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

　　赵尘星觉得自己应该多多强身健体才是。

　　不然下次蒋夜再逃跑她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的。

　　难受得拍手跺脚爬上车，赵尘星疑心伤口是不是裂开了，回到摄政王府离开叫来采薇替她看看。

　　“没有，好好的。”采薇看着她背上渐渐结痂的伤，轻轻拉上衣服，“是不是很痒？”

　　赵尘星按着肩膀，穿好衣服后让谨言进来，对采薇道：“是很痒。”

　　采薇皱眉。

　　谨言道：“那和我说说话吧，分散注意就不痒了。”

　　“不如下棋。”赵尘星觉得有理，找棋来下着玩。

　　她是个臭棋篓子，下不过谨言，难受得抓耳挠腮，采薇看不下去，走了。

　　谨言得意地仰着下巴，反过来拍拍她肩膀，故作成熟道：“你天资是有的，只是还差些努力，只要勤加苦练总有一日会超过我的。”

　　没可能了，赵尘星痛苦地瞧着被谨言围住的好几片不成器的白子，再想起自己从未赢过谁，只能抱头思过。

　　“是谁教你的？这么厉害？”

　　谨言第一次被夸厉害，傲娇得不得了。

　　“王爷啊，我识字射箭对弈投壶反正我会的都是王爷教的，不止我，慎行惊语采薇行客都是王爷教出来的。”

　　谁家仆从教成主子样？这也太不给她们这些小门户的人活路了。

　　赵尘星抬起头：“那他打人吗？”

　　“不打啊，但是会罚，”谨言一脸后怕，“王爷罚人花样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罚不出的。”

　　像是摄政王也罚了自己，赵尘星紧张起来，轻声道：“那他都是怎么罚人的？”

　　谨言掰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给她听：“单说我的，让我一手两笔或左右手各一笔，抄写《金刚经》，让我三日不许和别人说话，让我一天一夜不能睡觉，最最粗暴的是让我抄书，一本一本地抄，抄得天昏地暗，手腕酸疼，梦里都是在抄书。”

　　这好像也不是很严格很吓人，“没有了？”

　　“其实王爷不怎么罚我，对别人才吓人呢。”

　　“如何？”

　　“知道采薇手背上的疤吗？”

　　“知道。”

　　“王爷让她自己割的。”

　　赵尘星蓦然看向谨言。采薇手上那疤她记得，有半拃长，却不是在手背上，而是狰狞可怖地爬在白皙的小臂，像硕大的黑色蜈蚣，宁宝初见时都吓哭了。

　　应该是受伤时年纪小，疤确确实实是在手背，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手也在长，有疤痕的那片皮肉就长到了小臂上。

　　谨言应该也想起来了，拘谨地坐正，不敢再放肆：“采薇只比我大两岁……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他害怕地往外走，到门边时回头对赵尘星道：“他是我主子，但是你是我姐姐，”他咬着牙，告诫赵尘星，“王爷非常恐怖，虽然现在脾气好了很多，但是你也别惹他生气啊。”

　　赵尘星郑重点头：“放心，我也不敢惹他生气。”

　　谨言低头离去，赵尘星继续等饭，饭还没上来，燕伯先到了春林桃园。

　　“这是礼书。”燕伯递给她个单子，“王爷吩咐奴拿来给你过目。”

　　赵尘星不是很想接，这逼婚逼得太猖狂了，她逆骨丛生，可是骨刺扎进肉里伤得她没力气反抗。

　　礼书中规中矩，对赵家来说是泼天的富贵，对摄政王府来说是很合乎规矩的求娶正君之礼。

　　赵尘星被红纸上的金银珠宝闪住眼睛，觉得摄政王这不是要娶，是在买她下半辈子啊。

　　她翻过十来页纸，觉得自己很值钱，苦中作乐地想，从前杨柚给的聘礼太寒酸了些。

　　她将礼书还给燕伯，扭过头时看见摄政王正被人推着进门，脚不听脑子使唤地走了过去。

　　“惊语说你还没吃饭，一起吃吧。”李顾见她迎过来，露出似冰湖破裂，晨光熹微的笑意。

　　无疑，摄政王是极为俊美的，美到近乎妖邪的惑人。

　　赵尘星晃了晃神，忙垂眸看地板。

　　李顾抬手示意慎行停下，他自己走到桌边坐下，看向赵尘星的同时，手掌不怎么正经地拍着身侧。

　　“过来。”

　　“是。”赵尘星的腿绷紧又放松，沉重地走回桌子坐到摄政王身侧。

　　李顾把她的手放在掌心玩，对燕伯道：“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燕伯道：“奴去催催。”

　　摄政王一催，饭很快做好，味道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赵尘星吃着第三碗饭，怀疑自己长胖了，悄悄把手放到桌下掐肚子肉，然后放下心来。

　　虽然没长胖但也不能吃这么多了！赵尘星告诫自己。

　　自古对坤泽的要求便极为严苛，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也都与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坤泽有关，多年来潜移默化，骨子里就是低微的。

　　李顾却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育，赵尘星想吃就吃，吃胖了也是好事，只要不影响身子骨儿就成。

　　他见赵尘星进食渐慢，忆起赵尘星食量不小，一顿要吃四碗饭才行。

　　燕伯是个老古板，坚守坤泽不能和乾元用一样大的碗，赵尘星的碗是他的一半，而且两人进食频率相同，所以他吃完两碗饭赵尘星应该才吃饱才是。

　　——往日两人都是一起停筷子的。

　　“怎么，吃腻了？”他指指赵尘星的碗，“还是有心事？”

　　是为了保持身量这样的原因太难以启齿，赵尘星羞窘道：“《百诫书》中，坤泽重于百斤便是不该。”

　　“那你超过了吗？”

　　“没有。”

　　“那还是吃吧。”李顾道，“这种东西看看就行了。”

　　吃了一会儿，李顾又道：“你可有厌恶憎恨的人？”

　　摄政王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赵尘星烦躁却不得不回答，想说没有，又觉得太假模假样了，摄政王必然不相信，她不敢想太长时间，从自己记恨的人挑上一个已经死了的说出来：“陈株。”

　　“陈株？”李顾声音带笑，“写《百诫书》那个？你憎恶他，又不得不背记遵守他写的东西，是不是想将他挖出来鞭尸泄愤？”

　　那倒不至于，只是想每日给他一巴掌。

　　赵尘星惊诧摄政王居然知道《百诫书》是陈株写的，千年前此人写此书是为了邀宠，很是受人唾弃，名字也被从书上除去。

　　所以摄政王是如何得知？乾元也会看《百诫书》吗？还是摄政王会看？杨柚就从未看过。

　　赵尘星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摄政王才不生气，她犹犹豫豫，痛恨自己怕摄政王怕成这样，连撒谎都不敢。

　　“他的墓已经被人刨了，尸骨无存。”李顾看她实在说不出来，只好自己接话，“你若还恨，改日去他埋身之处踩踩？”

　　赵尘星下意识问：“他埋在何处？”陈株早知自己遭人嫌弃，埋骨之处藏于深山，很是神秘，书里都没有记载。

　　李顾扫她一眼，道：“忠山，和他的坤泽葬在一处。”

　　“一个坤泽？”

　　“有十三副棺木，看陪葬是有十二个坤泽。”

　　哼，兽面兽心的东西，写的东西和自己的做法还真是如出一辙，不堪入目。

　　赵尘星咬牙切齿，吃饭都似乎是在咀嚼那人。李顾垂眸看她，一切尽收眼底。

　　饭后两人回住处，各自沐浴擦干净后一起躺上床。

　　赵尘星沉思，她好像已经嫁入摄政王府了一样，除了毫无归属感，何处不若正君？

　　她蜷缩着，悄悄拉住摄政王衣服一角，才安心睡去。

　　翌日赵尘阳出京，漫天飞白，赵尘星征得摄政王同意，与赵家人一起相送。

　　赵尘阳一路上被官差推着，痛哭流涕。

　　“娘我知道错了，我改了，别让我去流放了，流放还不如死了……”

　　孙氏捏着帕子，也在哭：“好好的好好的，你爹爹为你打点好了，三年一到你爹就接你回来，我的儿……”

　　赵尘星戴斗笠跟在他们身后，一脸茫然，直到赵尘阳看过来才回神。

　　赵尘阳悔不当初：“尘星，大哥知道错了，你再求求将军，求他救我啊，流放哪是人能过的，这天又冷，大哥还穿得薄。”

　　都和离了，还怎么求？

　　赵尘星连忙将斗篷解下，披在他身上，低声宽慰道：“兄长放心，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你自安心去。”

　　一家人洒泪告别。

　　走了一个人，赵征夫妇异常悲痛，几日不见两鬓斑白，如苍老了好几岁。

　　赵尘星见了，心揪痛，没忍心不告而别，沉默地跟着父母回了赵宅。

　　孙氏拉着她的手，一路上絮絮叨叨，念尽两兄弟从小到大的经历。

　　回到赵宅，孙氏累极便去睡了，留下父子两相顾无言。

　　赵征吹吹茶沫，低头时偷偷打量赵尘星，几日不见，这孩子胖了些，坐姿虽然端正恭谨，但明显不怎么如未出嫁前畏畏缩缩。

　　“摄政王与你可是从前便认识？”赵尘星与杨柚和离时，赵征去找过她一次，只远远看见摄政王拉着小女的手低声安抚，看样子颇具情谊，就没上前打扰，谁料第二日摄政王便找他说要上门提亲。

　　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摄政王府可比候府难进多了。

　　赵尘星远不如赵征欣喜，她说不上来自己不喜欢摄政王哪里。摄政王明明俊美多金，受天下中庸坤泽追捧，怎么她就不想和他有哪怕一点的交集呢？

　　可是她拒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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