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是姻缘

　　小桃新发，泥衔花香，正是早春好景致。 　　梁涘亲自为母亲煮了一碗灵芝甘麦茶，又哄得梁夫人早早午歇后，退下簪子和首饰，扮成公子装束，照例从梁府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准备去锦河停云桥瞧瞧新鲜。 　　她早就听说停云桥划船台新购进几条别致的兰舟，几番想去瞧瞧，只因上回在外面惹了点祸，梁夫人要她等过几日上巳节再出门，直到今日才逮了空。。 　　一直疾走了两条街，梁涘才放缓脚步，略整了衣冠，从袖口摸出几个铜板在街边买了一包梅子，正迫不及待拈起一块往嘴里送，抬眼间，看到前面隔着五六爿店处，一群着红着绿、嬉笑调侃的浮浪子弟，前后簇拥着穿过去。 　　“杜哥哥……”梁涘疑惑出声：“他与我说，跟着父亲办货去了，如何会在这里？几时又与这起人做了朋友？” 　　心里寻思，她抬脚犹疑地跟了上去。 　　梁杜两家皆是商贾之家，梁家做茶米生意，杜家做药材生意，两家宅子挨着，梁涘和杜汉泽两人自小一块长大，再是熟悉不过，所以刚才一眼便将她的杜哥哥从人群中择出，但梁涘倒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她虽看不到杜汉泽的表情，他身旁的公子侧头兴奋调笑的样子，让她微蹙起双眉。 　　虽心里再三猜测，但看到杜汉泽并一群人走进醉花楼时，梁涘依然不敢置信。她抬头看了看大字匾额，正犹疑着要不要跟进去，便有娇滴滴的美娘子迎上来对她媚笑道：“这位小公子第一次来吧，赶巧今个儿这里热闹呢，快里边请吧…” 　　反应过来，梁涘已被招呼着进了楼，她略略一扶头上的男子发冠，自嘲一笑，干脆叫了壶百闻却未得一尝的醉花楼自酿百花酒，挑了个偏处位置坐定。 　　借着周围兴致勃勃的议论声，她立刻明白了刚才进门时美娘子所谓的“热闹事”，今日是落马丞相贺旷清之女贺宝芸第一次接客的日子，这屋内□□成客人便是冲着这一位阿宝姑娘来的。 　　昔日侯门明珠，如今青楼赔笑，在场的多数人除了凑热闹，也都想以一壶百花酒的价格，买下这原本绝无机会端赏的千金一笑。 　　梁涘啜一口百花酒，也往台上弹曲的美人望去，若有所思。 　　就在几个月前，贺宝芸还贵为丞相千金，锦城第一佳丽，不过转眼之间，这绝色姿容却为她在青楼赢得花魁之名。贺丞相府大厦倾塌之事满城传得沸沸扬扬，先是贺家长女，也就是贺宝芸长姐贺淑芸病逝，再是贺旷清突然被降旨斩首，贺夫人急火攻心随之去世，贺宝芸连遭打击，又堕入风尘，想必是郁郁戚戚，惹人怜爱之态。 　　但这位阿宝姑娘脸上毫无悲色，边抚琴边冲台下看客妩媚一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登时让在场的人都酥了半边身子。 　　曲歇舞罢，开始竞选今日的入幕之宾，时有座上宾报出令人咋舌的价钱，杜泽汉却毫不迟疑地将价码一次次推高，他发冠之后落下两条月白色发带，侧头露出如玉鼻梁，脸上并无喜色和兴奋，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梁涘斜眼蔑去，微微一怔，自小一起长大，她听过他童言无忌，见过他少年朗笑，也曾在他公子眉目含情中羞红了脸，却是未曾见过他如此端谨严肃的样子，及至在一片喧闹声中回神，公子佳人已在一众姊妹簇拥下携手上楼。 　　梁涘顿感心头眼中一热，忙呷了一口酒将万般情绪压下，定了定神，她取下腰间所系的玉环绶，这是杜汉泽亲手所编的信物，她略微摩挲一下两年未曾离身的结饰，便唤来店内茶女，让她寻个机会交给今日风流人物杜汉泽，复又扯了折扇上的南阳玉扇坠塞给茶女，茶女惊喜不已，悄声道一定办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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