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欢

　　肃亲王府。

　　许琢玉翻窗进书房，自顾找位置坐下，看着冷雨小心呈上一个盒子，他又起身凑过去。

　　家里有个爱好各种饰品的母亲，许琢玉一眼瞧出盒子里肯定是一对镯子，他起哄道：“了不得啊王爷！这是相中哪家姑娘了？听说你去明德书院授课，莫不是其中一人？”

　　他伸手去拿首饰盒，见萧朔黎没反对，便大咧咧打开：“哟，玉料不错，只是这颜色……啧，王爷还是换个款式吧，谁家姑娘喜欢这种老气的颜色！”

　　冷雨扫了眼这位少将军，继续汇报：“主子，马车已安排好，出城后有快捷马匹，您现在出发，大约明日午时就能到。”

　　萧朔黎“嗯”了声，看向许琢玉：“本王出一趟远门，这两日不在府里，有什么事你找冷雨说。”

　　许琢玉反应过来，顿时兴致缺缺：“原来不是给心仪姑娘的礼物，要出门？王爷当心太子察觉。”

　　既然萧朔黎要走了，许琢玉便没有多待，照例翻窗子离开——然后听到萧朔黎若有所思地计划在窗外栽种一片刺球时，差点没控制住摔个狗啃泥。

　　他扒拉着窗棂，幽幽盯着萧朔黎，确认这人没有良心后非常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

　　每次来肃亲王爷都是偷偷摸摸的，虽说这院子里都是亲信之人，可若是走正门，哪里有偷偷摸摸的氛围感！

　　萧朔黎没管他，换了身寻常江湖侠士衣物和发冠，戴了面具，悄无声息的坐上马车，在城门将锁之际出了京都城。

　　***

　　外边下人走动越发频繁，导致宋微约早早醒了，听着床边地板上大猫雷鸣般的呼噜声，她没法再入睡。

　　游夫人生辰宴，许多客人已经到了，隔着不近的距离，宋微约都能听到热闹的说话声。

　　她与游夫人只是买卖关系，不算亲近，用不着特地去拜见，等着开宴去吃顿饭就好。

　　然而，这顿生辰宴宋微约最终并没有吃上。

　　为了照顾到晚到的客人，中午与傍晚都摆宴席，宋微约原是打算中午吃了就告辞，但在中午开宴之前，游夫人派丫鬟来叫她。

　　到了偏厅，一身挺喜庆穿着的游夫人挨着玄光派掌门坐主位，下方除了游卓之外还有一位男子。

　　宋微约目不斜视，笑着行礼说了两句吉利话，然后被游卓之招待落座。

　　“麻烦宋姑娘走一遭了，我家这徒弟身体有些不适，想请教一下宋姑娘，”游夫人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听茗居是有药茶售卖的吧？”

　　宋微约瞟一眼那位陌生男子：“有，听茗居与回春堂有合作，在各位大夫指导下加入了些药材。”

　　游夫人看向那男子：“揽洲同宋姑娘说说症状，兴许有药材合症。”

　　“……”

　　被称作“揽洲”的，赫然就是萧朔黎本人，他自从宋微约走进后就一直处于一种讶然和轻微呆滞状态。

　　游卓之偏头瞧了眼：“师兄？”

　　萧朔黎回神：“……失眠，常被惊醒。”

　　他戴着半张面具，衣着仪态都刻意向江湖人士靠拢，然而声音还是有些相似，宋微约偏生对音色又敏感，猛地盯住了他。

　　心里那点不确定在看到萧朔黎微微扬起嘴角时落实了。

　　“啪——”

　　哦豁，是掉马的声音呢。

　　宋微约险些没控制住表情，木着脸：“有这方面的药茶的，可以喝一段时间调理调理，若是有需要，离玄光派较近的烟云城与京都城都有听茗居分布，或者我让人送到贵派——只需支付一些运费即可。”

　　游夫人强烈安利：“听茗居的茶质量口感上乘，揽洲不妨试试，玄光派近两年都是从听茗居购买的茶叶！”

　　萧朔黎看着表情隐约有些丧的宋微约，笑了一下，忽然起了点逗她的心思：“那就麻烦宋姑娘了，让人送去我家就行。”

　　宋微约抬头，不出意外，在座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游卓之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露出八卦的表情：“师兄与宋姑娘是认识？”

　　萧朔黎忍笑：“之前见过，有幸请宋姑娘帮了个忙。”

　　宋微约见萧朔黎这厮没有把她丞相府的身份说出来，这才客气道：“我会让人送的。”

　　这时，外边有丫鬟领着客人来拜见，宋微约立刻借口溜了。

　　绕去厢房，宋微约叫住这两日伺候她的小丫鬟：“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等游夫人空闲时麻烦你替我说一声，我这便先告辞了。”

　　小丫鬟愣了愣：“姑娘不等用了午饭再走吗？这时辰距离开宴不远了。”

　　“不了，”宋微约捞起自己包裹，不舍地揉了揉大猫，“这里可有能通行的后门？正门那边来往客人多，不好出去。”

　　“有，”小丫鬟只好领宋微约着走后门，顺便去牵了她的马过来，“姑娘这匹马乖巧，同其他马一起养在马厩都没有闹腾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微约感觉自己的马比之前肥……健壮了些许。

　　“诶！别走别走！”司徒飞瑤不知哪得了消息，飞快跑了过来，身后还有个红色劲装的姑娘一起。

　　把手里话本一股脑塞给宋微约，司徒飞瑤才笑了：“好了！这些你拿去看吧，我好不容易托人从东辰找来的！啊，对了，这是卓妍姐姐！”

　　宋微约看过去，猜出这红衣姑娘就是游卓之的大姐，跟着司徒飞瑤称呼：“卓妍姐姐好，我姓宋。”

　　“诶你好，我听母亲提过你，”游卓妍没问她为什么现在就走，让丫鬟递来一包点心，笑道：“刚才走的急，不是多精致的，宋妹妹莫要嫌弃，带着路上吃吧。”

　　说着她便退了几步，对司徒飞瑤道：“你们聊，我在那边等你。”

　　——是个体贴细心的姑娘。

　　司徒飞瑤点头，靠近宋微约，有点不自在，还有些小羞涩：“……微微，我还没和你说过吧？我同那王八蛋定亲啦，等成亲时我给你送帖子！”

　　“好啊，一定来。”宋微约瞧她这样，好笑地抱了抱她，“我走了，有什么事记得去找绮姐。”

　　-

　　走出玄光派地界就是官道了，宋微约皱着眉向后看了眼，路上没多少人，大多是附近农民。

　　中午时太阳毒辣，大概再走一个半时辰就能到庄子了，宋微约在山溪边停下歇息，洗了洗手，她捞了块鹅卵石朝左后方树丛射过去：“叶赵。”

　　叶赵：“……”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包，慢慢挪出树丛，不远不近地站住。

　　宋微约平静问：“你跟着我做什么？就算不去做杀手，大小伙子找个正经营生还不容易？”

　　叶赵盘腿就地坐下：“姑娘，我不要薪酬，只需管饭管住就好，劈材挑水，杀人放火，我都可以。”

　　“……”宋微约又捞了块石子砸过去，这次控制了力道没砸人身上，“我与歃血阁有仇。”

　　她最看不得这些个无视法律法规的作恶机构，只要金钱足够，罔顾天理人伦，杀个人就像切豆腐，人命不是命，在他们眼里反而像个金光闪闪的经验包。

　　叶赵：“十年契约在上一单任务时就结束了，我已不再是歃血阁的人。”

　　宋微约：“你图什么？”

　　叶赵摇头：“我以项上人头起誓，绝不会伤害姑娘。”

　　宋微约冷笑：“随你。”

　　叶赵便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坐着，闭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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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掌门怕萧朔黎身份暴露，就单独给他开小灶，让游卓之陪着他。

　　游卓之乐得不去应付宾客，悠哉倒了美酒浅酌：“师兄，今晚住下吗？”

　　如今太子正准备行刺小六，盯肃亲王府盯得紧，在外逗留时间太长难免被察觉，萧朔黎道：“不住。”

　　“也是，今时不同往日，想当初随便住个十天半个月皇帝都发现不了，”游卓之感叹，“不知他们怎么会认为师兄想抢那个位置，啧啧，什么稀奇玩意儿！”

　　萧朔黎垂眸，想起上辈子玄光派的结局。

　　他被关进地牢后，游卓之他们想方设法去救他，反而被皇帝按下谋逆罪名。

　　萧朔黎当时身处地牢没有见到师父师母最后一面，听说皇帝下令，太子带兵直捣玄光派，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灭。

　　遍地焦尸，周围百姓都不约而同搬了家。

　　“师弟，”萧朔黎看着面前意气风发，前程大好的年轻人，认真叮嘱，“以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关于我，也千万不要冲动，玄光派上下数千人口，为了一个外人不值得。”

　　游卓之愣了愣，晃了晃酒壶：“我没喝多少啊，怎么听到师兄说胡话了哈哈哈！什么外人，这里哪有外人在！”

　　说着他又得瑟起来：“诶，师兄还记得飞瑤吗？”

　　萧朔黎想了想：“记得，小时候她非要射箭，让你顶着苹果当靶子，你当时吓尿裤子了。”

　　游卓之：“……”

　　萧朔黎才露出些笑意：“你们的事师母和我说过了。”

　　“知道就好，新婚贺礼早点准备着！不能比大姐少！”游卓之哼声道，“师兄也老大不小了，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姑娘，老了就没人要了！——说起来，宋姑娘有才有貌，师兄不若考虑考虑？”

　　萧朔黎忽然沉默。

　　前世他没有听说过听茗居的存在，早上听闻宋姑娘与听茗居的关系，他竟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游卓之不知萧朔黎想法，以为他顾忌其他人：“师兄是顾忌云霨公子那边？要我说，宋姑娘住在落云庄，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有什么关系早就公开了，哪会到现在也没出面解释一句！可见两人之间并没有旖旎关系。”

　　萧朔黎迷茫：“？”

　　落云庄是哪？云霨公子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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