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猪羊

　　这一程路，两人都默契的走很慢，看过繁华大道，赏过幽幽夜色，好像即将分离格外珍惜这零星的时光。
　　忽然一声低喝，打破氛围。
　　“夏璟！”
　　夏璟身体一僵，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夏侯渊，手上不自觉握紧了。
　　宋笞感受到她的慌张，回握着，带有安抚意味，慢慢走到夏侯渊面前，神色自若，又不失礼貌的问好。
　　夏侯渊没多搭理，表情严肃点了头，目光扫过两人握住的双手，脸色更差了，强忍怒气对夏璟招手，“走，回家。”
　　……
　　刚跨进大门，阿珂放下手中忙活的事过来接过夏璟手中的包装，探究的话在触及夏侯渊凝重的脸色时憋了回去，识趣的走开。
　　咚的一声，大门关上。
　　夏侯渊沉默的看着夏璟，房檐上的灯光打下来，她面庞一片清冷孤傲，心里有太多责备的话，最后只有一句，“温苑明天到讓平车站，你到时去接。”
　　温苑是温妤的妹妹，夏璟留学归国的小姨，本该半个月前回来，一点事耽搁了。
　　记忆中的小姨是个行事风火，雷厉风行的女子，与温妤的性格大相径庭，对夏璟却是极好，带她见识各种新奇的事物。
　　想到这，夏璟便有些期待见面，“我知道了。”
　　夏侯渊没说话，就是还有事，夏璟站在那安静的等着。
　　果不其然，一声哀叹。
　　“皎皎。”
　　夏璟心一沉，注视着他，一种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
　　夏侯渊不苟言笑，总喜欢板着脸，此刻手搭在夏璟肩上，肃然的背后裂开一道细缝，有了平常父亲的慈爱，“你和宋笞不合适，趁早分开，对你们都好。”
　　夏璟第一次见这样的夏侯渊，不是严词厉色的，不是咄咄逼人的，而是语重心长的，真切的让她平静。
　　夜色很凉，话语像裹挟着刺骨的风，冷到心底。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出国留学。”夏侯渊无视她无动于衷的反应，继续开口，“你们就算不分开，到时分隔两国，感情还会存在？难道你要因为他放弃出国……”
　　夏璟前面静静的听着，后句话一出皱了眉，打断道，“父亲，我不会放弃任何学习的机会。”
　　夏侯渊松口气，他还以为夏璟会因一时爱情迷失自我。
　　下一秒。
　　“而且。”夏璟眼神坚定，无一丝闪躲，“宋笞有他的抱负和理想，他不是绊脚石。”
　　风动树斜，透过未关紧的窗户吹动书案上的书页，哗哗声作响。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半响，翻了个身。
　　夏璟一闭眼，想的全是夏侯渊说的话，手指掐住薄被，心思翻涌。
　　是啊，到时分开了，感情还会在吗？
　　……
　　夏璟今天同阿珂一起出门，在东街分了路，前往车站。
　　看着不断涌出的人流，她不断搜寻熟悉的面孔，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她。
　　“皎皎，这儿。”
　　倏地回头，穿着皮质外衣，黑发红唇的女人，放下手中的牛皮箱，对夏璟敞开双臂，“我先找到你了，别来无恙。”
　　“小姨！”夏璟一下抱住，嗓音中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温宛往后咧几步，笑着调侃，“多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你都多久没回来了。”夏璟已经比温宛高了，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还是跟以前一样。
　　温宛年轻时，心高气傲，向往自由和远方，最开始离家，后来远国土，一去就是十几年，偶尔归家。阅历多年，仍此一身，潇洒肆意。
　　夏璟小时希望自己以后也能成为温宛这样的人。
　　“变化真大，我记得这以前有人住的，搬走了？”温宛望着窗外，一路上好奇的问不停。
　　“嗯，早几年就搬了。”
　　车子拐进一条街道，刚好与一高挺身影擦过。
　　夏璟心头蓦地一颤，没听清温宛说话，她扭头，装作无事道，“小姨，我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不说还好，一说挑起了温宛的兴致，她手指向窗外，“刚刚，窗外闪过一年轻男子，那模样，比我在国外见的好看太多，还是咱们国家的人顺眼耐看。”最后一句说的颇为感慨。
　　夏璟低下眸，嘴角悄悄弯起，装作不感兴趣道，“哦，没看清。”
　　温宛没看出什么，车停了，她迫不及待拉着夏璟下车，温妤和夏侯渊早已等候多时，姐妹相见，少不了嘘寒问暖，热切关怀。
　　温宛打趣，“姐，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是是是，我是老妈子。”温妤宠着她，话锋一转，“那老妈子问你，什么时候找个伴？以后有他照顾你，省的我唠叨。”
　　一到这个问题上，温宛就打马哈，“行行行，我记着的。”转身对着夏璟说，“皎皎，我这次带了好些东西回来，你肯定感兴趣。”
　　夏璟从刚刚的失神中回来，亲昵的上前挽住温宛手臂，“好呀。”
　　温妤自然看得出温宛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反正这么多年也过去，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从来没有强迫过她。
　　“既然到了，我就先走了。”夏侯渊看了眼两人离开的背影。
　　“我跟你一起。”温妤提步准备走。
　　夏侯渊按住她，“不用，留下来多陪陪你妹。”
　　温妤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夏侯渊握紧了她的手，对她一笑，温妤只得退步，“嗯，那你一个人小心。”
　　“我知道，进去吧。”
　　……
　　温宛打开皮质行李箱，拿出两大盒铁皮盒，上面印着花哨的英文。
　　“这巧克力和曲奇饼干，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夏璟撕开糖纸，巧克力融化舌尖，馥郁绵密，低头看着糖纸，突然想到什么，瞬间味同嚼蜡，“现在不喜欢了，还是王记的酒酿饼好吃。”
　　温宛没察觉夏璟情绪不对，只当是孩子长大，口味变了，“王记酒酿饼，还是民生路那家吗？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了，有空带小姨去。”
　　夏璟莞尔应下。
　　温宛又从箱子里拿出几本厚厚的书，放到夏璟手上，宠溺的摸了她头，“这些书，让我好一顿折腾，跑了好几处才买到，谁叫我们皎皎喜欢呢，值得。”
　　“谢谢小姨。”夏璟眉眼弯弯，翻开手中的书，里面全是英文，偶尔插有图片。
　　看夏璟喜欢，温宛也不打扰她，关上箱子说，“那你慢慢看，我啊，找姐姐叙旧。”
　　夏璟忙里偷闲抬起头，“好。”
　　屋子一下安静，只剩翻书的声音。
　　天气慢慢转凉，老是刮风，从虚掩的窗户进入，桌前的人冷不丁打个颤。
　　夏璟放好书签，关上书，起身将窗关好，坐下时无意扫到黄色一角。
　　她一怔，抽出来发现是封信，当下恍悟，又有些懊悔，这封信是那天梁茹给她的，当时准备看来着，因为宋笞的出现打断了，之后她居然给忘了。
　　想到宋笞，夏璟垂下眼，昨天晚上的话又一次清晰的出现耳边，少顷，她轻轻呼气，摒除心中纠结，转眼认真阅览手中的信。
　　信中，肖鹤雪提到近来所遇之事，问她近况，怎么看都是封正常的书信。
　　肖鹤雪给她写了两封信，夏璟想着怎么也得回一封，从抽屉拿出新的信纸。
　　时间从笔尖悄然而逝，夏璟放下笔，看了眼墙上的钟，这个点，梁茹应该还在学校。
　　她没有肖鹤雪的地址，只能通过梁茹寄给他。
　　夏璟出门，没由来的往后看了眼，那里紧闭着门，明明希望不遇见，真看不见了，心里又空落落的。
　　早上还看见的，现在又去哪了。
　　……
　　梁茹果然在，夏璟去时，她正和学生谈话，夏璟没过去打扰，安静的等在一边。
　　梁茹拍了学生的肩膀，转身看到夏璟，微微惊讶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看你有事，没打扰。”夏璟笑了笑，又说，“您有肖先生的地址吗，我想给他寄封信。”
　　“有。”梁茹大方一笑，拿起桌上的纸笔潦潦写下，递给夏璟，不忘说一句，“你们两人感情真好，鹤雪还让我多照顾你。”
　　夏璟听出她误会了，忙说，“不……。”
　　话未完，梁茹被先前折返的学生叫走，她匆匆告别夏璟。
　　夏璟解释的话无疾而终，想着下次一定好好给她说清楚，出了学校，走到邮局。
　　“小姐慢走。”邮局伙计处理好信件。
　　夏璟颔首，转身出门之际，撞到了人，正欲退后道歉。
　　那人按住了她，隐隐带着怒气的嗓音，“躲我一天，跑这给别人寄信，男的女的？”
　　夏璟一怔，抬头撞进宋笞漆黑的眼眸，抿了唇，沉默。
　　“怎么了，心情不好，嘴巴翘上天。”宋笞哂笑着捏她脸，之前的生气一扫而空。
　　若是以往听见，夏璟一定不客气怼回去，现在，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宋笞，眼神一点点描摹他五官，再记到心里，最后定在他微微挑起的眼。
　　两人现在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就是拥抱，且亲密无间，有人过来说，“不好意思，二位麻烦一边抱，我们这还要开门做生意。”
　　是刚才帮夏璟处理信件的伙计。
　　“……”夏璟回过神，低头看了眼两人之间，悄然红了脸，瞬间拉开距离。
　　宋笞开始还饶有兴致的顶着她看，慢慢的，感觉出不对劲，他牵起夏璟的手，穿过街道。
　　熙攘的景色一点点倒退，耳边是市井贩卖的嘈杂，落日的昏黄光晕洒在前面人身上，泛着光，好看的出奇。
　　夏璟看了眼低下头。
　　……
　　狭窄空寂的胡同。
　　宋笞双手撑在墙角两边，将夏璟禁锢在身前，眉骨轻轻皱起，凝视她，“干嘛躲我？”
　　夏璟偏头回避，一动不动盯着他在墙壁屈起的指节。
　　下一秒，手到她脸上，宋笞垂眸，懒洋洋的语调，“不说，我就亲到你开口。”
　　反正他巴不得。
　　夏璟眼眸微微睁大，不可思议的看他，憋出两字，“流氓。”
　　宋笞轻促的笑了，低下头凑近，就着力度在她唇上咬了下。
　　本也没打算做什么，怕她不高兴，离开之时，身下的人突然勾着他脖子，重新贴了上来。
　　宋笞眼中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安静的氛围之下，唇舌相抵的细小声音被放大。
　　然后，啪嗒一声。
　　孩童稚嫩的声音，“他们在干嘛呀？”
　　身旁的妇人朝里看了眼，惊慌的捂上孩童的眼睛，捡起掉在地上的拨浪鼓，火速逃离现场。
　　动静之大，夏璟不好继续下去，红着张脸，推开一股脑直入的宋笞，她肯定是昏了头，居然主动抱着他亲。
　　宋笞握着抵在胸口的手，眸色沉沉的看着她充血的唇，语气轻快，“皎皎，不够。”
　　夏璟被吓到抽出手，不敢直视他眼睛，抿了唇，缓慢着又像下了某种决心，“宋笞。”
　　“嗯。”宋笞挑眉应她。
　　“我们分开吧。”
　　夏璟说出来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扭过头看宋笞，以为他会生气质问。
　　没想，宋笞轻笑了声，眼里无半分笑意，他手扶上她的唇，低哑着说，“难怪刚才主动，用完就踹啊，嗯？皎皎。”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下次不许开这种玩笑。”
　　夏璟默默听着，心里泛起苦涩，面上平静的打断他，“我没开玩笑，宋笞……”
　　她顿了下，不争气的湿了眼，偏头不去看他，“我要出国了，我们没可能的。”
　　“我以为多大事，出国而已，去多久，一年，两年？”姿态轻松，看不出半点悲伤。
　　夏璟回过头，眼睛湿漉漉，“不知道。”
　　宋笞揉一把她头发，“不许哭，我又没死。”
　　“谁哭了。”夏璟仰头眨了眼，倔强的回他。
　　“你在国外好好深造，我去保家卫国，说不定，我还没空想你。”宋笞玩笑的说给她听，之后认真的注视她，“去多久，我都等你。”
　　夏璟从没想宋笞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之前的他在印象里都是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模样，眼下安慰起来一套套的。心里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那我要是不回来呢？”
　　“舍得吗？”宋笞直起身，说的有把握，“你的家国，你的父母，还有我。”
　　心狠狠的被撞击了，夏璟愣了会，好半天说不出话，眉眼蓦地柔下去，“舍不得。”
　　天色渐晚，胡同里没灯，但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宋笞动作轻柔的吻她眉间小痣，无关情欲。
　　夏璟想今天的宋笞温柔的跟平时出入太大，然后下一秒，那人微眯起眼揪她脸，虚假的笑容挂在脸上，“所以男的女的？”
　　这才是他。
　　“……疼。”夏璟拍他手，试图逃离这个话题，虽然她跟肖鹤雪本来就没什么，但他肯定要吃味。
　　“疼个屁，我都没用劲。”宋笞啧出声，手上松了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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