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刚才没细看，如今抬眼一瞅，那坐在不远处半开放卡座里的，可不就是季昭昭本人吗？

　　十几个人坐在一起，还都是差不多的年龄，大概率是同学聚会。
　　季昭昭坐在最边上，神色寡淡，显然兴致不高。

　　这倒是和简今抒的记忆匹配，季昭昭向来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嘈杂喧闹的环境，但性格使然又不太会拒绝。

　　当时简今抒不知道这个情况，每次聚会都叫她，季昭昭不想扫她的兴，便次次都勉强答应下来，直到后来，二人成为不错的朋友，简今抒明白了她的性格，这种邀请才告一段落。

　　现在看来，估计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了吧。
　　简今抒心里正这么想着，季昭昭那边就传来一阵喧闹起哄的声音。

　　抬眼一看，似乎是某个游戏进入指令阶段，念牌面的女生嗓门不小，又正是音乐的间隙，所以指令的内容自然是清晰地落在简今抒的耳朵里：

　　“可以查看在座所有单身男女的微信置顶是谁，以及聊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女孩的声音渲染力极强，说完还用手势比划一圈：“快快快，单身的自觉把手机拿出来！”

　　简今抒见状嗤笑一声，
　　看来国内国外酒桌游戏没什么区别，玩来玩去都是那一套。

　　她这么想着，刚准备把视线收回来，可当眼尾扫到季昭昭的时候，却不自觉地顿住——

　　因为季昭昭，也在掏手机。

　　什么意思？
　　她也是单身？
　　她不是应该已经和谢循然在一起了吗？

　　或许是她脸上震惊的表情过于明显，从未见她这个样子的乔森自然是压不住的好奇，连忙凑过来问发生什么。

　　他没压着声音，再加上又是个显然的混血，一时间周围的人目光都不自觉地聚集在她们二人身上，莫名一致的动作更是连带着外圈的几个人都有些好奇。

　　简今抒一怔，连忙从包中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拍在吧台上，反手拉着乔森便往外走去——她心里一片疑惑，实在不是能和季昭昭面对面的timing。

　　照例是打车回家。

　　乔森惦记着刚刚简今抒在酒吧的异常举动，说什么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简今抒心中百思不得解，想着乔森算是局外人，指不定还真能有些别出心裁但却合理的想法，沉默片刻，开口道：“假如，我说是假如。”

　　“很多年前，你以为你的两位朋友在一起了，但多年之后，却发现其中一个人告诉别人，她是单身，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乔森恍然，眼珠子转了半圈：
　　“你的朋友，是一男一女吗？”

　　简今抒：“...是...”
　　差点忘记乔森是个腐国人了。

　　“那就很简单了啊，你都说了是你以为，估计人家当时就没在一起呗。”

　　简今抒抬手在脖子上抓了两下：“可是，你当时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男的说喜欢这个女的，你也感受到这个女的是喜欢这个男的，怎么会没在一起呢？”

　　简今抒说的情真意切，乔森一时也有些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来了句：
　　“也有可能，是在一起过，然后分手了？”

　　简今抒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情太多，她没办法将其中细节一一讲给乔森听，但有两件事，她是完全可以确定的。

　　一件，谢循然的确是因为季昭昭和自己分手的。
　　另一件，季昭昭也喜欢谢循然。

　　其实谢循然和自己分手之前简今抒就已经察觉到不对，那时候谢循然总是借口自己很忙，偶尔出来吃饭也总是心不在焉的，很显然是陷入到什么难题里。简今抒当时以为是谢家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还向父亲打听过。

　　结果打听完没过一周，谢循然就找她，神情真切地说要和她分手，说对不起自己，说他喜欢上了季昭昭。

　　谢循然分手的时候到底和自己说了什么简今抒已经不记得，只记得无论是道歉还是陈述，他都是一贯的诚恳认真。

　　当时的简今抒自然是难以接受自己男朋友喜欢上自己好朋友的事实，狠狠扇了谢循然一巴掌之后，立刻驱车去找季昭昭。

　　简今抒到现在为止都记得，那天是个天气很好的傍晚，在画室找到季昭昭的时候，她背后的天空上有一大片火烧云，紫的红的橙的搅和在一起，绚丽又夺目，季昭昭站在那里，拉着自己的衣袖。

　　她说：
　　“今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今抒，我不喜欢谢循然，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和谢循然一样，季昭昭的话也诚恳，但没办法，

　　季昭昭的眼睛不会骗人，简今抒看的出来，她也喜欢谢循然。

　　这些都不是她臆想出来的情节，可是为什么，当年明明也喜欢谢循然的季昭昭，现在会说，自己是单身呢？

　　也不知道是专车司机的车技一般，还是压在心头的事情太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简今抒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想吐。

　　乔森也注意到她的状态，担心之余也积极起来，电梯门刚开便匆忙出去开始按密码，简今抒靠着墙，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疲惫。

　　密码输完之后，电子锁很快响应，内里机关随之运作——

　　“咔哒”
　　“咔哒”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别的什么，乔森这边把门打开的同时，对面的路辞清也打开了门。

　　简今抒掀起眼皮，只见路辞清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不说，还带了个围裙，刘海也顺毛地耷拉在额头上，若不是简今抒知道他那双泛着笑意的桃花眼里在想什么，恐怕还真要以为路辞清已经从良，

　　风流阔少爆改居家人夫。

　　她收回视线，抬腿便往自家门前走。

　　路辞清倒也没上前拦，只是靠着门：“这是在公司大获全胜太高兴，喝多了？”

　　喝多？
　　简今抒脚步一顿，重新抬眼看向路辞清。

　　对啊，季昭昭和谢循然的事情，她不知道，但路辞清肯定知道啊！

　　简今抒这么想着，连神色都清明两分，直起身子朝路辞清的方向走了两步：“我有事问你。”

　　路辞清显然有些意外，但又很快调整过来，面上依旧是那种暧昧模糊的笑容，侧身将大门给简今抒让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好我还煮了粥，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一说起粥，简今抒立刻感觉早些时候喝进去的酒精在自己胃里翻腾起来，她也不客气，边往路辞清房子的方向走边转头叫乔森：“正好，你也一起喝一点，免得明天起来胃里难受。”

　　“他？”
　　“不行！”

　　路辞清陡然拔高的声音把简今抒吓得脚步都停下，她蹙着眉瞥了路辞清一眼，意思明显，
　　大吼大叫的，你又在发什么疯？！

　　路辞清迎着简今抒的眼神，也不打算让步。
　　我叫你骑马，你带着他就算了，我煮了粥你还想让他进我家喝？

　　“我就煮了一小锅，不够三个人喝！”

　　简今抒没说话，就这么抬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路辞清看，半晌，才像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僵在门口不知道是该动还是不该动的乔森：“进去，拿个碗出来。”

　　等乔森拿着碗出来，简今抒接过，递到路辞清面前：
　　“不进去喝，给他盛一碗总可以了吧。”

　　路辞清：“...可以。”

　　这会儿倒不说不够喝的事了！

　　-

　　路辞清的家装修风格华丽，和他的张扬的性格倒相配，好在设计师功底不错，才没让各类叠加的色块显得庸俗。

　　简今抒坐在餐桌边上，面前是一碗白粥，外加三碟清口的咸菜，方形的盘子里还放着刚洗好，还挂着水珠的草莓和桑葚。

　　不算豪华大餐，但却是酒后最合适的吃食。

　　简今抒夹了一块黄瓜放在嘴里，吃完，抬起眼：
　　“你现在还有时间做咸菜？”

　　是不是路辞清的手艺，简今抒一吃就知道。
　　当年他们三，唯独路辞清在厨艺之上有些研究，虽说做不了什么大菜硬菜，但随意一顿还是有所把握。

　　简今抒没少吃，自然记得。

　　路辞清显然对简今抒记得自己的手艺颇为满足，眉眼之间满是充盈之感，点点头：“前段时间，我妈的菜地正好丰收，黄瓜长得不错，就带回来自己弄了点。”

　　简今抒一听不禁有些意外：“纪阿姨还在种菜？”

　　“她热情不减，”
　　不知是不是被简今抒搀到，路辞清也送了块黄瓜进口：“我家已经快成菜园子了，在等等，明年指不定连草莓都能种出来。”

　　黄瓜酸爽，一入嘴，酒精带来的麻痹感消了大半不说，连肠胃也跟着叫起来，简今抒秉持着门都进了，再摆着那副“老死不相往来”的面孔也实在没什么用，毫不客气地端起碗喝了两口白粥，等解了一时的饥饿才舒展下身体，回归正题：

　　“问你个事。”

　　“谢循然和季昭昭，没在一起吗？”

　　路辞清原本正在给剩下的黄瓜摆盘，闻言动作一滞，抬起眼，刘海遮挡的阴影之下，眼眸间似乎有着藏不住的好奇和兴奋：

　　“对啊，他们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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