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猎人，废土横行

　　坐在鲁薇家布置温馨的客厅里，晏随没来由的背后一凉，怎么突然有种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鲁薇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说：“好在有你及时发现，不然我们这整个街区可都要遭殃了。”

　　晏随觉得鲁薇这人属实有点意思。虽然只是个普通上班族，每天勤勤恳恳地早出晚归，讲话也总是一副斯文秀气的样子，可实际上敢收来路不明的租客，敢冒名顶替打报案电话，对着安全官们编瞎话也是张口就来。

　　鲁薇抬手解锁了自己的手环，在晏随的手环上轻轻碰了一下，随着一声悦耳的叮咚声，她领取的报案奖金100里特就全数进入了晏随的手环。

　　这个数字让晏随有点意外，她原本都做好准备，鲁薇会要求跟她对半分。毕竟电话是人家打的，而且这位房东姐姐冲着五倍房租，就敢收身份不明的租客，对钱应该是挺看重的。

　　没想到鲁薇居然一个字都没提，毫不犹豫的就把奖金都给她了。

　　看见晏随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讶异，鲁薇立刻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说老实话，作为罗塞塔公司的职员，鲁薇的薪水并不少，她们母女之所以还住在贫民区，而不是城市中心区宽敞整洁的公寓，只不过是因为鲁薇想给女儿移植最先进的仿生义体。

　　全新的高级义体极其昂贵，即使她享有罗塞塔公司的内部员工折扣，都很难一次性付清费用。

　　虽然接受一个来历不明，还不愿提供身份证明的租客有点冒险，但实话实说，谁能拒绝五倍房租的诱惑呢……

　　当然鲁薇也知道，楼顶天台屋的居住环境实在是不怎么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因为鲁妮的义体移植手术需要预付一大笔费用，我才收了你五倍的房租，不过现在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如果这个季度之后你还需要租房的话照原价付房租就行了。”

　　晏随这才明白，要不是因为鲁薇家有事急等着筹钱，自己这黑户还不一定能住进来。

　　反正住生不如住熟，她短时间内都不打算换地方了。

　　不过今天晚上，她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用鲁薇家的能源供应端口。这是她决定挣奖金的时候就计划好了的。

　　系统在她刚醒来的时候，就和她提过几种能源补充的方式——除了直接更换能源模块，就是连接能源供应端，缴费使用。

　　她那间屋子是没有能源供应端口的，但鲁薇家一定有。既然现在手里有钱了，那借用一下鲁薇家的端口来充电应该没问题。

　　果然，她这个请求刚一提，鲁薇很爽快地带她到终端设备跟前。

　　未启动的设备看起来和一块悬挂在墙上的全身镜没什么区别，鲁薇伸手从镜子侧面抽出一根小指粗细的黑色线缆，往晏随的后颈上一贴，便牢牢吸附住了。

　　终端设备的屏幕随之亮起，大概是机器检测到已连接义体装置，健康检测程序自动开启了。

　　屏幕短暂的闪动一下后，哗啦涌出来一堆警告页面——

　　【警告：当前机体已进入低能耗模式，停止一切非必要功能。】

　　【警告：当前多个驱动插件版本较低，请及时更新。】

　　【警告：当前味觉反馈芯片损坏，请及时更换。】

　　【警告：当前多个义体零件处于高损耗状态，请及时更换。】

　　【警告：当前电量低，请及时更换能源模块或连接专用线路补充电力，以免造成能源模块损伤。】

　　我靠，这是什么异世界版的鲁大师么？晏随看了一眼鲁薇，多少有些尴尬。她也猜到自己这副义体毛病不少，但没想到居然多到检测程序都快要死机的地步。

　　所以说，体检这玩意真是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

　　鲁薇不在意地笑了笑，伸手关闭了警告提示页面，调出了充能程序，却没想到刚一点开，又出了新的问题。

　　“咦，怎么会这样？”鲁薇看着屏幕，一脸愕然。

　　晏随循声抬头看去，屏幕上显示着一行醒目的红字——

　　【硬件兼容异常，请重新匹配设备，以免损坏能源模块】。

　　鲁薇皱眉思考了一下，看向晏随，指着她腹腔的位置问：“你不介意我看一下吧？”

　　晏随好奇地问：“你还会这个？”

　　鲁薇点点头，认真地回答：“我在罗塞塔公司义体部门上班，多少也懂点义体构造。”

　　晏随耸耸肩，给了个你随意的眼神。

　　鲁薇蹲下身，小心地打开了晏随肋骨下方的能源模块槽，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LKK？”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是什么？”晏随看得出，鲁薇的表情明显很惊讶。

　　“LKK……是一家军工企业，专门为安全组织生产作战装备。”鲁薇仔细地观察了一阵，能源模块上铭刻着LKK的标识，型号看起来是单兵作战专用模块，难怪和家庭能源终端匹配不上。

　　晏随一脸懵，她身上怎么会有军工产品，难道原主是某个安全组织的成员？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么？”鲁薇从她懵逼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额，其实是我的辅脑出了点问题，造成了记忆混乱，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晏随信口开河，不管鲁薇信不信，她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鲁薇只是抿嘴一笑，笑容里的意思也很明显——这年头，谁都有点小秘密。

　　“你觉得我是安全组织的成员吗？”晏随只觉得眼前疑云重重，指望从鲁薇的回答里得到点线索。

　　可是鲁薇却摇了摇头，“如果你是安全组织的成员，那你的义体部件和辅脑会是全套的士兵系统，可你这个显然不是。而且你的能源模块编码是被人为磨掉的，我猜应该是黑市货。”

　　“黑市货？”非安全组织成员，并且使用黑市能源——原主这身份，怎么越听越觉得不简单。

　　“那除了安全组织，还有什么人会用这种军用能源模块？”晏随试图从这个方向入手。

　　“赏金猎人……但也不只是他们。”鲁薇迟疑了一会儿，才给出了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我只能说，任何一个改装过战斗模式的人都有可能用到。虽然改造是非法的，但事实上很难禁止。毕竟现在这个世界，只要你想，只要有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晏随眉头微蹙，虽然有了新的线索，但也不过是一团乱麻里又多了几个线头，她仍然毫无头绪。

　　见晏随沉吟不语，鲁薇好心提醒道：“先不管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模块，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家庭终端机和外面的商业终端机你都用不了。”

　　晏随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如果端口匹配不了，那就算是有钱都充不上电，她那点儿电量马上见底了，如果就这么死掉那可太冤枉了。

　　身为罗塞塔公司义体部门的员工，鲁薇太清楚彻底断电的后果。她其实知道补充电源的非法途径，可她认识晏随的时间还太短，短到并不足以进入她的信任名单。

　　权衡了好一阵子，想到整个街区是因为晏随才幸免于难，鲁薇决定破一次例，她沉声道：“你可以去夜灯酒吧。”

　　“夜灯酒吧？”晏随正一筹莫展，听见鲁薇这句话，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对，十七区大多数黑市生意都会在那儿过一手，那里能找到蓝湖城最好的黑市工匠，”鲁薇眼神笃定地说道：“你去酒吧找一个洛南的人，如果他不相信你，就说是罗塞塔的鲁薇介绍的。”

　　听她这语气，晏随眉头一挑。不是吧姐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你难道不是普通的上班族么，为什么这种黑市生意你看起来也能插一手的样子！

　　——

　　从鲁薇家出来，夜已经深了。

　　晏随回到自己的天台屋，周遭除了高楼的霓虹仍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已经是一片寂静。

　　睡不着的晏随盘腿坐在自己的硬板床上，虽然鲁薇已经给她指明了方向，但电量每分每秒都在流逝，即便她心态再好，这一晚也很难不焦虑。

　　她得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晏随的视线落在坐在墙角的五月身上，这个仿生人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墙边。

　　他休眠的时候，脸上便看不见仿生人那种空洞的表情。柔顺的黑发覆在白皙的额前，沉睡着的面容纯洁而温柔，显然他的制造者审美相当不错。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晏随就一直都紧绷着神经，为了生存而努力，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这个有点智障的随从。

　　直到现在看见他坐在角落，晏随才想起来，自从他试图唱催眠曲安抚她的情绪，却被她用嫌弃的语气命令闭嘴之后，他就一直安静地待着，不再来打扰她。

　　这家伙跟着自己这个主人也是挺惨的，连仿生人最基本的充电需求都满足不了，只能一直惨兮兮地蹲在墙角保持最省电的休眠状态。

　　万一自己充电失败，他又会迎来怎样的命运呢？

　　“五月。”晏随轻唤了一声。

　　仿生人从休眠模式中醒来，睁开眼看向她。

　　他走了过来，半跪在床前，仰望着晏随，“主人，你在担心什么吗？我检测到你的情绪有轻微的焦虑，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手。”晏随向他伸出手，说了个简单的指令。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顺从地把手放在晏随手上。

　　入手的触感温热柔软，晏随不由地感叹，他的皮肤居然和真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她自己的义体皮肤手感更好。

　　“你真的是完全服从我吗？”晏随垂眸望着五月，从他那浅蓝色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正凝视着他，这张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脸庞，让她很难不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

　　“是的，主人。不伤害人类，不伤害自己，除此以外完全服从你。”他绽放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别叫主人，叫晏随。”她轻声说道。

　　“好的，晏随。”他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坐下吧，随便给我读点什么，就当是催眠了。”晏随躺下，给五月下达了指令。

　　五月坐回墙边，随机从脑中调取了一篇文章。

　　“——我在迷雾中行走，前路迷茫却又隐约可见，我猜不透那是悬崖抑或坦途，却也只能固执地行走，因为我知道，我既没有退路也没有归处……”

　　他轻柔低沉的声线虽然没有太多感情，但却干净清澈，晏随的情绪在他的低声吟诵中逐渐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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