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是姻缘

　　想开店，首要之事就是要得到父亲梁长善同意，毕竟以后从南方进货还得靠着老爹。 　　于是梁涘风风火火制定了锦城江南绸缎铺子的调研计划。 　　如此一来，她便比有官职的江忱更忙。 　　这天晚上，梁涘浴足之后，给脚跟泛红处抹完药膏，一只手随意在脚踝处揉着，另一只手配合呵欠伸着懒腰。 　　突然脚踝处一紧，随即被一股力拉了过去，身子被带着后仰，她忙用双手撑床，未打完的呵欠变成“啊”的一声惊呼。 　　回神之际，见江忱堪堪俯停上方，笑着看她：“真胆小…” 　　梁涘红了脸，伸手推他，脚踝却仍被禁锢。江忱在床边坐直，面不改色地替她按揉足底，她要缩回，他便加大力道，惹得她每每倒吸凉气，江忱不禁失笑：“再如此，雪韵该误会了。” 　　梁涘不闹了，只呆呆望着他，倒不知想些什么。 　　“你每日这样早出晚归，不累吗？”江忱问她。 　　“累啊，但我高兴。” 　　江忱哼哼笑了两声，点点头，“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梁涘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日，梁涘依旧带着雪韵出门了，今日要去的还是位于城西的那家叫“梦江南”的江南绸缎铺，不仅卖江南布料，还雇着一批来自江南的绣娘，颇有些特色，因此便多来观察几日。 　　两人到的时候已近午时，将将下了马车，雪韵眼尖，拉着梁涘道：“小姐，小姐，那不是大官人吗？” 　　梁涘抬眼望去，果见江忱站在梦江南绸缎铺内右手处，正同一位小娘子说着话，似乎在询问什么。 　　江忱前段时间升为大理寺正八品评事，主管案件审理，因此经常要出来调查走访，在这里遇见倒也不甚意外。 　　梁涘正准备拉着雪韵前去，却见那小娘子拿出一条練色发带递于江忱，隔得这么远，也能瞧见发带上精美水绣，肯定是花了功夫的。再瞧那小娘子半为羞涩半为期待的表情，梁涘登时明白了什么。 　　她忽得拉住雪韵道：“我饿了，我们先去那边吃点东西。”说完也不等回答，拽着她转身快步离开。 　　雪韵还伸着脖子望着，被她拉得踉跄一步，再要去看却已被行人车马挡了视线，她急道：“唉，小姐，您怎得不瞧瞧大官人收没收那条发带？” 　　“有什么可看，多管闲事。” 　　雪韵气鼓鼓：“怎么是闲事？大官人是我们家的大官人！” 　　梁涘哼了一声：“公子如玉，美人慕之，我能奈何？” 　　雪韵嘀咕：“嗯，真酸！” 　　梁涘斜眼瞪她。 　　“是梅子……”雪韵无辜指着嘴巴。 　　梁涘长叹了口气。 　　雪韵小心试探：“小姐，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在意又如何？看得这一回，下回又如何呢？眼不见为净。”梁涘故作潇洒挥挥手。 　　雪韵嘿嘿笑着，眼珠子滴溜转，她当然盼着小姐和大官人早些要好。 　　她又小姐小姐叫着，想多探点她心思，梁涘只不理她，雪韵无趣，抬头瞧见那家“锦城名酥”的点心铺，遂指着铺前点心台子上的招牌，故意找茬道：“这家铺子奇了，昨日说酥油泡螺特价一天，今日又说酥油泡螺特价一天，我看城里其他店也就五六文一枚。” 　　梁涘抬头看去，见那牌子上用红字标着：招牌特价：酥油泡螺五文一枚。后又标着‘限今日’字样，便笑道：“这店开在城门口，客人以进城的游客和商人居多，定是忽悠人家呢！” 　　雪韵愤愤道：“太不厚道了。” 　　梁涘瞧她不平的样子，倏地一笑道：“瞧我的。” 　　只见她过去用袖子一拂取了那块牌子，然后拿出口脂，在那“一”字上添了一竖，变成了“五文十枚”，又迅速放了回去，拉着雪韵在旁瞧好戏，雪韵心知有些不妥，但她也拦不住啊，倒乐得看一出“美妇惩奸商”的好戏。 　　又一盘刚出炉的酥点被端到台上，香味立刻引来两三游客。几人看一眼台上点心，都点了真正特价的招牌酥油泡螺十枚。梁涘暗笑，拉着雪韵也进了店，点了一份桂花酥和两份饮子，悠闲吃着。 　　过了一会，其中一位客人似是想到什么急着要走，叫店家把剩余没吃完的酥点打包。梁涘与雪韵两人对视一笑，知道好戏开始了。 　　果然，双方在结账时起了争执，店老板一口咬定少给了四十五文钱。 　　客人没空争辩，便与店家一样一样算了起来，突然听店家说：“且慢，酥油泡螺是五文一枚，你要了十枚便是五十文，如何是五文了。” 　　其他几位客人本是在瞧热闹，听店家如此一说，纷纷指着外面牌子说上面如此写着，而自己是看牌子才进来的。 　　店家一惊忙去瞧牌子，登时气得胖脸涨红：“这、这是谁干的？” 　　一时无人做声。 　　“小胡，去把老板娘叫来。”店家又说。 　　不一时来了个穿一身桃红色衣裙的半老徐娘，簪钗戴了满头，胭脂粉黛抹了一脸，看着倒像个伶俐角色。 　　她看一眼店内客人，又接过牌子看，忽用手在那“十”字上一捻，那一竖立时少了半根，她举起牌子让大家瞧：“大家看，我家的字是漆上去的，这一竖却是有人用口脂添上去的，看来今日是有人故意砸场子。” 　　大家说道，尽管如此，也不该他们承担差价。 　　老板娘哼笑一声：“要么你们自个儿买单，要么让添这一竖的人补钱，要么我就报官。”说着不经意地朝梁涘嘴唇瞟了一眼。梁涘毫不闪避，兴趣盎然地看着。 　　话音落下，从店后面走出几个粗壮大汉，意思是不结清钱谁也别想走。 　　此时那位打包急着离开的客人忽然指着梁涘道：“我、我刚才瞧见这位小娘子拿过牌子。” 　　众人一起看向梁涘，雪韵一惊，半挡在她身边。 　　梁涘笑道：“拿过又如何，我不过想看仔细。再说若是我想占这便宜，我自己如何没点？你如果知道是假，便是故意占这便宜，那钱就该你付。” 　　那客人原也没瞧仔细，本就有些心虚，一时说不出话，只涨红了脸。 　　梁涘又道：“再说，整个锦城的脚店，这酥油泡螺不过五六文一枚，你家五文一枚算什么特价？五文十枚才配这红字招牌，老板娘，我看今日你便请了这客！” 　　老板娘哈哈笑道：“倒是好巧一张嘴！请不请客暂且不说，不过我知道这牌上的口脂可不是一般市面货，且容我借你唇上口脂比对一下，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说着便想要伸手来抹她唇上口脂，两个壮汉亦上前帮忙，梁涘将雪韵往后一推，中指一屈，正想使些让人手腿无力的香药，却见一柄带鞘长剑将这三人拦住。 　　“大官人！”雪韵叫到。 　　梁涘吃了一惊，转头看去，江忱朝她摇了摇头，顺便将她欲使暗器的手按了回去。 　　老板娘及店内伙计见江忱衣着及佩剑，知是官府中人，方才说要报官现在反而不敢造次。 　　江忱朝几人看去，严肃道：“老板娘不肯请客，江某就帮你们向上头传达一声，到时你们将五文一枚的酥油泡螺说成特价日日在此欺客，罚的可远不止这些。” 　　老板娘立时赔上笑脸，不仅请大家吃了这泡螺，其他的点心也都算了半价。 　　等到走出店，雪韵一路直呼过瘾：“你们瞧见老板娘脸都心疼绿了没？看她以后还敢乱支招牌不！” 　　江忱边听两人说话，边拉了梁涘的手，朝她袖中看去，梁涘一把扯回。 　　“袖中藏着什么暗器，给我瞧瞧？”江忱问她。 　　“不过一些防身香药。”梁涘爱答不理解释道。 　　雪韵见自家小姐模样，暗笑一下问道：“大官人，我方才瞧见有小娘子送你发带，你收了不曾？”说着朝他眨了眨眼。 　　江忱仿佛开窍一般接收到雪韵发来的讯号：瞧，小姐这是吃醋了。 　　他一喜，转过梁涘的肩，看着她道：“我不曾收，我当然没收！”然后凑近她耳旁轻声道，“我与她说，我只戴我娘子给我做的。” 　　“谁给你做？”梁涘啐他一声，随即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早看到我们了？” 　　“我昨日看你桌上笔记便知你来这里。”江忱得意笑道，“正好我来梦江南绸缎铺调查一位绣娘失踪的案子。” 　　梁涘诧异：“绣娘失踪？那查得如何了？” 　　“这个么，等我散值回去与你细说…”江忱也向雪韵丫头眨眨眼，又道，“你刚才为何不打招呼就走开？” 　　“肚饿嘛，急着找东西吃。”梁涘理直气壮。 　　江忱笑了笑，指着前面一家面馆说：“吃面去，那家醋不错，很醇。” 　　结果便是，随后三人一同吃面时，江忱碗中被她倒了一整壶醋，江忱面不改色将整碗汤喝了下去，笑嘻嘻道：“嗯，吃醋有益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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