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腰

　　林苑卿慌忙向后退，却被飞来的半截木门拦住，她仰面下腰躲过，重新直起身时就看见门后的人朝她扑来。

　　那人身上穿的衣服破旧，脸上沾着灰，头发乱糟糟的，林苑卿听见声响身子微向后转，伸手接住了沈霁淮扔过来的竹竿，握紧后直击他胸口，将他逼停。

　　“你是谁？”林苑卿用竹竿对着他喉间，声音冷淡的问。

　　“小四在哪？你们拿他怎么了？”他跪在地上眼睛发红，声音带着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

　　沈霁淮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那座宅子，出来时手上还抛着东西，他来到跪着的人身后，自上而下将手里的东西展示在那人眼前，“看来你与他关系匪浅。”

　　那人想伸手去夺沈霁淮手上的东西，被林苑卿用竹竿拦住，她看了眼那东西，是银子，并且数目不小。

　　“我们来到这为的就是寻小四，你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方才说希望他暂时无事，你若能将与他有关的事情告诉我们，说不定他能一直无事。”林苑卿说完放下了竹竿，向前几步将手递在他眼前。

　　他沉默片刻，双手握拳狠狠敲打几下自己的腿部，呼吸有些急促，起身时没有拉林苑卿的手，他似乎很疲惫，声音变得很低：“跟我来吧。”

　　他在前边带路，走进那个破旧宅子里，随手推开一间房，自顾自坐在了布满灰尘的椅子上。

　　“我怎么相信你们是好人。”

　　沈霁淮观察了房子之后，靠近林苑卿，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林苑卿就从锦囊里拿出沈霁淮给她的玉佩，抛给了他。

　　他将玉佩拿在手里举起，面对那人，“我是近些日来扬州济灾的庆安侯。”

　　那人闻言缓缓抬头暼了一眼，随即快速低下头，他哑着声音说：“叫我老郭就行，每年此时小四都会来这找我，可今日我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人，反倒等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几人在屋子里待了很久，在谈话期间屋外总时不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有次林苑卿想出去查看时，老郭出声拦住她，说那可能是野猫不必在意。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林苑卿和沈霁淮打算趁这个时间去老郭所说的地方看看，刚打开门，林苑卿怀里就撞进了一个人。

　　她低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女孩，她眨着水灵的大眼睛，嘴巴张张合合的很激动却说不出什么话，只揪住林苑卿的衣摆不撒手。

　　老郭听见声响从身后过来，看见那小姑娘后满脸心疼，蹲下身将她的手从林苑卿衣摆上扯下，轻轻把人揽在怀里，抱起。

　　“这是锦儿，应该是饿了，小四今日没来，她们...她还未吃饭。”

　　沈霁淮反应过来将方才搜到的银两还给了老郭，又拿出两锭银子给他。

　　林苑卿则站在原地盯着院子看，她眨眼的功夫就看见了一个衣摆一闪而过，人应该没离开，他躲的地方没有路，于是她提高声音冷着说：“出来。”

　　那人磨磨蹭蹭的探出头，又迅速躲回去，反复试探了几次才肯露面，还是一个小孩，他身上的衣服和老郭的差不了多少，全是补丁，脸上还蹭到了些灰，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你们是谁？是和小四哥哥一样的大好人吗？你们会给我们包子吃吗？”他说话时身子都在抖，但仍然顶着几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

　　他话语落下后，宅子大门后又探出几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亮亮的看向里边。

　　老郭眼看瞒不下去，就站在院中将小男孩护在身后，他低着头破罐子破摔一样的说：“我和小四专门收养他们这些没有家的孩子，我们本事不大只能带着他们住在烟柳巷。”

　　林苑卿和沈霁淮对视一眼后，当机立断将老郭和孩子们带回客栈，给他们弄了些吃食，还吩咐人买了新衣裳给孩子。

　　一阵打点下来，夜色渐深，他们二人只能趁着明日再去郊外。

　　“叩叩——”

　　林苑卿前脚进屋子将烛台点燃，后脚就有人敲门，她迟疑片刻还是开了个小缝，锦儿便趴在小缝上眼睛弯弯的看着她。

　　她看见人后便把门全部打开，准备让门外的人进去，没成想锦儿只是站在门外，手里摇晃着拨浪鼓，等声响停下后，锦儿就将拨浪鼓递给了林苑卿。

　　她不知所措伸手接过了拨浪鼓，盯着鼓面轻轻晃动了两下，再看向门外时，锦儿已经不在原处了，她探出身子朝走廊看去，已经没有了人影，于是进屋关上门，打算明日将鼓还给锦儿。

　　次日清晨，林苑卿刚起身穿好衣裳，就听见外面有嘈杂声，她打开房门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沈霁淮，他面前站着一人，两人说了几句话后，沈霁淮摆了摆手，那人便走了。

　　沈霁淮未转头就知晓是林苑卿，他压低声音说道：“城外又有人死了。”

　　两道马蹄声在扬州城外响起，经过时落叶被带起，又缓缓落下，归于尘土。

　　“吁——”

　　林苑卿勒住马，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向一处坟堆，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她皱着眉看过去。

　　坟墓前跪着一个人，他被麻绳捆绑住，血液从他身下流出，缓缓流到她脚边。

　　坟堆前的木牌上刻着几个字：“李春种之墓”，字的旁边还有血指印，是新沾染上去的，还未干。

　　他们得知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如此想来这人刚死不久，林苑卿向前蹲下身，伸手将他的头抬起来，发现他脖颈处没有伤痕，反倒是脸上布满了划痕，已经面目全非了。

　　再向其他地方看去，手腕手臂和腿上，不同程度的被人用刀割开，在放血，应该是凶手想要他清醒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胸口有东西。”

　　林苑卿闻言手从那人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纸，他浑身被血浸泡，那纸竟然干干净净，上边只有两个黑字——‘无趣’。

　　“周边可有发现什么东西？”

　　沈霁淮视线从纸上收回，语气淡淡的道：“没有，城外只有他。”

　　*

　　“云姑娘？”

　　老郭站在客栈门口，看见牵着马的林苑卿后便迎了上去。

　　“老郭？可有什么事找我？”

　　“没有，我...”老郭说着视线落在沈霁淮带回的尸体身上，他瞳孔猛地一缩，方才要说的话已经想不起来了，脑子里满是尸体胸口的红痣，他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是小四？小四...怎么...”

　　“小四？”林苑卿一瞬间也愣在原地，她没想到那尸体竟是小四的，眼看老郭要跌在地上，她赶忙将人扶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小四？指不定是你看错了。”

　　沈霁淮把尸体交给下属，低声提醒道：“人多眼杂，先回客栈。”

　　老郭回到房间坐下也没缓过神，林苑卿掀起茶杯，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他握在手里，双目无神，脸色惨白。

　　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头看看茶杯，抿了口水喝，声音听起来极其痛苦，“他就是小四，我认得，我认得...”

　　“他的脸被人划的血肉模糊，你凭借什么认出他的？”沈霁淮坐在他对面，陈述事实。

　　“我方才看见了，看见他胸口的红痣，小四身上就有，就是那个位置。”老郭一下子变得很激动，茶杯里的水因为他的动作而洒出了些。

　　“怎么会...他怎么会死。”

　　老郭说完这句话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晕了过去。

　　沈霁淮将人挪到榻上，转身看向林苑卿说道：“我去验证，劳烦云姑娘照看一下。”

　　林苑卿收回看着门口的视线，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顿时新鲜空气涌入，缓解了一些烦闷。

　　她转过身，眼睛不经意看见了放在柜子上的拨浪鼓，下意识走过去拿起在手上掂量，正面看起来和锦儿昨日给她的一模一样，翻过去后背面被人用红色颜料写了一个‘死’字，字迹和那纸上的相似。

　　林苑卿皱起眉头，拿着拨浪鼓去了自己房间，她收到的拨浪鼓还在桌子上，急急忙忙翻过，背后果然有字，是红色的‘生’。

　　两个拨浪鼓背后的字颜料都还未干，是刚刚涂上去没多久的，那人给她和沈霁淮一人一个鼓，又杀了小四，留下纸张挑衅他们。

　　那人在他们背后观察的时间一定不短，居然知晓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牵动指引他们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走。

　　林苑卿深吸一口气，带着两个拨浪鼓下楼去找沈霁淮，却在楼梯上和他照面。

　　“看看。”林苑卿将鼓递过去，在他看鼓时说：“你的鼓背面是‘死’字。”

　　沈霁淮晃拨浪鼓的手未停，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知晓，随后淡淡的说道：“那尸体胸口确实有一颗红痣，至于身份，暂且还是存疑。”

　　林苑卿站在拐角靠在楼梯上，耳边是沈霁淮晃拨浪鼓的声音，两人没有人再提起话题，过了半晌，突然又出现了一道拨浪鼓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沈霁淮，却发现他手里只晃动着一个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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