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简今纾软在副驾驶座上。
　　和季昭昭说完那些话之后，她觉得心情无比舒畅，就连身侧的路辞清都跟着顺眼不少，
　　当然，是在忽略她和路辞清也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的情况下。

　　“怎么样？看样子你们两是和解了？”

　　简今纾白了路辞清一样：“和解？拜托，我和季昭昭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矛盾，有什么好和解的？”

　　说完她又觉得不够，侧过脸看向路辞清：“而且真要求和，也应该是谢循然来找我道歉吧，做错事情的好像是他吧？”

　　她撇了下嘴角，语气不善：“说着喜欢季昭昭，结果呢，还让她这么被人欺负？”

　　“哎，这我要为老谢说句话了，”
　　路辞清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打在窗沿上：“老谢和季昭昭告白过很多次，是季昭昭一直没松口，而且老谢这段时间去国外出差了，不然今天这种场合肯定不用你我出面摆平。”

　　说着，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有种自家猪终于拱到白菜的自豪感：“不过我看你们今天这个样子，季昭昭估计很快就能把心里的疙瘩放下，老谢下次告白，有很大概率成功。”

　　简今纾现在也无意再去关注他们两的私生活，刚准备笑一下就算完事，脑海里却突然一激灵，直起身子睁大眼睛看着路辞清，眉头拧起：“你偷听我们说话？”

　　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面对质问肯定要慌神的，但路辞清毕竟是路辞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怎么能叫偷听？你一下车我就把后座车窗打开了条缝。”
　　“我是光明正大地听。”

　　言之凿凿，仿若无可辩白的真理。

　　这段时间简今纾早就对路辞清不知道何时修炼的厚脸皮有了见识，只瞥了他两眼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嫌弃，没再说话。

　　路上有些堵，尤其是往房子开去的那段路，车子如同龟速般地向前挪着，简今抒眼瞅着没有一个小时是回不去，索性支着头准备消息一会儿，怎料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路辞清的声音：

　　“哎，反正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家，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怎么样？”

　　“好玩的？”
　　简今抒将信将疑地看着路辞清，片刻：“我今天可不喝酒了啊？”

　　没肯定，但也没拒绝。

　　“放心，肯定比喝酒要好玩的多！”
　　路辞清得意地笑了下，调转方向朝远方的天际开去。

　　一个小时之后，郊外，黑色的路虎停在空无一人的浅白色的沙滩上。

　　简今抒坐在车里，一时有些一言难尽：
　　“你说的好玩的，就是大晚上不睡觉把我拉来看海？”

　　真是离谱，自己竟然信他？想看海，自己回家拉开卧室窗帘不就行了？

　　路辞清自然听出简今抒语气中的嫌弃，拉开车门下车：“你先下来，下来你就知道了。”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简今抒拧了下眉，拉开车门。

　　海风腥甜，在月色和星光的照射下，整片海面泛着银色和铅色的光芒，海浪声由远即近，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已经湿润的沙滩，像是一首节奏平缓但情绪递进的筝曲。

　　目光抬远，更是一片墨色的深蓝，一时竟分不清哪里倒是里海里面的夜，还是夜色中的海。

　　简今抒晃了下神。

　　“怎么样？”
　　路辞清靠在车头，侧过身来看简今抒：“这地方还能入您简大小姐的眼吧？”

　　“凑活。”
　　简今抒嘴上虽然不饶人，但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朝车头走去，只是她今天穿了双细高跟，实在不适合在车头走来走去，所以刚在路辞清边上站定，简今抒便十分迅速地侧腰将高跟鞋脱掉。

　　只是她刚脱了一只，准备将脚掌踩在沙滩上时，就听到路辞清哎了一声。

　　“别踩。”

　　简今抒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双手猛然拖住自己的腰，往上一使劲，便将自己举起坐在了车头的引擎盖板上。

　　路辞清的手温热，隔着衣料都激起简今抒腰侧的肌肤一阵颤栗。

　　路辞清屈着膝，边给简今抒脱剩下那只鞋边开口道：“这边是野沙滩，没人来，沙滩也没清理过，万一里面混上个石块玻璃什么的，你这脚还要不要，”

　　路辞清的脸向来是有杀伤力的，尤其是在这种好好说话，神色认真，一双桃花眼不叙风情的时候，简今抒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动，原本在喉头滚过的话也尽数咽了回去，没出声，就静静地看着路辞清给自己脱鞋。

　　动作完毕，他站起身。
　　二人依旧可以算是并肩，朝远处的海面望去，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说起来，好像自从她回国之后，她和路辞清鲜少有这种安安静静地，感受着某种从自然中流动出来的某种莫名氛围的时候。

　　平静，和缓，
　　但很容易让人的心虚麻痹，错误地判断当前的情况。

　　不该继续这么看下去了。
　　简今抒撑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心里念叨着。

　　“前年我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
　　路辞清的声音裹着海风，一下勾住简今抒的神经：“我就想等你回国了，高低要带你来一次。”

　　简今抒压着心头的不安，冷笑一声：“可别，看星星看月亮看大海，这种十七八岁时会打上浪漫标签的行为，咱们两加起来快五十岁的人，没必要在这和小年轻抢吧？”

　　她这话说的又快又急，带着想赶快跳过这个话题的氛围，但是路辞清呢，却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一般，倒是没转过头来看她，只是语气变得更加悠长，像是感叹：
　　“谁说不是呢，”
　　“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该来看的。”

　　语气的遗憾藏不住，
　　简今抒的眉头挑了一下，忍着去看路辞清的冲动，将目光移向天空中明亮的星辰。
　　她是真怕啊，怕路辞清这个一开口就是缠绵悱恻的调调。

　　“你今天和季昭昭说，你不想惦记着过去活了。”
　　她没动，反而是路辞清先转过身：“是单指你们的那段过去，还是所有的。”

　　路辞清的声音像是带着莫名的磁性，猛地将简今抒的视线拉下来，在看见对方眼底一片深沉时，她的心脏往下重重一坠，像是正在跌落无底深渊。

　　她本能地想要往下缩，离开这块桎梏住自己行动的地方，但路辞清的动作显然比她要快，几乎是立刻站在她身前，两手支在她身侧，微扬着头，目光里带着些许凶意和快要溺死人的深情：
　　“简今抒，是所有吗？”

　　简今抒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路辞清的这个眼神，和当年那个晚上，如初一辙，简今抒甚至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在快感弥漫的朦胧之中睁开双眼去看路辞清的眼睛。

　　风流和深情，这两个词，似乎应该是一对反义词没错。
　　但那一刻，简今抒竟然在路辞清的眼里看到了如海般的深情。

　　悖论交杂，极端矛盾，大抵都是有着极致到死的诱惑力。

　　她无法抵抗这种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冲击，几乎是瞬间哭出声音来，然而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
　　我爱你。

　　那时的精神实在模糊，简今抒用了很长时间去分辨是路辞清真的说了这句话，还是她被酒精和生理快感控制的浑浑噩噩时产生的臆想。

　　只是无论哪种，都很让简今抒觉得惊悚。
　　因为前者是路辞清的爱，后者则是简今抒的愿。

　　简今抒想，这两种无论哪一种，只要表明，到最后肯定是要不死不休的。
　　她还有大好时光，她可不愿和路辞清玩生死赌局。

　　大概是见简今抒一直没有说话，路辞清眉间不由得拧紧些，身子也往前靠，气息喷洒在简今抒的嘴唇上，声音里带着狠劲：“简今抒，今天无论如何...”

　　他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简今抒骤然倾身向前，
　　微凉，还带着甜腻口红气息的双唇盖在路辞清的双唇之上。

　　路辞清只愣了一瞬，便立刻像是疯了一样，抬手按住简今抒的后颈和长发，舌尖像是毒蛇一般，猛地滑进简今抒的嘴里。

　　他的吻强势且不容拒绝，带着十足的侵占力，仿佛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见到一旺清泉。

　　简今抒在路辞清突如其来的反攻中只愣了片刻便回会神来，牙尖轻咬对方的唇瓣，趁他吃痛吸气，便又将这个吻的主导权夺回自己手里，抬手攀着路辞清的臂膀，轻柔的摩挲着。

　　两个人你来我往，有时甚至一副连呼吸都要舍弃的样子，仿佛这个吻本身对他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确认自己和对方，在这个吻里，究竟是谁付出的多些，谁主动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二人都因为无法再次找到节奏的呼吸而面色泛红，这个吻才在不用言说的默契中停下来。

　　路辞清眼底泛着红，手还搭在简今抒的脑后，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简今抒的头抵着路辞清的肩膀，她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轻声道：

　　“路辞清，就这样吧。”
　　“我们就这样，你什么，什么都别往下说了。”

　　这样，
　　总比非要去玩什么生死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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