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你

　　第二天周成东在家做了一顿午饭。菜式倒是有四五个，但是手艺却不怎么样。
　　青菜炒得又苦又涩，鱼煎得内外焦黑，稍微有点卖相的辣椒炒肉又咸又辣，周羽阳是最怕尝周成冬的手艺了，所以平常都是他做饭，要不就去花莲店里吃。但架不住周成冬觉得要迎接一下家里的贵客。
　　周羽阳有点怀疑周成冬是故意的。
　　可是一看林原清，他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准备盛第二碗。而且看样子，似乎很美味。当然他立马就想起了林原清昨天把花哥家的锅吃见底的事儿，见怪不怪。心想城里的孩子和他们小镇上的小孩也没有什么不同 ，吃饭也不见得多秀气。
　　周成东坐在桌边抽烟，又喝了一口白酒，然后看了一眼盛了第二碗回到桌边的林原清：“后天和我回一趟你老家，办理你上学的事儿。这事儿我和你们老师都做了沟通，现在转学也麻烦，我和你们老师的看法是，目前你就在这儿借读，高考还是得回去考。”
　　林原清一愣，一下没明白周成冬的意思。
　　“叔叔，我不打算上学。”林原清说。
　　周成冬看他一眼，继续说：“本来我是想将你直接转过来的，在这边参加高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你们老师好像很不想放你走，说你中考是以年级第一考进去的，之后的成绩也很理想，反正又能借读，这边老师也挺愿意，就这么定了。”
　　林原清发现周成东这人喜欢自说自话，他说他自己的，别人说什么，他似乎根本没所谓。所以干脆闭上嘴巴，听周成冬把一切都安排完。他边听边扒饭，等第二碗饭吃完，周成冬的话也讲完了。
　　“我不准备上学了。”林原清等周成冬讲完，确定没有再讲的了，才开口说。
　　周成冬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审视他：“为什么？”
　　为什么？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他只是不想读了而已。
　　所以他也说不出什么理由。
　　“就是不想读了。”只能摆出这种烂理由。
　　周成冬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吃了几口菜，又把一杯酒喝见底了，才放下筷子：“你不读书，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原清一愣，呆呆地看着周成冬，一时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老子要你过来，是不想要你断了学业。老子和你是没啥情份的，和老子有情份的是你妈。你妈托付老子这个事情，才接受了你这个麻烦。老子这几天跑了教育局，又跑学校，好不容易把事情搞妥，你给老子来一句，不读书？”
　　林原清被周成冬一通“老子”轰得眼冒金花。
　　这话很难听。
　　但林原清没有话可以反驳。
　　他话没有讲错。周成冬与母亲是旧识，是有情份在的，但这份情份到底足不足以让他担此责任，全在个人选择。他也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将他托付给了这个人。
　　当然，他隐约是有印象的是母亲提过，在他还小的时候，母亲曾带他在这里住过一两年的时间。后来离开这里时，母亲就再也没有回过去，一来家里生意忙，二来就是家里遭遇变故。
　　母亲病重的那些日子话都讲不出来，有时候只是眼泪朦朦地看着他。能有些精神的时候，也只挑些好说的。也会说起以前。
　　说起她的那些好朋友。周成冬是其中一个。
　　仅限于此。
　　母亲葬礼上，她说过的那些朋友，是参加她葬礼唯一的一些人了。有远道从国外飞回来的，有近处参加葬礼的。周成冬没来。甚至从他来了这里，周成冬也连问一句也不曾问。
　　周羽阳看气氛不太对，想圆圆场：“哥，我们那高中也不错的。那篮球场老大了！还有好多社团，你不是体育特长生吗？我们……”
　　“给老子闭嘴！”
　　周羽阳闭上嘴巴，端着碗坐一边去了。
　　他决定等下周成冬睡了，带林原清去外面吃一顿夜宵。
　　“我可以帮你看店。”林原清开口说。
　　周成东一口茶水喷出来，他指指自己这家破旧的麻将馆：“你脑子有毛病喽，你以为我是你爸啦，大老板哦，需要请人打工。”
　　林原清低着头，没说话。
　　意识到说错话，周成东有点尴尬，可他又见不得林原清这个样子：“男子汉大丈夫，这个怂样给谁看呢。痛快点答应啥事也没有。你这细胳膊细腿，啥活也干不了，趁早收了那心思。”
　　林原清便抬起头来，看了周成冬一会，转身上楼，好一会儿才下来，他走到周成冬面前，递上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几百块钱。整齐地叠在一起。那是那个婶子给他的，他一分没花。存到现在。
　　周成冬不懂他的意思。
　　“叔叔，我爸是留了一大笔债务离开的，我妈把房子卖了抵债，也没能还清。我需要尽快找工作赚钱，能赚多少是多少，赚多少我还多少。我也不知道我能在这里呆多久，我很感谢您收留我，但也许没多久债主们就会找上这里，不过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林原清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但是吧，这么大的小孩说这番话，很有装老成的嫌疑。但他心无杂念地看着周成冬，那眼神真诚得让周成冬居然有些为刚才的冒然有些愧疚。
　　“欠了多少？老子替你还。”
　　“三百万。 ”
　　“……”周成冬尴尬地抠了抠鼻子，换了话题，“你现在能上哪去赚钱？你才多大，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
　　“我可以去砖厂。”
　　林原清话音一落，周成冬就怒极：“你妈把你托付给老……你妈把你托付给我，不是让去砖厂当童工的！而且那活你能干？你妈把你上高中以及大学的钱都打给老子了。也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
　　林原清一愣，有些不相信，他孤疑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怀疑的目光让周成冬很不爽，他拧着眉毛看着他：“怎么，怀疑老子啊？老子可没有兴趣做活雷峰！”说完就挥挥手，不耐烦极了：“你们吃完了赶紧给老子滚。碍眼！”
　　林原清还想说什么，被周羽阳一把拉住，拼命地使眼色。
　　林原清忽地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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