简直是无病呻吟。

　　结合汪熙对她说的话，她幡然醒悟，觉得自己蠢极了，就是个傻叉……陷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自己吓自己。

　　没有谁能预知未来，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与其担心着未发生的事，还不如抓住当下。

　　而当下最重要的就是知晓他的心意，这是她一直忽略的一点，没开始哪儿来的结果？

　　黎苓现在懊悔极了，只想一头撞死。

　　“噗嗤……”瞧着她的表情变化，李锡成心里已然明了答案，轻蔑一笑，“我猜是的吧。”

　　“等等，”黎苓两眼放光的看着他，难以抑制的激动，慌乱下尽拉住了他的手，“是他亲口跟你说他……那啥我？”

　　“啊……差不多吧。”李锡成低头看向她拉住自己手腕的手，忽地抬头看她，“喂!你这什么表情？怎么跟醍醐灌顶一样，我可不是在帮你……”

　　黎苓敷衍地“嗯嗯”两声收回手，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

　　“不是吧，你俩嘴都亲了，你还不知道他喜欢你？”李锡成诧异地开口，蓦然反应过来说漏嘴了，心里暗想不妙。

　　果不其然，黎苓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疑惑又惊诧的看向他：“你……你蹲墙角？”

　　见躲不过了李锡成也不遮掩了，鱼死网破般反咬她一口：“喂喂喂，我可没有偷看别人亲嘴的癖好，谁叫你俩也不挑个隐蔽点的地方，光天化日的在楼道里就亲，你以为我想看啊。”

　　“草……”黎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瞪着他羞恼的爆了句脏话。

　　“噗……”李锡成乐了，“不是吧，嘴都亲了还没搁一块呢？你们这是谁在钓谁？”

　　黎苓闷了口酒，隐约有些生气：“和你有关系吗？李锡成你到底是要干嘛！你他妈说是来找我谈恋爱，但我敢肯定你不喜欢我，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哈？”他全然不在意她濒临发火的边缘，哼笑一声，小声嘀咕：“就这么护着他啊……”
　　说完他心里没由来的酸酸的，莫名还有点嫉妒，这感觉让他很不爽。陡然心里就泛起了点卑劣的想法，他十分恶劣的开口：“你说要是我撬了你，他会是什么反应，你难道不好奇吗？”

　　“你有病吧！”黎苓实属是被他说的话震惊到了，完全搞跟不上这个人的脑回路。她十分费解的捏捏眉心，语气不好地说：“你为什么老是答非所问，我他妈脑子有病才好奇这种事！”

　　李锡成意料之中一般，轻笑了一声：“别急着骂我，也别这么震惊。你以为他不知道吗？NoNoNo，相反他不仅知道，还十分嚣张的让我尽管来。那天晚上吧……也不算是打赌吧，当时我说了句‘你这么有把握就不怕我撬了你吗？’”

　　“你猜猜他怎么说的？”李锡成侧目玩味的看着黎苓，黎苓默不作声的瞪他。

　　李锡成叹口气，不卖关子了，说：“他说我可以试试。草，他这嚣张又看不起人样子真特么让人不爽，激发了我身为男人的胜负欲，所以我来了，你说他这是什么？”

　　他振振有词地分析着：“有恃无恐、势在必得啊！他吃定你了。你说他是对自己放心呢，还是对你放心呢？要是我横刀夺爱了，他会不会气得杀了我？”

　　“还有你，难道你就甘心成为他的口中餐，不想反抗吗？我告诉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样无异于羊入虎口。”

　　“你就是什么好人了吗？”黎苓消化着这一系列信息，下意识反驳他，“你就是因为这个来接近我的？那你现在可以不用白费功夫了。”

　　说着，她掉头就要走，一副不想再跟他说话的样子。

　　“哎哎哎，”李锡成慌忙拉住她，“别对我敌意那么大，我还没说完。是，我算不上好人，但和他比起来我绝对是好人中的好人。

　　“我和你打个商量，做个买卖怎么样？”

　　黎苓顿了一秒，转过身想也没想的拒绝道：“不做！”

　　“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完。”他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刺激刺激他就行，他不是对自己很有把握么，我倒是要他知道阴沟里翻船的滋味，他那么有信心，作为兄弟的我自然是要让他知道人性的险恶，挫挫他的嚣张劲儿的。”

　　“同时，我也能让你看清令狐煜泽，看看他到底对你有几分真心，如果那时候你依然坚持你现在的想法，那我无话可说。”

　　她拢了拢神，沉思了片刻。

　　先不说其他，单论他所说的这些事儿，就令她十分费解，非常不理解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事儿？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已经不是单纯作为男人的胜负欲的事儿了。

　　于是，她问道：“他是和你有仇还是撬你墙角了？”

　　“没吧，”李锡成毫不在意的耸耸肩，理直气壮地说，“他这个人啊过惯了纸醉金迷、花团锦簇的生活，不知甘苦也不懂得珍惜，随意玩弄女人的感情，好像生下来就该被万人簇拥所有人都得舔着他，丝毫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我就是单纯看不惯而已。”李锡成笑了笑，拉开拉环灌了一口，随意的说：“生活那么无聊总得找点乐子不是？”

　　黎苓靠着车身，沉思半晌，开口说：“单纯看不惯吗？我不这么认为。其一:就算你说的这些属实，可他涉及到你了吗？你对他的敌意是不是太大了些？这已经不能算是单单的什么胜负欲在作祟，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种报复行为吗？”

　　李锡成抬眼，意外的看向她，不置可否。

　　他还是太小瞧她了。

　　见他的反应，黎苓就知道说中了一二，她接着道：“其二，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如果是报复，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难道……”黎苓看向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难以言喻起来，她迟疑道， “难道他男女通吃……把你给渣了？”

　　“滚你妈的！”原本李锡成还在认认真真听她分析，听到这一句登时没绷住，笑了出来，笑骂道，“什么玩意儿，你脑子里想的都他妈是些啥，就算他男女通吃也甭想把爪子伸到老子身上来，老子没这癖好。”

　　咔哒——黎苓点起一支，抱着手静静的看着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他妈的问你是不是被他撬过墙角，你又否认。那我只能往这方面理解了，甚至我可以说你现在是因为被说中了恼羞成怒吗？”

　　“我他妈……”李锡成简直气笑了，指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牛逼！”

　　黎苓无辜地摊摊手：“那你要是硬要说成因为看不惯或者无聊的话，那我只能说你就是个神经病，脑子被冲天炮炸了才会想出这么荒唐的事儿。”

　　李锡成抵了抵后槽牙，抬眼和她视线交汇，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还真不好对付……算了，既然都找人做买卖了，适当透点底也不为过。

　　“真聪明……”他无奈地说：“好吧，你猜对了，有一丢丢个人私怨吧，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本质是不会变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的事儿。”黎苓冷漠地说，“我也是脑子不好使了，才会大晚上的上了你的当，跟着你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听你瞎他妈bb。”

　　“嗐……你这人，”李锡成气得牙痒痒，倏然，他想起什么露出一口大白牙凑到她跟前，揶揄道：“哎，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令狐煜泽的烂话怎么一点波澜都没有？你是喜欢他吧，怎么从头到尾你都没承认过呢，甚至在说说令狐煜泽喜欢你的时候也是一副幡然醒悟的表情啊？”

　　黎苓抽烟的手一僵，干脆扔掉了烟头，面不改色的推开他凑过来的脸，说：“你也知道你是在说人坏话。”

　　“别转移话题。”李锡成别开脸，不饶人的追问。

　　“让我猜猜，你是不敢想，还是在害怕什么啊？”

　　“老子害怕你妈！”黎苓语气不好的说。

　　李锡成却笑了，她这反应分明就是被人踩着尾巴炸毛了。

　　他接嘴道：“怕我妈没关系，有我在呢到时间见父母的时候，我妈不会为难你的，她还算善解人意。”

　　“去你二舅姥姥！”黎苓嫌弃的骂道，“你真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不要脸屁的。”

　　“谢谢夸奖！”李锡成欣然接受了这个头衔。

　　脸皮厚的都能刮出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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