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徐浪

　　九月的云淡淡地浮在高远的天空，徐来的风吹不散大团的白。
　　“初云啊，开学第一天你就发呆。”赵礼转着一根笔凑到望着窗外发呆的男生面前，“有啥好看的？那边是……厕所啊！你看什么呢？！”
　　初云转过头，颇有些无奈的捡起刚刚被赵礼失手扔在地上的笔塞回他手上。“我就发会呆，你想哪去了。”里侧的窗看过去确实能看到厕所的一角，不过初云只是在看树叶。
　　高二来得太匆忙，期末考砸的假期是在训斥、眼泪和题海中度过，根本不像假期，只是换了个地方学习，没感受什么夏日就到了开学。看他还在呆呆地低着头，赵礼拽起初云，“走，放水去。”
　　走廊上还有没走的家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孩子的学习。“哎呀我家那个也是，一说学习就跟我急眼。”“可不可不，这都高二了……”“我跟他爸晚上都不怎么出去了，得在家看着他。”有些羡慕，路过他们的时候初云想起自己的父母。一年见不到几次的父母，见面的时候总是在吵架的；在意他的成绩，却永远缺席家长会。
　　“嘶，哥们，你怎么老发呆，差点撞人身上。”赵礼一把拉过初云，勾着他脖子往厕所走，“是不是太热了，你没中暑吧？”
　　初云摆摆手，“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长发，香香的。
　　一个人迎面走过来，初云原本因走神不聚焦的眼睛亮起来。
　　好像内田有纪！女神！
　　他舔了舔嘴唇，正犹豫在厕所门口搭讪是否有些不礼貌，却看见“女神”走到自己身边，毫不犹豫挑起男厕的帘子踏进去。
　　“同学，这是男厕——”
　　那人回头，皱眉看了初云一眼，“我知道。”声音是清冽悦耳的，不过是少年的声音。未等初云从美女变美男的震惊中缓过神，赵礼甩着手上的水走出来。“我草哥们刚才是不是有个女……”初云立刻捂住他的嘴，“人家是男的，你小点声。”“我草，劲啊……”
　　不出意外，这样显眼的人讨论度很高。午饭前初云就凭借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八卦把那人的形象拼了个七七八八。
　　徐卓朗，高二才转学到隔壁理科奥赛一班的，据说是为了捐赠而留长发；入学考试名列前茅，刚刚过去的一个上午就有不下十个不同年级的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
　　“啧，等军训完再帅的人也得一起当老黑。”是的，一中，高二高三也有一周的军训，利用上午下午两个大课间，美其名曰“磨砺意志”。赵礼对这种风云人物兴致缺缺，转头看到初云白得过分的脸颊和手臂，啧啧两声，“小云云，你更白啊，你这军训不会晒伤吧？不对，你高一军训没晒黑啊，你怎么这么白……”
　　“我晒不黑。”确实如此，初云从小就肤色极白，加上他比较宅，全身几乎是苍白的。赵礼哀嚎着羡慕，“不过我听说特别白的人容易晒伤，你有防晒霜吧？没有哥借你。”
　　“有，你自己多涂点吧。”
　　一墙之隔，徐卓朗正被一班的同学围着聊天。他本就生得俊秀，鼻梁高挺，浅褐色的长眼微微上挑，嘴唇薄而红润，皮肤却是天生偏黑。此时留着一头黑直发，平添几分异域的、雌雄莫辨的妖冶。几个外向的女生好奇他头发怎么保养的，凑在他身边研究如瀑黑丝。徐卓朗坐在桌子上，晃着两条长腿回答同学的问题，嗓音清淡慵懒，惹得其他装模作样学习的人也竖起耳朵。
　　“嗯，因为父母调到这边工作了。”
　　“头发？就正常洗正常吹啊。”
　　“是啊我天生就黑。”
　　“没问题，下次体育课一起打球。”
　　他对每个人都有问必答，极有耐心，因此很快就融入新班级。“同位，以后学习上可得你帮帮我了。别谦虚，都知道你物理考99。”徐卓朗的同桌叫何荫，长相也很帅气。两个帅哥坐在一起，走向尽头文科奥赛班的女生们都越过窗投来艳羡又羞涩的目光。
　　“可我化学差啊，你化学怎么样？”
　　“那哥们也救不了你，我化学更烂。”
　　开学第一天没有课，午休后就是班会。照例讲些校规校纪，各班订立班规，强调分科后的学习重点，听得人昏昏欲睡。
　　“老规矩，早自习来的时候交手机，午休不许拿，晚自习再还给你们。不交手机的，都给我滚回家。”初云的班主任周文很年轻，却十分严厉。据说她去年还是任课老师时，把上课玩手机的同学连人带桌子扔出教室，训斥的吼声贯穿一楼到四楼。“都收起你们的小动作，黑板上面我明天就会放上监控。走神玩闹之前，记得我还在看着你们！”赵礼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好吓人。”
　　“赵礼！你嘀咕什么？起立！”
　　好想笑。初云憋着笑偷偷抬眼看挨训的同位。
　　“还有你，初云，刚上高一的时候不是级部前三十吗？看你现在掉到多少了？再掉你就掉出奥赛班了！”班主任一句话就戳中初云痛点。他确实是尖子生考进一中的，只是历史地理政治通通烂得惊世骇俗，相对强势的理科还有一门不怎么样的物理，综合在一起，他从入学起，无论月考还是期中期末，都一直在退后。
　　“没被点到的也别觉得没你们事，十一结束后第一次月考让我看到你们的实力，配不配留在奥赛班！”
　　一套组合拳下来，原本躁动的少男少女都不敢再动什么心思，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地低头看书。与此同时，隔壁班确实一片其乐融融。理奥一班的班主任是个教物理的老头，听到走廊上回荡的训话声，老头慢悠悠关上门。
　　“咱们就不安监控了哈，我眼神不好。大家自我管理好哈，班长也多关注一下……哎，忘了咱们还没选班长。有没有同学自荐一下？“
　　“徐哥，自荐一下？我觉得你特适合。”何荫偏头给徐卓朗吹耳边风，徐卓朗轻轻推开他，摇头拒绝。
　　“老师，我想。”何荫举起手，“我叫何荫。”
　　“好，那何荫同学就暂任咱们班男班长。有女生自荐一下吗？”几个女生陆陆续续举起手，迟老师点了一个看着比较文静的女生。
　　“大家以学习为重，但也不要逼自己太紧，有什么问题、困难，及时跟我沟通。”
　　分配好各班委的职务，一班都被放出来活动。初云所在的二班却是一个人都不敢动，装的也好真心也好，都在低头看书写字。初云心不在焉在草稿纸上划拉反应式，听到走廊上热闹起来，没忍住看了一眼。
　　女神，哦不，徐卓朗恰好经过。顶着班主任的威压，他没敢多看，低下头暗暗遗憾。长这么好看，要是女生就好了，徐卓朗要是女生，他说什么也要追一把，被班主任骂也要追。
　　想着想着，初云神游得越来越远。他长相是偏柔和的，与其说是帅，不如说是美。初中时也有不少女生追他，他也追求过一位学姐。只看脸的话，他确实不该是恋爱经历为零。只是初云性格闷，算不得太内向，但总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一靠近他就会躲起来。而即使他主动去追求，也会在受挫一次后立刻缩回壳里，哪怕人家只是玩个欲擒故纵或是欲拒还迎。
　　“下课了哥们。”走神太久，初云被赵礼叫回神时，发现教室人已经走得稀稀拉拉。
　　“食堂还是去超市买点？”
　　“食堂吧，不好意思，走神了。”
　　赵礼浑不在意，大大咧咧跟初云勾肩搭背走着，“一会还得在咱班主任的注目下上三个小时晚自习，杀了我算了。”
　　“真严啊，她教啥来着？”
　　“英语，小云云你是一点不听啊。”
　　“嘿嘿，忘了。”初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班主任讲事情的时候一直走神想自己的初恋什么时候来。
　　开学第二天大课间就要军训，晚自习结束后，班主任离开的教室一下子炸开。无非是抱怨上午下午都要出一身臭汗，训完还要照常上课，简直是身体心灵双重折磨。
　　“收拾好了吗？”才第一天，初云不打算拿书回寝室，装了自己的速写本和笔就坐在桌子上看赵礼在桌洞里找来找去，看看这本书，打量那本书，最后只拿了本作文素材大全。
　　“你带这玩意回宿舍？”
　　“助眠嘛。”赵礼拉开窗，一跃翻出，不怀好意地冲初云勾手，“你也翻出来呗。”初云看了一眼黑板上缘，今天还没装摄像头，恐怕这就是唯一一次他翻窗的机会。被窗沿绊了一下，初云落地时向后仰去。
　　好香。
　　脖子痒痒的，是哪位美女的长发——回头看到是徐卓朗有些无语的脸。可恶，徐卓朗为什么不是女生。
　　“谢了。”初云叹着气朝徐卓朗点点头，跟上赵礼的步伐。
　　“初云。”
　　被叫的人回头，看到一个称得上熟悉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是何荫，是初云绝不会主动打招呼的人。说来也算孽缘，初云初中追过的那个学姐，是何荫的表姐。当时他与何荫是同班同学，没少让何荫帮忙送东西和带话。在学姐松动的时候，初云再次躲回自己的壳子，连带着跟何荫的关系也陷入不尴不尬的境地。
　　初云挥挥手算打招呼，却不想多跟何荫说话，拉着赵礼快步下了楼。
　　“你认识？”
　　“初中同学，挺漂亮吧？”
　　徐卓朗闻言挑眉，漂亮？他想起上午厕所门口初云拦住自己时微红的脸，是挺漂亮。“挺白的，不像男生。”
　　“你这一头秀发也不怎么像男生。”
　　“是啊，上午他还拦着不让我进男厕所。”
　　“美人儿啊徐哥，今后肯定桃花不绝，群１簇拥。”何荫贱嗖嗖。
　　“滚，老子直男。”徐卓朗一巴掌拍上何荫的脑袋。新学校新同学，好得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