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娘子上位

　　书房内一度寂静非常，直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那房门啪地一声被重重拍开，屋内几人才回过神来。

　　“大哥你支开我就是为了跟他们几个密谈？！你心里还有我这个三弟吗！”

　　肖恒远面色平静，看上去丝毫不像正被指责的是他。等萧勇话音落下，门外又踏进一人。

　　“阿勇，小声些，大哥话还未完，自小学的规矩都去哪儿了。”

　　萧勇不甘不愿地吞下接下来就要出口的话，可接着几人便见那么大个汉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红了眼眶。

　　三弟/三哥哭了？

　　肖家几兄弟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而后齐齐头疼了。

　　肖恒远转开眼，捂着脑门叹气道：“三弟你这性子……唉……都是大哥的错，大哥也不是诚心的，大哥这就为你赔礼道歉，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瞒着你……”

　　又是一声叹息后，他朝萧义有些虚弱地招手道：“阿义你替我把个脉，我怎么觉得这头还是疼得很。”

　　萧义挑眉，二话不说立即绕过八仙桌将手搭在肖恒远腕间。

　　众人凝神屏息，就连萧勇都老实了，而后几人只听萧义悠悠开口道：“大哥这身子没什么大问题，但还需静养，不得受惊动怒罢了。”

　　这下，几人又将视线转向萧勇。一双双眼中包含的并非指责，但其中的意味也没好到哪儿去。

　　“三哥也真是，明知大哥才刚醒便大喊大叫，这下好了，三哥你可满意了？”

　　萧烈甩锅甩得太快，因此这语气是半点儿没收敛，若是平日，萧勇准要回他一记拳头，但此时他哪儿敢反驳，忍着口气硬是抿紧了嘴不开口不反驳，额上的青筋都跳了几跳。

　　见此情形，肖恒远见自家三弟是真老实真消停了，立即岔开话题打起圆场道：“好了，这也不怪阿勇，我知他是为我好，也怪我还没来得及将事讲与他听。”

　　这时萧忠在一旁适时开口道：“我也来迟了，不知大哥要说的是何事？”

　　肖恒远还没开口，萧烈立即帮着回道：“二哥你不知道，那小娘子可是我们大哥家的姐儿呢！”

　　“怎么可能！那人跟大哥哪里像了！”

　　萧勇这话一出，肖恒远目光平淡地扫过他。同时，不用亲自开口，老幺萧烈立即指责道：“三哥你可别再开口说话了，免得把大哥再气出个好歹，四哥赶紧给大哥再号个脉。”

　　正好萧义也没走开，十分配合地又将手搭上了肖恒远手腕。

　　几息后，他煞有其事地看向萧勇说道：“看来大哥这身子稳不稳就看三哥的本事了。”

　　“看……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医，四弟你胡说个什么呢。”

　　“三哥，四哥这意思是你少说几句，大哥身子就稳了。”

　　萧勇气闷，只觉得几个兄弟今个儿怎合起伙儿来欺负他一个人！再然后，他便想到了一切的罪魁祸首——肖君如！然而现在的他哪里还敢说人家的坏话，毕竟大哥都认了那人了！

　　此时此刻他只能垂下眼，赌气般地走到墙角抱壁站着。主打一个我委屈但我是爷们我不跟你们计较的姿态！

　　可他这样丝毫没有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萧忠现下只在乎方才自家五弟说那话究竟是何意思。

　　什么叫那小娘子是大哥家的？难不成那人真是大哥什么人？

　　女儿？不大可能。

　　当年他们救下大哥，那可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即便大嫂刚刚怀上，那岁数也对不上。

　　既如此？是孙辈的？

　　回想肖君如的样貌，萧忠觉得自家三弟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那小娘子跟大哥确实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大哥样貌气度确实不俗，但盖因他是个男子。若这脸放在女子身上……难免太过威严了些。

　　除了萧忠，其实萧家其他几个也是这样想的，但聪明地，谁也没有像萧勇似的将这话大剌剌说出口。

　　萧家兄弟几个中，就属萧烈嘴最甜，此刻也一样，谁也没开口呢，他先拍上了自家大哥的马屁。

　　“我就说那小娘子样貌这般好，原来是大哥家的，亏之前二哥三哥还将人认作了小子。”

　　肖恒远接过他递来的茶，听到这话轻笑了下，回道：“看来我们肖家就属我这孙儿最似我那妻了，都生了副好相貌，不过脾性倒是随了我。”

　　确信了那小娘子确是自家大哥的孙儿，萧忠思索了会儿，开口道：“大哥能寻回侄孙，自然是好事。”

　　“等会儿！侄孙？！”萧勇猛地抬头看向自家大哥，摆手道：“我自个儿还没成亲，哪儿能当人家祖宗。”

　　“既然三哥不愿，那今后大哥家那姐儿就管他叫伯父，管我们几个叔公。”

　　萧烈笑眯眯地开口，还摆出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萧勇瞥到后一下子不乐意了。若辈分这么算，那他不就低所有兄弟一层了？

　　这怎么能行！

　　不过不等他开口，萧烈又说道：“不过三哥，我可没有让你当我儿子的意思啊，若你想从我们几个中挑个爹，我看大哥就挺合适的，你不是总说想跟大哥姓一个肖。”

　　“五弟你说什么呢！大哥就是大哥！怎么平白低了个辈分！对大哥不敬就是对我不敬！赶紧闭嘴！否则小心我的拳头！”

　　“嘿！三哥你这次脑子转得倒是快。”

　　听着萧烈这声感叹，肖家其余几兄弟都笑开了。肖恒远也笑着摆手道：“跟我一个姓免了，平白揽罪上身做什么。”

　　这话让萧勇听得有些不明白，恰好萧义开口替他解了惑。

　　“若大哥说的是那京城肖家的话，那背的罪确实重了些，三哥若非要改姓，这辈子还是不要出这寨子的好。”

　　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等萧忠猛地看向自家大哥，他面上那复杂神色丝毫没有掩饰。

　　良久后他才艰难开口道：“大哥你是那位将军……”

　　“什么肖将军？大哥什么时候成将军了？”萧勇一脸疑惑，同时十分不解为何其他几个兄弟都红了眼。

　　“肖家满门不是都被……”斩了……

　　萧烈不敢将最后两字说出口。不仅因为死去的那些人是自家大哥的亲眷，更是因为他们谁都清楚那不过是肖家背负的莫须有。

　　萧家兄弟几人中，最为年长的萧忠还清楚地记得那场战败。

　　爹没再回来，娘没多久便病死了。又过不了几个月，等家中能卖的都卖了，就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他便救回了大哥，只因看见那把断了的梨花枪。

　　他记得爹爹也有一把，说是一位将军赐下的，平日里宝贝得很，天天擦拭不舍得用。直到那场战，他爹爹带上了那枪。

　　那将军姓肖，那场令爹爹再回不来的战中，那肖将军生死不明。而后村子遭了灾，几兄弟差点没了活路，是他救回来的人让他们兄弟几个活了下来。

　　而后，萧忠有了这辈子第一个大哥，第一次成了被护着的弟弟。

　　肖恒远不记得从前的事，这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多年后大哥终于记起一切又有了孙儿本是件大喜事，却不成想却又是件白事。

　　萧家几兄弟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俱是沉默。

　　萧勇那张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一张脸因愧疚憋得涨红，最后反手一巴掌扇在了自个儿脸上。

　　“三哥你这扇得不够狠啊。”

　　原本十分内疚的萧勇因这句话立即火冒三丈，拔腿便向坐着的萧烈而去。

　　“行了。”萧忠替自家五弟拦下一记拳头，转而又看向肖恒远问道：“不知大哥现下有什么打算？我们兄弟几个在这儿既然能安然无恙活了这么些年，朝廷应当早以为大哥是去了的，就是不知我们家这姐儿的身份该怎么安排。”

　　最后一句已将肖君如看作了自家人，肖恒远心中也松了口气。

　　不管肖家那罪名是否莫须有，这明面上他们都是罪人，寻常来看，萧忠此时的考虑确实妥当。可肖君如的实际身份有些难办了。

　　肖恒远回想起了从前以往，这些年又知道外头局势，自然知晓他那双儿女一个还未娶，一个是入了宫，儿子是无后的，只一女儿替龙椅上那位诞下了一公主。

　　思量好后又沉吟片刻，他无奈地说道：“君如她倒是跟我说了些事，我还知晓她生母死得早，死后也没个正经名分，这些年在肖家的日子算不上好，这次能逃到我们这儿也是命大，不过这倒是让事情好办许多。”

　　说完，萧家兄弟几个只见他们大哥长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面上透露出家丑不可外扬般的无奈。

　　想到回寨子路上从肖君如口中听到的那些话，萧忠心领神会，知道此事是不好多说了。毕竟他确实未曾听说过王都那肖家娶了谁家贵女，既然未娶，明面上自然也无嫡子嫡女了。

　　没想到大哥这样好的人竟有个在男女之事上如此糊涂的儿子！

　　“时也，命也，运也，大哥放宽心，既然那如姐儿都到了这儿，还怕我们兄弟几个护不住她吗。大哥只管顾好身子，其他的我让阿勇安排好。那些伺候的人，如姐儿住的院子，还有那什么胭脂水粉衣裳，其他人家该有的如姐儿都该有，还怕她以后过不好日子吗。”

　　萧忠考虑得妥当，其实他心里对大哥也有愧，只觉得如果大哥不是为了他们兄弟几个，可能早就寻着了家人。

　　一旁，萧烈听着自家二哥的话，故意幸灾乐祸地对萧勇笑道：“三哥你可有的忙了，你该想想如何跟我们肖家的姐儿赔礼道歉吧。”

　　说到这儿，萧勇便有些头疼了。

　　“我怎知那人是大哥家的，我要早知道……我哪会那样对人家！”

　　说到最后，他有些急了，拽住萧烈的衣领说要向他讨个主意。

　　“哎！三哥你先放手！我说就是了，你急个什么！又没人说你什么！”

　　萧勇松开手，瞪他一眼道：“我怎么不急？！要是大哥不高兴怎么办，要是那姐儿看我不顺眼不认我怎么办！”

　　“认你做什么……”萧烈理了理衣裳，慢条斯理道：“你等会儿把二哥交代的都办好，谁又能说你一句不好？那姐儿看着不是个认死理儿的。到时候你再解释上几句，把话说清楚了，她会明白的，毕竟当时你也是为了寨子考虑。”

　　“这能行吗……”萧勇一脸怀疑。

　　虽说肖君如看着年纪小，但那也是个小娘子的，他就没见过寨子里有几个小娘子讲道理过，平日里不是为了几朵花吵吵就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生闷气。自家姐儿真能像五弟说的这样明理？

　　这边，萧勇跟萧烈又是一顿请教，那头，肖恒远已经替肖君如打算好了一切。

　　公主这身份听着高贵，实则是个负累。既然肖君如说自己姓肖，肖恒远便替她坐实了这身份。

　　至于祖孙相认的事，肖恒远又是另一番安排。

　　“君如她只知寨子会收留她，至于我的身份还未曾说与她听，今后我也不打算将此说出口，你们几个也帮着瞒着吧。”

　　“大哥你这是……”萧忠追问道：“大哥为何要瞒着？如今祖孙相认不是更好？”

　　“别说了，君如从前的日子不好过，若是让她知晓我是肖家人，也不知今后她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祖父，又谈何天伦之乐，还是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得好。”

　　看出萧忠面上还是不赞同，肖恒远又安抚一笑，说道：“我看得出她是个通透又明事理的孩子，可就是因我看出她太明事理，反而叫人心疼。你说若孩子从前锦衣玉食事事顺遂如意，哪里能养出这么个性子，看谁都带着防备，若你说是因为那场变故，我看不至于。”

　　“那是积年累月的。现在她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从前那些就一笔勾销，我当她是今天生在了寨子。从今往后我就是她祖父，对她好，她会记恩的。你们几个就当大哥求你们，让我也享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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