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娘子上位

　　天不遂人愿。

　　第二日一大清早又飘起了雪。

　　从山崖顶上那颗挑花树往下看去，一切都是素白的样子。

　　“小寨主，月儿她找你。”

　　晓五抬头望着仿佛飘忽在树枝上的人，心中无奈。

　　谁让现在院子里有一大堆事正等着他，而自家阿妹一会儿见不着小寨主人影便着急上火，方才他就是被她催着过来寻人的。

　　肖君如回首看了他一眼，也颇觉头疼。

　　按理说这过年该是休息的好时候吧，可偏偏几个叔公都撂挑子了，一个个都说自己老了，该是他们小辈顶上才是。

　　是是是，谁年纪大谁说了算呗。可这过年也不是小事。或者说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小事也太多了些。

　　无非是为了体味个年味儿罢了！可就是为着这个年味儿，这吃的喝的用的看的都得一一换过，一一由她决定。

　　特别是这半月紧锣密鼓的……她真的累了……

　　回过身，最后看一眼那素白，肖君如轻呼出口气而后再次转过身飞跃而下。

　　看着仿佛向自己飞来的那抹深绿，晓五下意识向后退去一步。

　　“月儿…她在小厨房那忙着，小寨主你去那儿就行。”说完，他又向后退了两步。

　　“你还有要事？”

　　“有…有的，今日事儿格外多，我便不多说了，先行告退！”

　　晓五说完这话，跟着便落荒而逃般转身狂奔。肖君如敢说这是第一次见着他如此失态。

　　看来院里的事儿是真的很多了，这让她越发不想去那什么小厨房。

　　其实，虽说厨房此时却是忙乱得很，可绝不是晓五吓成那样的原因。

　　今儿是除夕，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再加上这院子里的人不少。像是晓五晓月这般大的就有整整五十，其他帮着做活的大娘约莫有二十人。除去在寨子里还有家人可以团聚的九人，剩下便都是如周大娘般的孤家寡人。这样多的人需要吃喝，厨房自然得赶在日落前备好一切。这样一来，又怎么可能不忙呢？

　　果子倒是方便准备，入秋时采买来的或是山里收获的，地窖里早存上了许多，光数种类便有七八种。如今需要吃了，只需让人从里头拿出几筐，也好让人守岁犯困的时候享用点鲜甜的汁水醒醒脑子。

　　前些年的时候寨子里倒是会买些蜜饯，可这两年因着有了那酥油茶汤，也许是因着里头加了糖和奶，现下许多年岁小的也更喜好喝点茶汤，蜜饯什么的倒显得太甜了些，毕竟即便是最小的晓月如今也都长大了。

　　再来，在这冬日时节，来一碗热汤暖身子是必要的。肖君如又总说羊肉温补，最适合练武的或是身子虚不受补的人，所以这汤品嘛，还得是羊肉的为主。

　　山里没什么鲜鱼，更多的便是野味。山鸡、山兔仔细找找也能逮着不少。爆炒的、炖煮的、炸也好烤也好，滋味都不错。

　　最后便是主菜了。晓月对此期待得不行，只盼着天色赶快黑下来好让她饱餐一顿。

　　而等天色渐暗，雪停云散时，迟来的霞光洒遍各处。

　　厨房忙了一整天也差不多备好了东西。

　　虽这时的山寨没挂红灯笼更未点炮仗，可一座座小院里透出的热乎气儿尽显年味儿。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擦黑，急着回家的九位大娘早各自跨着装满吃食的竹篮往山下赶去。而那身后的大院子里头，又数肖恒远的院子最大，萧家几兄弟早聚集在了这里。

　　正堂紧闭着门，里头支了张大圆桌。那圆桌中央赫然是晓月心心念念的拨霞供。

　　拨霞供其实就是兔肉火锅。原本汤底该是清汤的，可肖君如觉得清汤滋味不够足，恐怕会遭几个叔公嫌弃，但自家祖父身子虚，吃不了带辛辣的。因此，她便让厨房弄了道羊汤的底，一只羊腿炖了一大锅汤，分别做了两种口味的。

　　一种放了花椒、胡椒，这口味的放在了晓月及小五院儿里。一种便是不带辛辣味儿的普通汤底。因炖的时候放了不少山姜与山葱，又是慢炖的，喝起来几乎没有一丝膻味。

　　围着锅子一圈摆了八碟削得薄薄的兔肉，一片码着一片，一片又透着底下那片的色泽。

　　此时这屋内只有寨子里的几位寨主。肖君如坐于肖恒远左侧，从右侧开始，萧家兄弟序齿入座。

　　围着热腾腾的锅子，众人举起各自面前的碗在锅子上方互碰了一声。

　　“新年快乐！”

　　不伦不类的贺词让肖君如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笑出了泪。

　　“多谢祖父还有叔公们！”

　　看着她笑得俏红的脸蛋，肖恒远摆摆手道：“虽说一开始听着怪了些，但大家伙儿这么一说啊，倒确实像模像样的，有一大家子的感觉。”

　　“大哥说的什么话，我们本来就是一大家子！不都姓xiao嘛！”

　　萧勇这话一出，肖恒远笑开了，立即点头：“是，都是xiao家人，是我说错了，阿勇莫怪。”

　　“三弟难得有口齿伶俐的时候，看来确实长进了不少，大哥如今也该放心了。”

　　听萧忠这话，肖恒远又欣慰地看向他道：“我有什么不放心，就算将来我去了，想来你们也能护着如儿。”

　　原本温馨的氛围因他这句话变得有些凝重。见此，肖君如立即夹了块炖的酥软的鸡肉放进肖恒远碗中。

　　“好了祖父，您不总说四叔公不让你沾荤腥吗，今日难得他松口，您多吃几口。再说了，我哪里需要几位叔公照顾，祖父教了我这么多事儿，难不成还没得您真传吗？还是祖父嫌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了？竟想不管我了？”

　　“我哪里是嫌弃，你哪哪都得我真传了，别说，如儿如今可是比我年轻那会儿还要厉害，我是不得不佩服了。”

　　肖恒远确实对自己这孙儿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只不过这世道对女子难免苛刻，他总是免不了对她的操心，又担心自己故去后肖君如受了委屈无处可说。

　　不过在他扫过底下几个弟弟时，心里顿时一松，脸上不自觉带出些笑意来。

　　“阿忠阿勇，阿义阿烈，要不趁我还活着的时候赶紧娶个媳妇？别让如儿这么累了。”

　　“大哥又胡说了。”萧义淡淡开口，而后对肖君如解释起自己为何不娶妻的原因：“我毕生所愿便是踏遍大好河山，若有了妻室顾虑太多，所以你且放心。”

　　萧勇刚灌下一碗酒，见自家四弟说完便开口说道：“老四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踏遍河山就算了，我倒宁愿漫山遍野跑马去，更不想有人整天催我回家。”

　　“三哥啊，就算你不娶，难道二哥便放纵你了？”

　　萧烈话音刚落便收到萧忠飘向他的一记眼刀。

　　“阿烈你如今岁数还小，不如明日你直接在寨子里挑个称心的好了，等来年生下侄子，也算延续了萧家血脉。”

　　“哎！别！这活儿还是交给如儿吧！”萧烈说着，接着便将矛头转向自己身旁的肖君如：“要说血脉，还是大哥的血脉紧要，先前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替如儿挑个称心的上门女婿，如今怎么说起我来了？”

　　肖君如眨眨眼，没想到自己这点年纪就要听到这种话了……她看向祖父，眼中满是茫然不解。

　　“好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如儿如今还小呢，及笄都没办呢……阿烈你也是，怎么这时候说起胡话了，这事儿以后再提。”

　　听了自家大哥的话，萧烈满脸不乐意：“只要几位哥哥不催我娶妻生子，那什么都好说，舒坦日子我可还没过够呢。”

　　“我看你是没玩够吧！天天去县里头也不知找的哪家小姐！”

　　这小姐二字，萧勇以为肖君如听不大懂呢。可谁知，她偏就是懂了。

　　……哪家小姐？看来自己这五叔公还是个玩得花的，这倒可以理解他为何不愿意娶妻了。

　　而这时，肖恒远一拍桌子，等拌嘴的两个都住了嘴，他才开口说道：“真是什么香的臭的都说出来，开口前都不知道过过脑子？如儿还在呢！”

　　萧忠端起碗喝了一口酒，而后又夹起片兔肉在锅里涮了涮，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不过这拨霞供也算名不虚传了，那肉切得极薄，色泽好看不说，夹起来竟还透光，再在汤里一涮，料里一沾，最后那么一入口——那滋味儿，当真美妙！

　　兔肉新鲜得很，入汤上下两下便烫熟了，微蜷起的薄片入口便整个化了开来，不肥不柴，恰到好处。

　　“不错！”

　　这一声是脱口而出，不过也将桌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萧勇当即垮下脸指责道：“二哥心机叵测，竟趁着我和四弟拌嘴吃起肉来了！不行！我也要开吃了！”

　　萧忠正乐得独享美食，哪里还有空反驳，当下便加快了动作飞速涮起肉来。

　　见此，萧义聪明地什么也不表示，提筷便上。

　　肖恒远看着面前不停歇的残影，只摇头叹道：“一个个跟没吃过肉似的，都不如我。”

　　拨霞供在现在确实是个稀罕菜色，即便是来自王都的沈弈也没尝过几回。

　　而今夜除夕，比起寨子这边的热闹，沈弈这宅子明显清冷了许多。

　　县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挂上了红灯笼，平安一大早也在院门及正房门口贴上了对联，可这热闹劲儿就是比不上没有这些的山寨。

　　等夜半外头开始飘雪时，屋里头的三人虽都醒着，但安静得不行。

　　沈弈靠着矮榻翻看着不知从哪儿淘来的破旧杂记，平安和沈大一人一个矮凳守在火盆前等着快要熟透的栗子。

　　“也不知如月铺子初几开张。”

　　“你初四去一趟。”

　　“公子有消息？”平安说下，扭过身子看向自家公子，眼中尽是期待。

　　沈弈慢慢翻过一页，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回：“猜的。”

　　其实也不算猜，只是推测罢了。

　　虽说这辈子遇见的肖君如成了那什么如月铺子的掌柜，可他还记得那梦里她可是个正经山匪。

　　山匪的身边人，自然也是山匪。

　　可如今在那铺子里做事那对夫妇今早还开张了铺子，更是日暮时才关了铺面。不仅如此，那后院门更是紧闭，无人出入。

　　这样来看，这户人家家中人口简单，作为山匪，外头应是没什么亲戚的。既然无人拜访，他们自个儿又不需要走亲访友，那初四也该开张了才是。

　　迎财神，不如直接迎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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