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少年·燃耀丨素日繁花

　　沈耀心不甘情不愿地跟11班的人走在了一起。
　　你猜得没错，当然是因为李燃。
　　沈少爷自认为拟定好的目标在他没有研究清楚之前断然不存在被他人无成本抢走的道理，哪怕他内心中对李燃的定位实际上并不十分清晰。
　　至于这个奇葩的班级其他那几个人，fine，无视就好。
　　沈耀想得倒挺美，至于现实嘛，现实总是热衷于啪啪打脸，就算你是年纪第一也不例外。
　　譬如江晴朗这厮一路聒噪，还到处招蜂引蝶，动不动就窜到旁人那儿去了，一张嘴又是姐姐又是妹妹的认了不少亲儿，好不受欢迎。
　　可如此连带着沈耀同李燃也一块儿遭殃，女人们大抵逃不过帅哥，不同类型的青春美少年更是惹得她们心花怒放，甚至口头调戏不够，还有预备上下其手的，要不是李燃那个校霸款式的冷气制造机足够炫酷，就沈耀这种乖宝宝类型的小朋友，想是无论如何也难逃姑娘们的魔掌。
　　唯一逃过毒手的男同胞禹洋结结巴巴地安慰他们，这也是为了套取线索，见谅啊两位！
　　沈耀朝这站着不腰疼的家伙冷冷地甩眼刀，禹洋就抱着头，咕噜一下子缩到李燃后头去了——他倒是知道该怎么应付沈耀了，至于某人是不是又双叒叕被气到，emmm……
　　李燃能怎么办呢？李燃只好傻傻地赔笑，还有，全力为大少爷保驾护航。
　　沈耀被李燃护着逃离了莺莺燕燕的包围圈，但依然处于一种满满当当的蓄力状态，既然禹洋这边的通路暂时被堵死了，那就另辟蹊径，该死的江晴朗，滚过来决斗吧！
　　叮！您的散打英雄向您发出了一条决一死战的邀请。
　　江晴朗连忙表示不背这个锅，我只负责打探消息，沈大少爷有事，麻烦召唤李燃，反正他会替你解决！江少爷酸溜溜地说。
　　李燃麻溜地把沈耀拉到一边儿:“我们都是正经人，不干这种出卖色（燃耀）相的活儿！”
　　沈耀捏着拳头，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像是只鼓鼓囊囊的小仓鼠。
　　没直接动手打人，纯粹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和他的动作，都太碍眼了！
　　李燃挤眉弄眼地给气鼓鼓的小仓鼠呼噜毛儿:“耀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就李燃这，居心叵测到整个太阳系的人都看出来了。
　　尤其边晓晓和程雨杉，她俩站得不算远，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正在观赏动物园的猴儿。
　　沈耀别开脸，一口回绝，不行！
　　他甩开那只胆敢扒拉自己刘海的讨厌手掌，扭头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心中却是波澜翻滚，不希望他追上来，又痛恨他为什么不快一点追上来。
　　男孩子的心思，好纠结。

　　李燃怔了几秒钟，拔腿去追，被沈耀翻了白眼:“怎么不继续同你的11班你侬我侬？”
　　李燃挠着后脑勺说我觉得还是办正事要紧，又期期艾艾地表示，希望沈耀可以赞助出他的帐篷，给大家提供一个可以安心讨论那张神秘地图的场所。
　　沈耀被他气笑了:“你想往我的帐篷里塞11班那些人？”
　　李燃很怨念，什么叫“11班那些人”，我也是11班的人，刚才怎么没见你这么小气……不对，就是小气鬼，看看路边别人领的帐篷，分明有一个教室那么大，这家伙却偏要整成连两个人都容不下的……说他不是故意的？鬼才信！
　　沈耀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想这个人是不是还不明白:“地图分明是你拿到的，为什么要同别人分享？”
　　李燃瞪大了眼睛，他就是本能地想这么做了，哪里还有什么为什么，好奇怪。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那所谓的‘门’可能会有限制条件吗？比如说，仅限一人通过、落败者永远丧失资格什么的。”
　　李燃低低地“啊”了一声。
　　得，看出来了，他没想过。
　　“说是可以改变未来啊，”沈耀浅浅地露出了他招牌性的嘲笑神情，“在你的心目中，未来是那么好改变的吗？”
　　李燃似是陡然陷入了一种矛盾的纠结之中:“你那个，你看到的……不要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想要改变它吗？”
　　沈耀的脑海中立马又浮现出了青年李燃温柔而又悲伤的神色，他穿着白色西装，却离碧蓝天空好近，像是泥泞中的人一辈子也摸不到云朵，那飘浮的云朵冲他微笑，恭喜你啊。
　　别说了！
　　沈耀闭眼摇头，回答不知道。
　　如果尝试改变，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这个李燃了？
　　甚至与他不再相关……那么，沈耀也许会觉得还不如维持现状。
　　所以，不知道。
　　“李燃惊异于沈耀这般难以做出决断的情状，再想想他自己在梦里看到的婚礼现场，又觉得他看到的或者也是跟其他人相关的内容，不知道是不是该要做一个“干涉他人命运”的坏家伙，再想想，沈耀好像并不是那么不坚决的人，于是好奇心便上来了，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值得你露出这么为难的表情。这暗藏的心思就像是一朵酸酸的小气泡，小心翻滚几圈，然后“啪”地一下碎掉了，很快消失了踪迹。
　　“你看，方才江晴朗也给我水了，”李燃依然在努力地劝说他，“那种奇怪的图案，与其我们两个人费劲吧啦地去钻那个牛角尖，不如也让他们试着动动脑，”他仔细观察沈耀的神色，语气软和得吓人，“大家都是鸣龙苦读人，哪个允许他们闲下来啦？”
　　沈耀实在受不了李三藏无穷无尽地的碎碎念，只扔下一句“你的地图随便你”便气呼呼地加快了脚步，李燃则是英雄般兴高采烈地往后振臂一呼，兄弟姐妹们，这边走！
　　沈耀拿余光偷瞄他，心中锐评道，笑得像个猪头！
　　再一打量，那个程雨杉竟然也在默默地看着猪头，姑娘眼神还挺认真专注的，见此情形的沈少爷脸色蓦地一沉，刚被讨好了一点点的好心情顿时又不见了，好气啊！
　　边晓晓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女孩儿的衣角，附在耳朵边上同她讲悄悄话:“乘以三，那个沈耀……好像在偷看你。”
　　程雨杉冷哼一声，而后不在意地耸耸肩:“也许他在想快找个机会活埋了我吧？”
　　“啊？”边晓晓表示，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太懂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了，但是……感觉是好大的一个瓜啊！
　　可惜，朋友瓜不能当面吃，太遗憾了！

　　回归阵营的江晴朗咋咋呼呼地宣布:“根据本少爷目前掌握到的情报，还没有人成功离开这里，什么破烂门，果然很难啊！”
　　李燃只说带他们去找线索，实际上是想找个僻静的地儿好安营扎寨。
　　他们路过了操场边的小树林，印象中雷鸣带着大家种下的小树苗却不见了，这让11班个个伤感，好像他们努力的这些时光，也跟着不复存在了一般。
　　沈耀不会放过刺这群人的机会，尤其是李燃，这要怪不争气的某人脑子不好:“我以为你看到那个杂物间时就已经明白了，实际上，在11班成立之前，桑老师已经从高校那儿得到了使用那间屋子的批示，并做了打扫，可目前呈现的状态，还是乱糟糟的，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个时空里，你们那个用来搞笑的11班，走上了它本身应该行走的轨迹，根本就是不需要存在的东西，何况是一棵灌多少鸡汤都无济于事的树……”
　　沈耀无疑是犯了众怒，这话11班没人爱听，只是敢当面冲他挥拳头的不多，两个女孩子不倾向于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禹洋对这个带头霸（燃耀）凌自己的好学生心中的疑惑以及恐惧感从来没有消失过，他甚至不存在还手的勇气，哪里敢主动挑衅？
　　而剩下的两个嘛，骂骂咧咧的江少爷倒是敢拍着胸脯说我才不怕他，也敢张牙舞爪地冲上去动手，可事实证明，对他而言，刚才的避战才是正确选择，这位江少爷虽然惯常被高学历的父母约束得紧，那也是一枚捧在手心里头的宝贝疙瘩，属于娇生惯养的那卦，论打架这种事，他压根打不过沈耀，因此也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李燃，你站着不动，不会是送汤送出瘾来了吧？这个地方，我们11班的学生都在，11班就在！只是大少爷，非常真实的对比，这儿可再也没有老师和爹妈为你撑腰……”
　　“你想干什么？”李燃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江晴朗，问的却是率先挑事的沈耀，态度也称不上好，“找个由头，甩下我们独自离开？那个图，你心里有答案了？”
　　沈耀冷笑:“没有。”
　　但是不妨碍找你们茬，反正我心里不爽，大家都别想好过，反正我就是精神不正常……

　　一向眼高于顶的沈少爷没有料到李燃会真的对他挥巴掌。
　　当然，沈耀不是傻子，也不是怂包，他再惊讶，也不可能真的愣着不躲，那是言情剧的桥段，咱们这儿不走这套。
　　可是没卵用。
　　那个巴掌就是虚晃一枪，沈耀闪避，反而中了某人的下怀，被一拳怼到了肚子上。
　　没放水，那是真的疼，比被人护着滚楼梯那会儿可要疼多了。
　　害沈耀差一点泪洒当场，别误会，只是生理性泪水，这种嘛，神仙来了都挡不住。
　　可就沈耀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尤其对李燃这人在这方面有超级加倍属性的人能忍？
　　他能忍就怪了，那必然是要揍回去的。
　　所以李燃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地立刻挨了狠狠一拳，也是够狠的，嘴角都给他干出血了。
　　“你们不要打啦！”
　　边晓晓是第一个想要冲出来拦架的。这姑娘平常的日子过得委屈巴巴，但是搞不好她心里最伟大的愿望就是世界和平，看不得冲突，包括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打架。要不是其他三人以包围圈的形式挡着，她是真的敢想敢莽。
　　只是沈耀能听她的就有鬼了，此刻的他，只想千刀万剐了李燃。
　　但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因为李燃太知道他的不肯善罢甘休，就正好借此机会抓住了他的两只手:“在场子里练过就是不一样，打人挺疼的，只是像你这种由正经教练培训出来的正经选手，招式太固定，碰上我们这种……实战也就这样了。”
　　竟然还开嘲讽？忍不了一点儿！
　　暴怒的沈少爷脑子可没打结，他寻思手动不了，那就用脚解决问题……
　　可手腕处骤然传来的剧烈疼痛却在狠狠提醒着他李燃这个人的卑劣:“再乱动，我就扒了你这身衣服，你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沈耀望向他的眸子黯淡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
　　更过分的是，这家伙竟然不问自取，直接把他自己的地图、从杂物间扒拉来的草稿纸以及沈耀的帐篷一块儿交了出去:“雷老师选的这地儿确实不错，藏得深，还攻守兼备，这个你们先研究着，你，跟我来！”
　　然后他就把已经陷入疯批状态的沈耀给强行拖走了。

　　程雨杉看完了全场大戏，转头问已经陷入木头美人状态的边晓晓:“你说李燃还记得他亲自给沈耀安的中暑病弱人设吗？”
　　边晓晓摇摇头，眼神好不容易重新变得灵动起来:“应该是不记得了。”
　　程雨杉不客气地摊开李燃扔给她的那一堆东西，同时不忘冷嘲热讽道:“男人的嘴，呵！”
　　江晴朗则是拍了拍胸口:“你别说，咱燃哥是真男人！”
　　就冲敢揍沈耀这股子勇气，也值得为他点赞！
　　禹洋张开嘴又闭上，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愣是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给开局一张图但是啥子都看不懂的程雨杉整不耐烦了:“放心吧，死不了！”

　　李燃和沈耀上角落里干架去了。
　　真打，而且是不要形象地那种厮打。
　　但凡沈浩看到自己堆砌金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实验品一号这完全丢弃优雅、像是疯狗一般手脚并用在野地里同人肆意打架的场景，准得当场大声宣布他的报废。
　　不过好学生就是学什么东西都快，包括打架的时候耍阴招。沈耀不只是手脚并用，还带张口咬人的，一嘴啃在了李燃的锁(燃耀)骨上，疼得对方手舞足蹈外加吱哇乱叫。
　　李燃试图用力推开那只毛茸茸的脑袋，未果，无奈先转换为言语攻击:“你是狗啊？”
　　沈耀的行为不像狗，更像是吸血鬼。因为他咬一口不换地儿，也久久不肯松口，影视作品里的吸血鬼都是这么干的。
　　李燃龇牙咧嘴，实在遭不住了，终于想到了伸手去掐人家的脖子：“你给老子滚开！”
　　沈耀被强制性地抬起了脑袋。
　　李燃的力气可不小，他也疼，疼得皱起了眉头，只是在看到那枚已然落下的咬(燃耀)痕之后，又得意地笑了。他的牙齿上还带着淡淡的血痕，那种笑容，看起来天真而又残忍。
　　“你TM……”这回李燃也想杀了他了。
　　“你也觉得我在这里无依无靠是吗？”沈耀的话说得细碎，李燃自己没发觉，他在他开口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沈耀倒是清晰地感受到了，所以他表现得更加洋洋得意了，“只是你以为能够为所欲为的这个世外桃源，剩下的时间可是已经不到24小时了，只要我还有命回到那个家里……呵，从你对我动手的那一刻起，想必是已经想好要为葛奶奶寻找什么样的新工作了吧？”
　　李燃真后悔给沈耀这个仗势欺人的阴险小人机会说了这么多的话，果然还是掐着让他闭嘴比较舒心：“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能不能不要动不动拿我奶奶说事儿？”
　　“可她是你明确的弱点啊，”沈耀弯着眉眼笑得快乐，“你刚才威胁我的时候可是言之凿凿的诶！做人不要双标……啊！”
　　李燃这回不掐他脖子了，换成了卡住下巴掐着嘴，如此同样令他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无法顺利讲出话来，而且这动作很粗鲁，甚至有点……虽然这么说有损气势，但是沈耀这会儿也说不好到底为什么，确实不太敢同李燃对视，总觉得……不知道，可能是动物面对危险临近的本能反应？
　　“看过霸王别姬吧？”
　　沈耀扭着脸不给反应。
　　“不吱声我就默认是了，记得大师兄往小豆子嘴里塞的那根烟袋吗？最后让他的嘴角流血了……”李燃用力摁着沈耀软嫩的两颊，无论他如何抓挠也没有松开，语气凶狠，“真想给你也……哈！算了！大少爷，架也打过了，磨洋工挺积极的，正事是一点儿也没办，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从我身上起开？”
　　沈耀这才意识到，他这个样子趴在人家李燃的身上已经很久了，非常不对劲的姿势，而且这人拉起的话题又是电影镜头语言下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强制性口(燃耀)交的隐晦性表达，再加上他们之间的一连串互动，不是咬锁(燃耀)骨就是掐脖子或者卡嘴巴，画面那叫一个河蟹，实在太没眼看了。
　　小少爷连忙拍开某人的魔爪，一个弹跳速速蹦开了。

　　李燃也跟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咱们可以走了吗？”
　　沈耀说，得罪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求得和解的，特别是像你这么糟糕的态度，差评！
　　“我看你好像平稳了不少，卸下乖巧的伪装，拿我当沙包很解气啊？”
　　“……”
　　“下回找我当陪练，可是要收费了哈！”李燃似乎对沈耀这种喜欢动不动就变来变去的脸色适应性越来越好，“还有，不许再咬人了，再动嘴，就押你去打狂犬疫苗。”
　　“……可是，跟你打我的那些比，我还少打了两拳。”
　　“你还记着数的？不对吧？我没觉得你少还手了啊！”
　　“那是你的感觉错误了，我不可能数错的。”
　　你年纪第一，的确是不可能数错数的。
　　但我怎么还是有种被坑了的赶脚？
　　李燃打量着沈耀认真的脸庞，对大少爷的斤斤计较很是无语：“就算你说得对，也就两拳而已，你不是还想要讨回去吧？”
　　“嗯，我没有吃亏的习惯。”
　　说罢，李燃的肚子上就重重挨了一拳，算是沈耀对他第一次动手打肚子那回的“报答”。
　　李燃的表情看起来想一口吞了这个嘚瑟的小混蛋。
　　沈耀的第二拳看似打脸，实际上只是以食指落在了那枚新鲜的咬(燃耀)痕上，他笑得炫耀，还要示(燃耀)威一般拉满了嘲讽:“不愧是你，那么悲剧性的文艺片，脑子里还满是有颜色的废料……实际上却是敢想却不敢做的胆小鬼~”
　　李燃缓步逼近沈耀，他们身高相近，贴着肩膀附耳讲话的场景看起来也挺河蟹的，“你刚才明明是在害羞吧？自以为逃过一劫又来挑事儿，真是不知死活……”他将手横放在他的腰上，不顾少爷的挣扎，直接把人拦腰抱起，“我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只是，进来之前的那个声音，你说它会不会正藏在什么地方窥视这里所有的人？或者还十分恶趣味地开了无数台录像机记录生活……不管你有没有兴趣当那种片子的主角，我可没有。”
　　(天音:我不是我没有！神马片子你在嗦神马，我不懂！)

　　沈耀此刻的表情倒是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他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李燃好像比记忆中那个同时兼具骄傲与自卑的少年更加不可控，真的是因为葛奶奶不在身边，所以他已经失去了威胁他的筹码吗？
　　“你干嘛？”
　　李燃抱起他往帐篷那边走，其实这么做挺费力的，真恨不得一锤子锤晕某人:“没必要跟不讲道理的人浪费时间，你再乱动，我就把这么直接把你抱进帐篷里，摔程雨杉跟前去！”
　　最好把她对你的印象一股脑儿拉成负分，不管我能不能找到“门”，都让那个不科学的结婚典礼彻底告吹！
　　沈耀:这是什么意思？一种野蛮人喜欢的、向心爱的女孩炫耀武力值用以告白的方式？
　　不得不说，两位的脑回路……不愧是天才，在自我逻辑的弯弯绕绕里，各自走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完美闭环。

　　“你也挺能装的，”沈耀这人特现实，见周围没人，抱也就随他抱了，这么做反正累的不是自己，但是嘴上不能输了气势，“以前看你在装孙子和装大爷之间来回切换，还以为是人格分裂呢！结果到了这儿，干脆装上B了，没人管彻底放飞自我了是吧？”
　　听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说的这话，正常人早被气死了，李燃想，只是我也不怎么正常，不然哪里来的闲心跟你在这里掰扯，“这一点咱们半斤八两好不好？而且你到处装孙子好像只喜欢在我跟前装大爷……”这回因为生气脸颊鼓起来的是鼻青脸肿的小仓鼠，可惜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了。李燃眼珠一转假装松手，因为失去平衡而被吓了一大跳的大少爷呼吸立马就加快了不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捉住了眼前人的肩膀。李燃这才慢慢地把人放到地面上，让那颗疯狂跳动心脏徐徐舒缓下来。
　　搞什么？真是恶劣的坏小子！
　　沈耀只觉得一阵耳鸣，可那诡计得逞了的家伙笑得还挺开心，开心使人嘴皮子犯贱:“快到啦！这么不舍得放手啊？那咱们再接着抱抱呗~”
　　沈耀冷着脸将他一把推开，扭头就走。
　　唉，少爷脾气太差劲了！
　　李燃只好快跑几步追上他，然后直接埋肩的干活:“是我舍不得好吧~累死了，身上还到处痛，不要小气嘛，让我靠一下啦！”
　　沈耀低头只看得见他后脑勺上的黑发，短短的，还有脖子上暴露出来的淡青色血管，看起来很好咬的样子……
　　等等，你不是真的吸血鬼啊喂！
　　李燃埋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说“走吧”，整个过程像极了是在吸猫。
　　沈耀无语子，但还是就这样被囫囵拐进了满是11班人士的他自己的帐篷里，他跟那些心目中的路人甲乙丙丁面面相觑了一秒钟，不爱搭理他们形形色色的惊诧眼神，随便找了个离人最远的角落优雅地坐了下来。

　　程雨杉捏着笔:“不到两个小时，你们还挺快哈！”
　　李燃说过奖过奖，那副地图您研究出来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挨着沈耀坐下，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配上他俩现在纷纷挂彩的尊容在他的小伙伴们看来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对劲。
　　“这图形很特别，但是完全没有印象，不像是我们学校里的。”
　　“也许是你考虑的不周全，”沈耀十分乐于给程雨杉添堵，“比如是学校之中一个什么物件哪个方向的视角图，你敢说，鸣龙中学里的所有东西你都了如指掌吗？”
　　“我以为你很清楚这个图纸的名称是叫做地图？”
　　“那可能是一个用以迷惑的用词，等的就是那些愿意上当的人。哈利波特中的门钥匙听说过吗？穿过门去往另一个世界，听起来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年纪第一还有功夫看哈利波特啊！阁下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多谢夸奖，”沈耀摆出经典虚假微笑，“我有分配学习之余的时间，用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课外书和电影，都属于此列。”
　　“这么听起来，时间管理大师的正统发明者小猪老师都要对您自愧不如啦！”
　　“啊？他啊，我对多人运动不感兴趣。”

　　这两位打响了战火其他人统统插不上嘴，包括李燃，他甚至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沈耀和程雨杉的婚后生活，难不成这两口子成天的对话就是这个调调吗？听着脑袋嗡嗡的，像是滚烫的开水里炸开了一千条的小鱼小虾正在以齐齐地撕心裂肺的悲鸣做最后的挣扎。
　　等等，什么结婚，分明还没影儿的事情，千万不要乱想！记住李燃，你就是来棒打鸳鸯的，为了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偷偷摸摸地唱《成全》什么的，才不符合你的性格！
　　程雨杉翻白眼，显然不想继续跟沈耀讨论多人运动，这也太抓马了:“……行，那你说是个什么物件？”
　　“不知道啊，”学霸理所当然地说，“不然还给你看这图做什么。”
　　“Stop！”边晓晓实在忍不住了，见一声高呼引得大家都看向了自己，连忙将声音降低了八度，同时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弱弱地问，“你们吃饭吗？我这里有……”她的新手大礼包是食物，具体来说是一个个的小饭团，很方便，也非常适合分享，“你们……饿了吗？”

　　11班的其他人都非常给晓晓小美女面子，只有自诩外人的沈耀依然坐着不动，眼神也放得空空的，饭团这种东西是蒋女士在日常生活中明令禁止的垃圾食品，他倒是不一定非得遵守，只是……
　　边晓晓有些局促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燃，眼中求助的意思非常明显。
　　江晴朗才愿意不放过任何可以挖苦沈耀的机会:“人家公子哥儿不屑于吃这种粗劣碳水的啦！你看黑暗荣耀里的那个谁不也是拒绝了文东恩……”
　　“他肠胃不好，吃凉的会直接拉低咱们的战斗力，”李燃苦恼地挠了挠头，“要不我去食堂热一热……”
　　沈耀仍然没动，但是这话他听到了，睫毛也因此颤了颤。十七八岁的少年，终归还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那种在一瞬间纠结到说不出口的感觉……更是如此。
　　“我有……我有火……”禹洋垂着头小声说，“我有打火机……那个，新的……就是新手礼包，可……可以吗？”
　　李燃竟然也莫名打起了磕巴:“好像……也不是不行。”
　　沈耀:吃的喝的还有火，全部凑齐了，你们11班，比我看起来更像是来旅游的好不好？
　　也不知道一个选了帐篷的人，究竟有什么底气说人家。

　　沈耀一脸纠结地捧着新鲜出炉的饭团(李燃使用打火机加热款)，想了想，还是先同边晓晓和禹洋说了谢谢，女孩大方地回了他一个笑脸，禹洋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他嘀咕着说“不用谢”，估计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清楚。
　　沈耀倒是猜到了，但是他没有吱声。
　　说实在的，他现在也说不太明白该要如何禹洋，还有是11班的这群人，就算不时刻准备着那种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状态，他可能还是会随时随地抑制不住地嫉妒他们，因为……
　　李燃冲他挤眉弄眼，我呢？我就不值得你的一声谢谢？
　　沈耀没说话，只掰了三角饭团上一块尖尖塞到这张突然凑近过来的大脸的嘴巴里。
　　李燃盯着他看了老半天才想到要咽下去，哎呀，顿时觉得手里的这个团子不香了怎么破！
　　可沈耀不再理他了，埋头吃饭团愣是吃出了学霸专有的埋头刷题海的感觉。
　　其实用打火机的火加热并不会十分均匀，手里的饭团也是冷冷热热的没个准数，但是这不妨碍沈耀可以吃的很香。

　　程雨杉一直在悄悄围观他们的互动，并默默地干了一瓶矿泉水。
　　江晴朗连忙跑过去想为她续上，可这位少爷就不是那种精细人儿，手一抖，哦豁，水直接洒到地面上了，还因此弄湿了李燃的地图。
　　可是正主都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就遭了沈耀好大一个冷嗖嗖的眼刀，恨不得提起刀子用力戳进他的骨头里的那种，江晴朗表示你嫑这样，我害怕。
　　“等等，水给我！”程雨杉第一个发现了问题，这地图过水之后，竟然会有另外的墨迹显现出来，江晴朗这笨手笨脚的，还立功了！

　　地图泼水之后的结果是不规则图形中部偏右出现了一个异常规则的小长方形，而且生怕别人看不懂似的，旁边有个箭头，标注了“这是门，每次限通行一人”一行字。
　　沈耀和程雨杉同时眼前一亮。
　　“国内的住宅门面积通常为1.8到2平方米，可以先试着按照1厘米为单位，求出该长方形面积，再倒推出这幅图的比例尺，最后推算出整个不规则图形的大致面积，就可以得出它在实际中到底有多大了。”
　　“两间教室，还差一点，90左右，不到100平方米。”
　　“这总不可能是某个物件咯！咱学校没地儿能塞得下这么大的物件。”
　　“那只是随口举例，你真信啦？看太多八卦新闻，果然是会造成一定影响的。”
　　“……自己的话都能随便打脸还不疼的人，了不起！”
　　边晓晓偷偷扯了扯李燃的衣袖:“他们是不是又要吵起来啦？”
　　“都怪沈耀这小子讲话太尖酸刻薄！”出于对女神的爱护，江晴朗更是义愤填膺。
　　“我看他们讨论得还挺愉快啊！”这是哪个酸了，我不说，就是玩～
　　禹洋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他，别误会，这种脑子不正常的货色学长是关心不了一点，他那是大幂幂白眼同款。

　　“面积不算小，又是这么奇怪的形状……”程雨杉陷入了沉思。
　　沈耀则是直接双手一推，表示懒得管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溜回了他原来的角落里。
　　李燃窸窸窣窣地挪到他的身边咬耳朵:“按你的性格，不是不争第一誓不罢休吗？这就……这么交给她啦？”
　　“你不相信她解得出来？”
　　“不是！当然不是！”是你信任她解得出来才吓人好不好，“老雷说她的数学天赋高到可怕，我这种普通人，绝对望尘莫及。呃，我的意思是，数学方面，她努努力，大概可以跟你考差不多分吧，当然不是说你没有……”靠！我这是什么破嘴，越说越错！
　　沈耀微微仰头，眯着眼睛，并未出现过激的反应，而且他看起来也认同了雷鸣的观点:“看来这人除了洗脑鸡汤之外，还会说一点真话啊！”
　　李燃轻轻抠着他的一处袖角:“你别这么说老雷，我……”
　　“你还挺感激他的收留，看出来了。能说说你的雷老师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那当然是，11班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材！”
　　“是缺了你11班根本开不起来吧？”
　　“我去！你到底有没有在专心念书啊！怎么咱学校里的什么八卦你好像都了如指掌的样子？”
　　“敷衍点的说法，学校里是最藏不住八卦的，因为学生是这个天底下最无聊且喜欢群聚的生物，只要有人传，长了耳朵肯定能听到。”
　　“啊？那不敷衍的呢？”
　　也许是这一刻跟沈耀谈话的氛围太美好了，李燃想都没想就开始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大搞贴贴。
　　沈耀没有制止他的黏糊，只是淡淡地说:“这些消息，可以让我心情平静。”

　　“啊？”李燃的反应有些呆，可也不是那么呆，他还是看出来沈耀眼眸深处是藏了涌动暗流的，这种很难形容，傻小子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只能依靠单音节装懵。
　　“对了，你是有多么喜欢历史地理或者生物吗？”
　　“啊？”这个跟方才不一样，李燃不知道为什么沈耀会突然提起选科的事情，因为这其中还掺杂了一段他极为复杂的成长经历，李燃几乎条件反射地对所有想要扯出这个话题的人都抱有严重的戒备心理，沈耀……当然沈耀也不可能例外。
　　“如果不论就业前景，可能物理和哲学更加适合你，鉴于大天（燃耀）朝把哲学放到了政治学科……高中阶段，最适配你的应该还是物理……吧？”
　　这是什么表情？
　　“……你听到什么了？”李燃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冷了，连原本无意识的亲昵贴贴也顿时拉开了距离，“谁派你来……”当说客的？
　　沈耀奇异于他的反应，这是自己观察挺久之后认真分析出来的结论，不对吗？为什么李燃会是这样的反应？
　　虽然在此刻突兀提起有刻意转移话题之嫌，但是这确实也是萦绕在沈耀心头的一个疑问来着。
　　大少爷眼珠一转:“我听说你经常帮同学修手机？动手能力这么强，不是理所当然吗？”
　　但是被李燃识破了:“显然，这只是你临时想到的回答，再说了，修手机跟哲学有什么关系？”
　　沈耀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但从他不动声色的外表是看不来什么的:“市场上，一对一帮忙分析高考选科可是一门十分紧俏的生意，得要收费的，你问我……给钱么？”
　　李燃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的表演，大少爷不缺钱，所以他想要的，其实是别的东西，李燃在等待他提出真正的条件。
　　结果沈耀却不理他，转头看陷入思考的程雨杉去了。
　　什么嘛。

　　女孩正在撕扯草稿纸然后拼凑些什么，此刻她冷着脸，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但是那种专心致志做研究的美，就是会在无形中散发出来，让人觉得向往和钦佩。
　　沈耀垂下眼帘，抿着嘴轻轻地笑了一下。
　　李燃对这个人还有这个声音都很敏(燃耀)感，当然还有忘不掉的、梦中的那场婚礼……他不受控制地扭头看向了他。
　　所以，其实沈耀应该蛮欣赏程雨杉的吧？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一个号称纠正错误世界线的地方，正在把未来往那条既定的轨道上推进？
　　李燃突然觉得有些恐慌，他不想让程雨杉嫁给沈耀，这是肯定的，这也是他硬着头皮来参加所谓冒险的原因，女孩值得一个倾力支持包容她的丈夫，而不是像沈耀这样子……沈耀是什么样子呢？李燃的心里只有一团模糊不清但是浓墨重彩的影子，他表达不出来。

　　比如现在这样……李燃已经从沈耀那个神秘的笑容中解读出了另外的意思，地图上的所指，他早就已经搞清楚了。
　　人家离席，不是因为偷懒，不是因为推不出来，而是因为他知道，但是不愿意说，不愿意跟我们这样的人说……
　　你看，李燃觉得有些冷，每次在我以为他足够了解他的时候，大少爷总是会居高临下地提醒保姆的孙子，你不配。
　　李燃张了张嘴，他想他应该通知他的伙伴们，他想要揭穿沈耀，可是……别忘了，这只是他个人内心笃信的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但11班会相信我的，就像今天中午，他们也是全心全意地站在了我这边……
　　“你怎么啦？”沈耀注意到了李燃的异常，他不是很能理解，这还不到夜里，两个女孩子也都好好的，这家伙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抖上了，“……冷吗？”
　　大少爷这辈子就没关心过别人，如此生硬……也正常。

　　江晴朗一口咬定肯定是沈耀对他燃哥做了什么，被没好气的大少爷和被吵到的程雨杉同时强令闭嘴。
　　李燃擦了擦额头，说他没事，就是闲得无聊抖着玩儿。
　　边晓晓如同幽灵一般从他的身边飘过:“来，多喝热水。”
　　这是边晓晓在外头拿打火机点着树枝加热的，她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充满了母性的同情。
　　李燃尴尬地说了一声“谢谢”。
　　都怪沈耀，岂可修！
　　当然沈耀也不能幸免，因为李燃说他中暑了，又说他胃不好吃不了凉，总之，听起来是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嘎嘣脆的那种小可怜。
　　沈耀保持礼节，笑着谢过好心的小姑娘，然后阴森森地端着手里的热水，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一杯热水过去给随口胡乱编排他的李燃临时洗个头。
　　大少爷的真实情绪像过山车一样不稳定，也不是一两天了，李燃知道的。
　　“太阳……太阳要下，下山了。”禹洋小声感慨道，不知道是在提醒他自己，还是旁的什么人。
　　沈耀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一紧。他生长的那个家庭，可是太需要听得懂别人的话外之音了，他只是对禹洋胆敢跑到自己跟前蹦跶这件事感到好奇，甚至有些愤慨，不然以大少爷那个骄傲得要人命的性格，才懒得同这个不爱放在眼里但又同时包裹着厌恶和嫉妒两种复杂情绪的人说这么多话:“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太阳，也许这只是一个巨大的人造实验室，它模拟出了鸣龙的环境，却忽视了很多细节，最该深有体会的，不就是你们11班吗？”
　　禹洋吞吞吐吐半晌，终于表达清楚了他“但是11班的人都被送进来了，事物发展的最关键因素就是人”的观点。
　　沈耀自诩涵养好，没打断禹洋磕磕绊绊的表达，还有时不时游离的眼神，可他对他的回答也就只有一个冷哼，心道我才懒得跟费劲的人说话。
　　“还有你，”禹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连直视人家都做不到，就逮着沈耀开始疯狂输出，甚至有越说越快、好像结巴都赶不上了的趋势，“雷老师和桑老师都没能进来，你却来了，是其他班的唯一一个，可见未来你跟我们的交集……”
　　要不是沈耀发射的死亡视线太渗人了，禹洋觉得自己还能说好几百个字。
　　“我知道了！”程雨杉抛开手中的纸屑，立刻起身，看起来想要马上跑出去，“是那里！”
　　“你不打算告诉我们吗？”沈耀似乎很擅长以己度人，然后心安理得地把他自己放进无辜群众当中，率先向他定好的目标倒打一耙，“也是，谁想出来的谁获益才是遵循了正确的自然法则，怎么可能让别人白白地捡了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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