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开

　　麓城的冬天少不了雨，大部分时候是连绵的细雨，都说烟雨江南，它有时也颇有江南的滋味，四处围着河，弥漫着终年不散的大雾。
　　麓城本地人看不上麓城本地的人，他们的天空很大，只有我们这些毫无去处的人，死死的熬在这，想着有一天工作稳定了，买个小房子，有个自己的住处。多少人就为了那么点事放逐了自己的一生。
　　显然紫米和宝哥，都是那种天空将会很大的人。
　　路过CBD的时候，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大厦好像通天的高塔，塔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又堵车了。
　　我静静望着那些高楼——紫米就在其中一座，恍然意识到这才是紫米真实的世界，她是一名在高楼里上上下下，在职场上厮杀，游刃有余的Office Lady。
　　是不是差的太远了？
　　紫米说她不在乎那些东西——正因我不相信世间有无端无私的爱，或是我不信自己能得到这种爱，所以我打心底不相信紫米。
　　紫米问我有没有坚定的选择过别人，我回望过去的好多年，到底有没有人彻底走进过我心底？答案似乎是没有。
　　“到了还不下车？你要开飞机？”司机斜眼看我，有点不耐烦。
　　“这就下这就下。”
　　我下了车上楼，掏出钥匙开门，屋里黑黑的，一开灯，顿时吓了一跳——
　　“宝哥？”
　　宝哥看着窗外，脸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默默抽着烟。
　　“来了。”说着，他吐出一股烟雾。
　　“怎么？”我走上前： “回来了也没给个信？”
　　不会是……事情谈崩了吧……
　　“有急事，想着还是要回来一趟，不然……”宝哥过了好一会才收了眼神，把烟用力的摁在烟灰缸里，看向我：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听起来和宝哥关系不大，怎么有种和我关系很大的意思？
　　“出去走走吧，我有事要问你。”宝哥眼神一动，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拉开车门我就往后座坐，宝哥要我坐副驾驶。我随意吐槽了一句，那不都是你好妹妹们的位置么。宝哥只拍了拍座位说今天不一样。
　　夜色如水漫入车中，城市的繁华慢慢甩在后头，这个方向居然是郊区，再远一点就是机场了。
　　“王洋。”宝哥开口了，又沉默下来。过了一阵子，才说： “要是有个女人，长相不错，性格也不差，理解你的过去，包容你的缺点，还一次一次把你从泥潭里拉上来，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哪有这样的人，我妈也没那么好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的。”我以为宝哥在说笑： “你在许愿啊？”
　　“要是她还谁都不怎么信，但是很相信你呢？”宝哥又说。
　　我心里一跳，怔怔的看着前方，宝哥从不说无根据的话。
　　“要是在外面她是雷厉风行，可是还会在你怀里撒娇呢？要是她还会小心翼翼的维护你那脆弱的自信心，还会托你最好的朋友帮忙，只想多见见你呢？”
　　宝哥猛踩刹车，车身一震，惯性把我压在座位上，我猛地看向他，他居然也深深的望着我。
　　我好像知道，宝哥在说什么了。
　　“要是她做了这么多，只要你付出那么一颗完整的真心，只要你好好对她呢？”宝哥捏起一根烟，点起来，默在那里。
　　车里烟雾迷茫，我不抽烟，被呛的不住咳嗽，心却越沉越深。
　　紫米……紫米原来是这样对我的吗？
　　记忆抽丝剥茧，慢慢把紫米展现在我面前。我想起汝官窑那次紫米拉着门望我，说只想我陪她去，我去不去。我想起每次洗碗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在想些什么？背她回去的那天她一直醒着，她也看到那个影子被拉得老长的我们么？
　　在河边陪着你的是她，和你嬉笑玩闹的是她，攥住你的手的人是她，和你一起祈愿的也是她。她一直在等你看着她，是么？她一直在等着你告诉她，是么？
　　吼着让你滚的时候，她心底到底该有多难过？可你偏偏傻傻的走了，你该抱住她的。她要的是一个心无旁骛的人，要的也只是一个单单需要她的人，为什么你就想不明白呢？
　　她透过那枚银色耳环，原来看的不是耳环，而是我么？
　　“宝哥……”我求饶般看着他， “为什么你没早告诉我？”
　　“你的心应该比我更早知道的。”宝哥说，好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我推开车门，窒息般的大口吸着氧气。
　　宝哥也下了车，走到我身旁，臭骂： “心疼了？后悔了？早他妈干嘛去了？你个臭傻叉。”
　　我脑海一片空白，只喃喃道： “还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宝哥摇了摇头，颇有感慨： “有些人吧，喜欢你就很喜欢，不喜欢就很不喜欢。你打动了就是打动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紫米就这样，她今天下午的飞机，飞法国了。”
　　“我那个时候该抱住她的……”
　　“啊？什么时候？”宝哥愣住了，用迷惑的眼神看我。
　　“那天早上在她家的时候。”我也愣住了： “前一天晚我送她回去的…”
　　“你不早说？我靠！快上车！”宝哥连忙冲上去，我也慌慌张张的坐上车，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
　　宝哥一脚油门，指针飞涨，车“嗖”的一声冲出去了，居然踩到一百码——这辆宝马从来没飙过。
　　“怎么回事？！你疯了！开那么快！”我急急忙忙系好安全带。
　　“还有戏还有戏！”宝哥把紧方向盘。 “你小子运气好，航班延误了，现在还在机场呢！”
　　“你不早说？开快点！再开快点！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滚！谁知道你那么傻叉！快打电话给她！”宝哥咬着牙说： “让她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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