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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位神仙似的姐姐给你看病(大修)
祝明妃拿手腕托着下巴,流露出小女儿才会有的怀念神情。
“翟凌霜,我一直十分感激你。救我回去后,你帮我掩饰私奔之事,只说我是被拐走的,并主动退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用有些揶揄的口吻道,“虽然你太过直接,说对我无意,把我爹气到吐血。”
这样说着,她却在想,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见过翟松对谁动过心,她都要以为这人注定是要孤独终老了。
今日却是开了眼。
祝明妃思绪跑偏,翟松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其实没太听祝明妃后面说的话,满脑子都是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失去了理智,记忆却很清晰,因此,他记得江沉舟说的每一句话。
江沉舟在他面前无声地落泪,却仍要扯出笑来,低声说着:
“沈亭玉在河里淹死了,他不会再难过了。”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冬日里掉进河里,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何况江沉舟在山寨那些时日早已伤痕累累,掉下去之前还挨了当胸一脚。
江沉舟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难怪他的身子那样差,几乎从重逢后就一直缠绵病榻。
在流放途中还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进了马王寨,在寨里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从河里死里逃生的……
他这十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自己一概不知。
江沉舟大概也永远不会主动开口。
他只会像刚重逢时那般,露出个强撑出来的尴尬的笑来,想方设法地搪塞过去。
在去流放的终点寻找沈亭玉的记录,却发现查无此人时,他的胸口也有过如今日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说是要报恩,可终究是太迟了。
何况,还有那荒唐的一夜。
自从学成出山,翟松已很久没有什么事脱离掌控的感觉了。
可与江沉舟重逢后,似乎与他有关的每件事,都很容易让翟松乱了心神。
该如何是好。
他又感到困惑了。
——
“翟——凌——霜——”
祝明妃拖长了声音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天爷,你竟然也是会发呆的。”祝明妃看着他,好像在瞧活鬼。
“你方才说什么?”翟松收拾心绪,正色道。
“没什么。”祝明妃歪着头,神色了然。
冬日的暖阳升起来,映在她脸上,她那一双明眸愈发亮了。
“不重要了。”
翟松挺直背脊,阳光在他周遭也笼上一层光。
“嗯。”他转身往旁边走去,“你自便,我还要洗衣服。”
行吧。
祝明妃了了桩心事,从容起身,也想去看看郭师傅做啥好吃的了。
跟翟松这样沉闷的人呆一刻都觉得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啊,感谢沈六,不对,现在该叫江沉舟了。
虽然还不确定,但还是提前感谢江长老收了这千年老顽石成精。
她素来神经大条,这会儿心情愉悦起来,连蹦带跳地往门口走,刚跳到那棵秃银杏树下,就听见蒲从心在外面拍门。
“师哥!好了没!大……”
话音未落,另一个俊朗飞逸,放浪不羁的声音响起:
“做什么呢,大白天的关着院门。师弟,我们进来了!”
紧接着,内院大门就向两边轰然而开。
来人脚还没来得及放下,和院中秃银杏下的祝明妃打了个照面。
他人如其声,是个提剑任侠、风流潇洒的江湖客,大约三十岁的模样,一身墨蓝劲装,高高束起的马尾上插着支平平无奇的木簪子,腰间随意地别着把带红色剑穗的长剑。
正是翟松的大师兄——灏苍。
他眉眼天生带笑,见着祝明妃更是弯起眼睛,道:“祝二姐也在呢,师弟你叫的人够多啊,今儿晚上能凑桌雀牌了。”
祝明妃见到来人,惊讶道:“灏苍大哥,你怎么来了?”
灏苍笑道:“我不过小小马前卒。是二师弟传信来,说有个要紧之人想请内子诊治。我担心是与案情相关的证人之类的,怕耽误事,马不停蹄地就跟内子来了。”
祝明妃一下子没回话,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灏苍一愣,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能露出这种表情?难道另有隐情?”
祝明妃眨眨眼,道:“那……跟案情是没关系,不过,的确是要紧之人。”
“啊?”
祝明妃语气高深莫测,灏苍的表情逐渐跑偏,蒲从心在一旁一脸菜色。
要紧之人?
不会吧,师哥真的看上那病鬼了?
平时翟松对江沉舟如何,他自然是都看在眼里,但他尽量避免把师哥想成他最讨厌的断袖。
可一旦这么想了,他才发现是如此顺理成章,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虽然过了这些日子,他也对病鬼有了很大改观。
但那是师哥啊,是京城风云录孤独终老排行榜常年榜首,二十七年连烂桃花都没有,第一媒婆见了都绕道走,除断案无其他的翟凌霜啊。
不对不对。
是算无遗策,年少成名,钦点探花,本朝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器宇轩昂,光风霁月的翟凌霜啊。
他能看上的人,大概只剩下天仙了吧。
虽然病鬼捯饬捯饬确实也有点天仙的意思。
哼!他才不像天仙!
师哥怎么会看上病鬼的啊!
不对不对。
师哥不可能是断袖!
小蒲的脑子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祝明妃不再回话,只是擎着个颇有深意的怪异笑容。
灏苍见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愣道:“你俩啥意思?”
这会儿,翟松也出来了,恭敬行礼道:“大师兄。”
灏苍一贯是闲散做派,和他们那不着调的师父没什么两样,见状摆了摆手道:“别整那些虚礼,你那极要紧之人呢?”
他瞅着翟松挽起的袖口和还湿着的手掌,狐疑道:“青天白日的,你不会在给那位要紧之人洗衣裳吧?”
翟松轻咳了一声,道:“花兄呢?”
灏苍见他话题转换得如此生硬,更加料定那人不一般。
他有了这便宜徒弟凡十年间,还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
衣服都洗上了?
这是替他挡过刀还是为他坠过崖啊???
灏苍愈发好奇,两步跳过去搂过翟松的肩膀,笑得如沐春风。
“你们衙门的小兄弟带他栓鹿去了。师弟,你别岔开话题啊,到底要给谁治病啊?”
他也是颀长的身形,但翟松到底太高了,被他揽着肩膀,只能被迫配合着弯了弯腰。
“是我的师爷。”
灏苍拧着眉看他。
区区师爷?不对吧。
他笃定从这个榆木脑袋嘴里问不出什么花了,又跳到蒲从心身边。
揽住这个小师弟可容易多了。
“小师弟!你说说!那要紧之人到底是谁?”
蒲从心正心乱如麻,思考着人生中最复杂的一个问题,冷不丁被这么一搂,立刻竖成一根寒冬腊月被冻硬的冰柱。
他像裂了口的袋子,开了闸的堤坝,一股脑地把脑袋里的所想都倒了出来。
“虽然师哥来橘县第一天就被病鬼糊了一脸萝卜丝饼还吐了一身也没有生气,还提拔病鬼当师爷,病鬼生病了又喂药又做饭还买衣服的,师哥做饭是真难吃啊,虽然病鬼病倒这段时间师哥给他修了浴室修了暖炕还重新翻修了新房间给他住,但是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那病鬼的!”
翟松:“……”
祝明妃:“……”
蒲从心:“……”
死一般的寂静。
……
“精彩。”
灏苍道。
——
翟松正经请来的神医花云晋把白鹿呦呦和黑驴凌霜拴在一处,见一黑一白相处还算和谐,放了心,又瞧见一旁的玉米面饼塔,道:“这玉米它们可不能多吃,要把肚子涨坏的,一日半张足够了,还是喂草料吧。”
他声音不紧不慢,温吞的,让身边的梅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不由自主道:“好。”
他做势就要去搬草料,花云晋失笑道:“不急,梅小兄弟,先带我去内院看病人吧。”
梅戴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自觉间被花云晋的话带着走了,脸红成熟虾子,忙不迭道:“啊对,花神医,这边请。”
走了两步,他又觉得不好意思,道:“失礼了,今儿才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姐姐,又见到你这样神仙似的姐姐,我有点……找不着北。”
这话旁人说就怪油腻的,梅戴天然带着些纯真的傻气,就只让人觉得这小孩害羞起来还怪可爱。
“姐姐?我吗?”花云晋虽是问着,语气却没有多惊讶,仍是柔声细语的。
他穿着墨色云纹的大袖袍,头发也是墨染的,缎子似的直垂到腰际,只拿条发带揽了顶端的些许束了,发带的尾端也没入那如墨的瀑布里。
的确是经常有人认错。
他刚想说自己是男子,两人却已经出了县衙侧门,正瞧见内院大门口站着四个人正在面面相觑。
灏苍忽道:“精彩。”
“精彩什么?”花云晋那与世无争的桃花眼也流露出一丝好奇。
灏苍回过头来,喜气洋洋地看着他。
“小花!我那榆木疙瘩师弟铁树开花了!”
花云晋愣住了,瞧见那一旁那许久未见的翟师弟居然罕见地红了耳朵尖,用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扭捏语气说着一板一眼的话。
“从心,别这样,沉舟兄是恩人。”
——
花云晋跟着翟松进了东屋,屋内的热气扑面而来。
其他人实在太吵,都被赶去二堂陪赵苑苑了,只留给江沉舟打过下手的梅戴守着门。
屋内陈设十分古朴雅静,各样应用之物一应俱全,一看就是细心布置过的。
就是那博古架最底层的咸菜坛子和可以入土的古董药罐显得有些突兀。
他略打量了一下屋子,就把注意力放到榻上躺着的男子身上。
那人有张谪仙的面容,即使在病中,也如同一块洁净的温玉。他双目紧闭,漆黑纤长的睫毛垂在玉做的面颊上,似轻盈的羽毛。
一截如易碎白瓷的手腕从被子里掉出来,翟松快步走过去跪在榻边,小心地捧起那只手轻轻放回被子里。
不像是在对恩人,倒像是在拜菩萨。
花云晋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坐到榻边,把手在一旁的炭盆里烤热了,才伸进被子里给这要紧之人把脉。
翟松就站在一旁默默等着,视线一直未离开榻上之人。
过了一会儿,花云晋起身,示意翟松出门去,只留梅戴在榻边守着。
他把翟松拉到主屋,问道:“这位江兄,是曾落过水,或受过冻吗?”
“落过水,也受过冻。”翟松边为他倒茶,边答道。
“难怪。”花云晋喝了口茶,道,“他身体遭过大寒,伤了根基,才会如此体弱多病。如今这么冷的天,你……还这般孟浪,他可不就病倒了。”
翟松似是被这句话噎住了,半晌才闷声道:“……我的错。”
花云晋直截了当地问:“你不是说他是你恩人?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翟松老实回道:“前些日子我在木芙蓉园被人下了含春笑,他想帮我解毒,我一时难以自持,伤了他。”
花云晋知道那药,他不好再问下去,又换了个角度,“你们……他在芙蓉园里还遇见什么事了?”
他这么一问,翟松立刻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他追赶凌霄没几步,便听见江沉舟凄厉的笑声,他立刻停了脚步回头查看,却见江沉舟双眼无神,一身是血地坐在秋海棠的尸身前。
见他折返回来,江沉舟只是茫然地抬头,杏眼里全是泪,声音却冷漠地飘着。
“是啊,不值得被原谅。”
听了这话,翟松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花云晋见他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道:“看来不仅他有心病,你也有。”
翟松一愣。
“不如都说说吧。”
花云晋弯起唇角,放松地笑道。
不知为何,虽然与这位师兄的爱侣并未见过几次面,在他面前,翟松却突然有了倾诉欲。
他把木芙蓉园的案子,与沈亭玉的过往,与江沉舟的重逢这些事,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地说了。
这些都说完了,他没怎么犹豫,又将内心的疑惑和盘托出。
花云晋听灏苍说他这个师弟是个木头,万万没想到竟可以这么木。
他没有表露出惊讶,只是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们过往的仇怨已一笔勾销,如今你只想报恩。这样的话,在重逢后,你跟江兄说过吗?”
翟松愣住了,脸上露出了可以称之为幡然醒悟的表情。
花云晋轻叹一声,又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江兄对你一直只有愧意,所以才会默许你中了含春笑后对他做的事,在你想提时也刻意回避。而你所有那些报恩的好意,于他而言都只会让愧意更深。因为他没什么可回报你的,就如同你幼时那般。”
翟松陷入了堪称漫长的沉默。
“是我不好。”他梗着嗓子,最后只说了四个字。
花云晋道:“你没有不好,只是没有意识到。”
他声音放软,语速放慢。
“何况,如你所言,他不会怪你,只是生自己的气,那不是还有许多补救的余地吗?解铃还需系铃人,莫急。”
花云晋的笑靥和语调总有一种特别令人心安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他从还没柜台高的时候就在看诊,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如何安抚人。
而翟松也的确平复了许多。
“花兄……嫂嫂,多谢。”
花云晋还是第一次听他这般称呼自己,不由道:“我以为你这样端正的人,不能接受两名男子在一起呢。”
翟松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从前不大明白。”
你大概是对情爱之事都不大明白吧。
花云晋忍不住腹诽。
但情爱之事,不在其中又何必置喙。
他们两人,还是先解了心结最为要紧。
花云晋不再开导,又说回江沉舟的病情。
“他这次骤然昏倒,也与在木芙蓉园遇见的故人是真凶有关。江兄看起来心思很重,一时气血攻心,慢慢调养会好的。我先开方子,再教你一套针灸法,你配合着用内力帮他活络经脉。”
他一点一点地吩咐着翟松,“另外,我瞧他身上也有些伤及骨头的旧伤,虽都已好了,阴冷的日子还是会疼痛难忍的,你要多帮他按摩,天冷也要给他穿护膝和厚棉靴。”
“嗯。”翟松默默记下。
“对了。”花云晋突然想起来什么,道,“他是不是给自己写过一张药方?”
翟松从怀里掏出张纸,道:“在这里。”
花云晋接过来看,嘴角不由上扬。
“江兄看样子也医术了得,至少对自己的身体颇为了解。”
翟松见他眉眼间有些高兴,道:“待他好些,花兄可以同他探讨医术。”
“好啊。”花云晋刚应下,却忽然直愣愣地盯着那药方的最后几行,像是瞧见鬼了。
——
那边厢东屋里。
江沉舟幽幽醒转过来。
他只记得自己昏倒在驴圈,一醒来果然又回到东屋了。
只是身边守着的人变成了梅戴。
“戴戴……”他低声唤道。
“叔,你醒啦。喝点水。”梅戴极为熟练地给江沉舟垫高,喂他水喝。
“什么时辰了……我,怎么回事?”江沉舟大概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点什么。
梅戴也不知道他究竟想问什么,便陈述事实道:“快午时了。”
因为之前昏得太久,这次不到半日就醒了,可喜可贺。
江沉舟暗忖。
梅戴接着道:“大人请来了个神仙似的姐姐,刚给你把完脉,两人去主屋说话了。”
神仙似的姐姐?江沉舟一头雾水。
“是郎中吗?”他问。
梅戴摇摇头,道:“是神医。”
他话音刚落,花云晋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见江沉舟醒了,便直奔过来,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睁得浑圆。
“江兄,你可识得江应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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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情线大修
花:你们怎么回事?
松:我……我不到啊。
花:行吧,让我话疗一下。
蒲: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阴暗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