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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康熙四十五年六月,康熙赐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为皇十三子胤祥嫡福晋。
康熙四十五年十一月,皇十三子胤祥第一子弘昌出生,母侧福晋瓜尔佳氏,郎中阿哈占之女。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皇十三子胤祥第二女出生,母为嫡福晋兆佳氏。
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皇十四子胤祯第四子弘暄出生。
所有的人,都随着历史的轨道走着,而我,不知前面的路是黎明还是黑暗。
记得那日,十三自娶首位侧福晋后这三年来第一次踏进小十六的院子。
仍是夏日,清晨的露珠还未被太阳的灼热完全晒去,点点地洒落在书桌窗外的茉莉花瓣上,我站在院中,慢慢地品闻着茉莉独有的清香,细看哪几朵茉莉已经盛开,将其花杆处取下放至圆竹盘中,转身时,发现院正中站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高瘦的身材,明眸皓齿,依旧是灿烂阳光的微笑。
“你来了?”我微笑着问他。
“嗯,又在採花?看来我有口福了。”他的嘴角依然上翘。
“进来吧,前些天,你那九哥,从政和县托了些泰春茶过来,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所以先採些茉莉备着。”我边说,边把他引起屋。
“九哥对你倒是上心的,我听说,这泰春茶名为千年仙岩,生长在陡峭的天然崖壁,只靠日月精华,山水灵气野生生长,每年谷雨前三日,由茶师背上箩筐,徒手采撷,不仅量少,且实难摘採,故而十分稀有。”十三坐下来,便拿起打开这泰春茶的茶罐,好奇地看着。
“我倒是不知道那采撷的艰难,只听闻这泰春茶茶叶厚且阔,色泽墨且光,回味悠远,因其稀有,乃茶之圣品。”这小九,还跟我说先尝尝,若喜欢这味道,赶明再多送几十斤过来,看来他也不是个懂茶。
“这茶工每个时辰只能採芽近千粒,且只能在下午未时采摘,你说量能有多少?”十三拣起一片茶叶细细察看,仍是十分好奇。
“小九说,这茶可泡十次以上,每次泡的味道均不一样,茶候每多泡一次,就得多数五下,才可开盖泡出。”说着,将杯中的第一泡茶用圆木杈提起放至十三面前。
十三熟练的扣起茶杯,轻啜杯沿。“唔,味道甘甜,不似铁观音的先苦后甘。”他感言。
“嗯,味道不错。”我品完亦道。
“再过几日,皇阿玛赐婚,嫡福晋兆佳氏婉茹。”他平淡地开口。
“恭喜!呵呵。”我真心地祝贺他。
“唔,你要是能有几分难过,我可能会更高兴的。”他促狭。
“可惜,我对你已‘心悲秋已近,绿意再难留’了。”我轻笑。
他状似心疼地摇头,“枉我对你一片痴心,你竟如此无情。惜哉,痛哉矣!”
一个月前在塞外的冰释,已让我和十三都调整好各自的心态,虽然仍有些许难以舍弃的情怀,可两人都十分默契地避开,将它掩藏至心底。从而,我们现在能像真正的朋友一样,聊以互娱。
正想取笑他,小九的声音传来。“十三弟好兴致,怎么不去做新郎官的准备,而在这流连忘返呢?”唔,小九的口气不善呐。
“给九哥请安,准备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我只需那日当现成的新郎官便成。”十三好脾气地回应。
“嗯哼,那你过来这做什么?”小九再发问。
这小九,是替我打不平来了。“小九,我和十三均已放下,不用为我如此的。”我欣慰地看他,他是真心为我好的。
他挑眉,这是他对我的习惯动作,每当我说出什么令他意外,或出人意料的话时,他均会挑眉无声地询问。
“是的,挥挥手,我于十三,只是知音,无关乎情爱。”我双眼坚定地看着小九,他亦认真地看着我,片刻,他释然。我知道,他已接受,三年来的相处,他甚至比十三更了解我。
“这茶,可对你的口味?”小九转话。
“味道不错,甘甜入口。”我品茗落句。
“不喜欢这味道么?”他又问。
“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我更习惯于铁观音的浓郁。”我揭开茶盖,看着原本细小而紧秀的茶叶,经过几泡沸水的洗礼,叶底已舒展,芽尖鲜活,秀挺亮丽。
“唔,还好,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要上哪给找那么多的泰云春呢。之前不知这茶何等稀有,竟向你许诺了几十斤。”他如释重负。
“几十斤?九哥,你真行!”十三哑然。
“哈,要不,你把这几十斤的茶叶,折成现银给我,如何?”我调侃他。
“你自个有的是银子,何必又来讹我的?”小九反驳。
“那可不一样,自个儿的银子没别人的银子有诱惑力嘛。”说到银子,我倒想到,十三成婚,我得送礼的。
“你等我会儿。”想到这,忙对十三道,便向自已的房间走去。
片刻,我回到小十六花厅里,把一个红包袋放在十三面前,“给,你和嫡福晋的礼,愿你们:千里共婵娟。”
“这礼,不用那么早送的。”十三看向小九,有些诧异。
“我刚跟他说,你这会儿肯定是取银子去了。”小九悠在地品着茶。
看来小九是越来越了解我了,“你成婚那天,我不会去的,省得被你那些兄弟取笑,也不好让你新福晋的脸上挂不住。”
“好!”他思索,仍是像往常一样,尊重我的意见。
我给十三的贺礼里,装的是两万两银票,对于年俸禄和岁银只有几千两的皇阿哥来说,已经是十分丰厚了。以康熙朝各类王候爵位的惯例,每年亲王的岁银是万两,世子六千两,郡王五千两,贝勒两千五百两,镇国公、辅国公七百两及相应禄米。另外虽有另拨田土和所属佐领下户人和炭军、煤军、灰军、薪丁等,但目前的十三只是个分府没多久,且没正式爵位的阿哥,再加上他无心理财,所以应该是没有多少存银的。这可不行,再过几年,十三的风雨即将到来,那时,这银子就是看不见的稻草,至少能让他衣食无忧。
刚放了两万两的血,看着眼前的财神爷,有些动容。
“小九,你好久没带我出宫了。”我讨好重新泡一壶茶,端至小九面前。
“你若想出宫,刚刚十三弟走时,你便可随他去。依他对你有求必应的个性,就算是上天入地,他也会对你言听计从的。”小九眼神向下,看着手中把玩的茶杯。
“不一样嘛,人家现在是准新郎,鉴于我跟他之前的瓜葛,万一被人造谣生事就不好了。你就不一样了,堂堂九阿哥,我的表哥,所以,你带我出宫是最安全的。”我继续游说。
“这诺大的北京城,该逛的你也逛了,该玩的你也玩了,你告诉我,这次心里又想什么幺蛾子呢?”知我莫过小九呀。
“我马上换衣服,你等我。”不等他回应,我回房换上套男装,待我出现在小九面前,他一脸无法接受。容不得他问,双手拖着他,半推半拉将他拖出院门口,向宫门开路。
“你到底想去哪?”出了外城,小九转头看向马车内的我。
“嘿嘿,城西。”我讪笑。
“你该不会是要去。。。。”我看到小九完美的嘴角在不停地抽搐。
我点头。是的,我就是要去,著名的风流游地,乃至在现代都让男人趋之若鹜的,北京八大胡同。
站在西厢楼前,真是心潮澎湃呀!如此风流之地,可是令我好奇万分,嗯,这次我先踩踩点,下次我再把钗儿拐出来,让她也开开眼。
老鸨一见我和小九下马车,便飞似的在我们面前站定,“九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啊。”敢情小九还是这里的常客?
只见小九一脸不自在,我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表哥最近忙得很,今儿有空,不就来了么?”说完,还帅气地将手中的折扇刷开,在胸前轻摇。
“这位爷,您可是第一次来呢,请,两位贵客,里面请。”老鸨笑嘻嘻把我们迎了进去。
咦?大热天的,怎么有些冷呢?摇摇头,收起了刚打开的扇子。
老鸨将我和小九迎至一雅间,小九坐定,便有侍女奉茶,我打开窗户,楼下一排,均是花楼场馆,只是这西厢楼没有旁边几家俗气的花枝招展在门口迎客,只有小侍几人讨好着几位衣着光鲜的客人,看来,这家西厢楼应该算是达官贵人光顾的高级场所了。
“莺莺见过两位爷。”燕燕之音响起,我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一身水绿纱裙,盈动便轻飘,清丽佳人淡施粉,举手投足间无尽风情,发于内心的赞叹道:
“露浓花瘦纤纤手,
眼波动时和羞走。
霓裳乍入盈盈舞,
渐催檀板垂霞袖。”
“这位爷过奖了。”莺莺谢礼,早已有小侍在雅间正中放了张圆椅与铮琴,她便坐下。
“九爷好久没来了,不知,想听什么?”莺莺拨动着手中的铮琴,巧笑倩脸地问小九。
“随你。”
“你会什么?”我和小九的声音同时响起,斜睨小九,他低头做喝茶状,不理他,转头微笑道:“不知莺莺姑娘,你会弹些什么曲?”
“爷说的出的,莺莺均是能弹的。”这么牛?看来,莺莺这名与这家西厢楼的楼名相衬,应该是这里的头牌,难怪这么冲。
“《陌上郎》,可会?”我问道。莺莺点头,调音后,琴声渐起。
“你真是第一次逛花楼?”小九露出狐疑的神情。
“我向你保证,绝对是第一次。”我右举拳头向他发誓,只见他无奈摇头。
莺莺的琴声,较慢悠而长飘,将宋朝欧阳修的诗句字字匀唱,虽动听可人,却尽是诗中原有的物是人非、不堪回首之情。
待她曲尽,我向她道:“其实,这曲可更有新意些的。”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莺莺不信。
“那你起,我来弹。”她诧异万分,看向小九,见小九未反对,才起身让座。
“重临故地,不见伊人的感伤,只需稍加改饰,便可让人怡然。”我坐下,慢腾腾地调好琴音。
看向小九,此时,他正背靠椅座,单手支脸,斜眸桃花,真是比刚刚的莺莺更显风骚,欣赏这美男古惑之诱,向他抛去一波自认最迷人的靥笑春桃之容,才调整姿势准备起音。咦,现在的我是身着男装,想到刚才的笑容,两者联想到一起,希望不会太妖才好。思及此,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才开始起音。
我没有改变原来音阶,只是将调子由原来的觉醒伤感之情,更改为了轻快的舒展,袅袅之音由口中唱出: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曲未毕,身后“嘭”一声巨响,让我吓住了。还未转头回看,眼前便出现一张愤怒至极的脸,接着一句狂怒:“你就由她在这种地方胡来?”
小九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心下怕这霸王迁怒小九,我忙解释:“呃,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此时的十四双眼拼出浓浓的火花,堪比暴龙。我与小九对望,两人意会:为避免被火烧身,闭嘴为妙。
而后的寂静,让这暴龙十四更加脑火,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响起:“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眼前便全是墨绿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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