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少年·燃耀丨素日繁花

作者:莲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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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进冬日的密码



      自习结束,程雨杉背上书包,从温暖的食堂里走了出来。
      屋外骤然变冷的空气令女孩打了个寒颤,但她的脸上仍是微微笑着的。
      电话那头的江晴朗正在兴高采烈地通报高中毕业后11班第一次在北京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又咋咋呼呼地说,我们都说好了一定会去的,大学霸你可千万不要爽约,另外就是,他刻意拉高了调子,需要的话,可以带家属哦!
      太大声了,程雨杉下意识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又调小了两格音量键,说知道了。
      通话完毕,她搓了搓掌心,又朝那儿哈了两口热气,而后将视线转移到了身后,面上的笑脸也跟着凝固了起来:“偷听人讲电话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来人名叫沈耀,程雨杉在高中时期不同班的同学,家乡声名赫赫的理科状元,一个……一时间说不大明白的人。
      “这里是公共场合。”沈耀说,言下之意,公共场合的听,怎么能叫做偷听呢?
      程雨杉没兴致同这个人咬文嚼字,她和他自高中那会儿起就主打一个不熟,还有虽未敞开明言但是双方都多少有点AC数的相互看不惯,故而只甩下了简单两字打发了去:“有事?”
      沈耀如同高高在上的少爷般发布了他的命令:“你们的聚会,我也去。”
      程雨杉的回应是一个冷冷的笑。
      她不像有的人,才没有义务惯着这位不讲道理的大少爷。
      女生决心掉头走人,心道就当做此人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眼前出现过好了。
      “我可以给你报酬,”沈耀的说法和做派表明了他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可以以条件交易的谈判,或者这就是他为人处世的人生准则也说不定,“奶茶?”男生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程雨杉的脸色,“一顿饭?”他看了看旁边的食堂,以及女孩越发无语的表情,以学霸琢磨竞赛大题的神情皱眉思索道,“我想你应该不喜欢直接打钱这种……”
      程雨杉心说我确实不喜欢打钱,但我应该挺喜欢打人的,尤其是你这种自以为是实际上哪哪儿都缺根筋的家伙。
      “没兴趣。”程雨杉果断地表示拒绝。
      “我可以开车接送你,”沈耀又提出了新的条件,“你们约的那个地方不近,这样你就不用时刻操心是否会错过回学校的地铁,也可以放心地喝一点酒。”
      我去,偷听得还挺全面。
      都怪江晴朗那个大嗓门,一整个资(燃耀)敌高手。
      程雨杉被他的这份执拗搞到头大,她觉得这位少爷虽然在待人接物上好像永远表现得彬彬有礼,但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我带你过去,很奇怪的好吧?他们说的是带家属……”女孩蹙着眉头往后退了两步,“你想都不要想。”
      沈耀的回答是:“我听到江晴朗说的是‘可以带家属’,这不代表着‘必然’,还有,我不是这么想的,你才是,想都不要想。”
      不是这么想的,那是怎么想的?
      话说阁下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
      好欠扁啊!
      老娘的拳头痒了啊喂!
      自打来到青北校园以后,程雨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么极致抓狂的情绪了,亏得她被呼呼冷风吹得僵硬无比的大脑竟然还记得要甩锅出去,这似乎源于她的潜意识迸发出来的一种本能:“你怎么不找他带你去?”
      沈耀镇定自若地阐明了一个事实:“我换了新的电话号码。”
      程雨杉回了她一个略显复杂的眼神,惊讶,但又好像毫不意外,可能还有一些敬佩与奚落的混合物,说不好。
      他们这群人,从星州来到青北,因为至少要在此地混迹四年,所以不可能有人没换过电话号码,可这并不意味会与失去联系划上等号。比如程雨杉,除了11班的小群,她还加入了鸣龙高中这一届在北京就读的毕业生大群,11班的其他人也是,还有桃李班那群平日里惯常是目中无人的家伙,到了这个地方,不论家庭出身,其实他们统统都可以算作是小地方来的北漂,被这座大城市兼容并蓄地包容着,只是作为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同学,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
      也只有这位沈家少爷,他是这年高考最风光的那个,也是销声匿迹得最彻底的那个。
      沈耀这个名字就好像是一颗闪耀的流星,在众人眼里璀璨过,但是一下子就找不见了。
      他甚至没有再联系过鸣龙高中的任何一个人,跟他们这个小集体的全世界闹起了失联。
      ——是打算挥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吗?怎么现在又眼巴巴地想要续上了?
      寒冷的北风让程雨杉无暇继续为此思考下去,她也觉得没必要为眼前这个不值得的人多费时间还有脑细胞,于是团起手臂抱紧了胳膊,冷冷地做出了最终的宣判:“明天下午四点半,学校东门,我不会等你,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记住,聚餐的饭钱,所有人AA。”
      沈耀点开了手机锁屏,是一个六位的数字密码,“我提前转给你,”而且这大少爷还难得贴心了一回,“不用烦恼,可以多退少补。”
      程雨杉顶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用VX收款码接受了他的转款。
      前提是他俩在不乐意加彼此好友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默契。
      而且你知道吧?程雨杉对数字这个东西极其敏(燃耀)感。包括它们在屏幕上所在的九宫格位置。另外还有一些特别的日子……她不用特别记忆,因为根本不会忘记。可笑的是,沈耀如今用来锁屏的这一串密码,她本能地背得出来,但她宁愿自己从未见过。
      胆小鬼,都一样。
      程雨杉半阖上眼睛,说,回见。
      如愿以偿的沈耀矜持地点了点头:“好。”
      程雨杉一甩马尾,轻快地跑开了。她生来在背阴处,向往明媚和热烈,跟这种搞什么都喜欢暗搓搓的家伙,自然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二讨下午,沈耀是开着大奔来接她的,当然没让女生等,是他在等她。
      好像自打11班搞出大伙儿为这个人送餐的那场闹剧之后,咱们沈少爷好像就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低调。
      程雨杉的大学同学捂住嘴,露出了八卦的神情:“哇塞!你男朋友呀?”
      女孩揉了揉太阳穴,为自己的无辜躺枪默哀一秒钟:“不是,是情敌……曾经的。”
      同学瞪圆了眼睛,又挠了挠头,能考上青北的机智大脑开始疯狂地运转这句听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信息量爆表的话,EXM,贵圈是真的很会玩啊!
      程雨杉没有理会同学的震惊,径直走上去,拉开门,坐到了后排。
      大奔就这么嚣张地扬长而去了,给机智但是暂时一头雾水的同学呼啦啦糊了一脸的汽车尾气。
      一路上,程雨杉跟某位司机没什么好聊的,她在噼里啪啦地玩手机,那头时不时会传江晴朗和边晓晓的大嗓门儿,那两人都是活泼的性子,打字不间断,语音更是滔滔不绝。
      沈耀则是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对自己的爱车内炸开锅的群聊全程当做是听不见。
      反正也没有他想听到的内容,和声音。
      至于这种对杂音自动屏蔽的本事,不好意思,这是学霸自带的技能,羡慕不来的。

      到了约定地方的停车场,程雨杉飞快地从车上蹦了下去,搞得好像是在大逃荒一般。
      “嗨!程雨杉!半年不见,你变得愈发迷人了!有没有想我?”那边说话的是李燃,老实说,在鸣龙当校霸那会儿都没听过这人对女生讲过这种流氓话,油腻,太油腻了!
      沈耀从车内看他,穿着看起来薄薄的黑色毛衣,至于外套这种东西,不要指望这会儿抱着极大热情冲下楼来接人的男孩子可能会记得。
      他更加不可能知道,看到这一幕的某少爷,脸色瞬间就垮了下去。
      程雨杉用“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瞥了神经兮兮的李燃一眼,才懒得理他,噔噔噔跑到楼上去了。
      李燃看起来很气馁,也可以说是有些气急败坏,竟然原地跳起脚来:“喂!可恶的程雨杉!好歹同学一场,怎么不理人呢!我伤心了,我要哭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刚刚锁好车的沈耀站在背后,慢斯条理地提醒他:“她走远了,听不见了。”
      李燃180度回头转弯,就这还差点自己给自己绊了一个趔趄,踉跄了几步好难得稳住身形,笑起来更像是在紧巴巴给这位大少爷赔笑:“啊!是沈耀啊!你怎么来了?”
      沈耀将他自己裹在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里,双手插兜,怎么看都是优雅帅气又白白净净的酷哥一枚,不过语气听着还是挺温柔,甚至有些可怜巴巴的委屈,只是但凡不是缺根弦的傻子,都能从他的这张脸上看到显而易见的假装味道,是一种极端又矛盾的融合体:“我们说好了北京见的。”
      李燃脸上的笑容卡住了几秒钟,又堪堪地恢复了过来,他摸了摸后脑勺,而后傻兮兮地咧开了嘴,还是笑:“这不是因为大家都联系不上你嘛!”
      “嗯,”沈耀理所当然地盯着他,“所以我来找你了。”
      李燃睁大眼,呆呆地“啊”了一声。
      可惜现实没给他多少余地感慨什么,热情份子江晴朗一到,必然得要推着他上楼。
      至于沈耀,江晴朗显然也发现了他,同时也夸张地表达了汹涌澎湃的惊讶之情,是对着李燃的:“这就是你带来的家属?”
      李燃一边张牙舞爪地骂江晴朗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一边疯狂拿眼神偷瞄沈耀,过去的教训说明了,沈耀这家伙最是记仇,是典型的睚眦必报型选手,他年纪轻轻,可不想大家在北京的第一场重逢就搞得要死要活的,往事不堪回首啊,呜呼哀哉!
      然而听到这话的沈耀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保持了一段距离的基础上,镇定自若地跟着他们一起上了楼,进了包间。
      边晓晓和禹洋对沈少爷的大驾光临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他们的震惊。
      小姑娘因此蹦蹦跳跳地转了好几个圈,学长则是手不能停地杵着他脸上的眼镜。
      李燃闷声闷气地说,点菜吧。
      他由衷觉得沈耀不会喜欢被围观,虽然那人从头到尾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但是他知道,他插着兜,其实已经在暗搓搓地抠手指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吗……李燃在内心掩面长叹,真烦人!整得他也开始浑身难受了,痒。

      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点菜,几番交谈下来,江晴朗和边晓晓两个人之间的那点子暧昧很快就藏不住了,并且由此遭到了11班其他人的一致起哄。
      程雨杉在这方面从不逊色,自认为当得起“狗粮葬送者福尔摩斯”的称号,比起从前鸣龙的“容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燃把脸藏在了菜单后头,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他更想刺溜一下钻进那个单纯的二维空间里边,而不是在这里傻傻地听程雨杉摆着一张高冷笑脸指桑骂槐。
      他是向她表白过的,毕业的时候,果不其然被拒了,李燃追问原因,程雨杉甩给愣头青一个冷笑,你说呢?
      我说,我说一年抱俩、两年抱三也是响应国家政策……
      那个时候的程雨杉直接抡起一拳,给曾经的校霸呲溜一下干飞了出去。
      灰头土脸的李燃跌坐在草地上,出神地看着夏日鸣龙碧蓝的天空,就着一堆衰不拉几的草根儿,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说说噻,其实不抱也行啊!这不是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了么?开开玩笑也不准吗?小气死了,程雨杉!”
      程雨杉扭头就走,没再分给他半个眼神。
      毕业季,大家都很忙,哪怕你是龙海乔布斯,也没人爱多余搭理你。
      嘛,这么说也不准确。
      他是同人有过约定的,在家乡的江水边。
      北京见。
      从青北变成北京,是我对现实的妥协。
      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也是。

      视线切回来。
      那张菜单最后传到了沈耀手里,是他等着身边的李燃在各个选项和其他人的叽叽喳喳之间墨迹了半天之后才传给他的。
      大少爷简单快捷明了,提起笔直接勾了一箱啤酒。
      程雨杉立刻咬牙切齿地朝她的司机先生发射了死亡视线:“你要开车!”
      “给你们点的,”沈耀笑,“难不成这里还有未成年的小朋友么?”
      非常直白的激将法,但是好用,好用就成。
      一向很不爽他的江晴朗立刻上勾,李燃是第二个,他好像十分听不得沈耀口中所谓的“小朋友”,拎起啤酒罐子仰头就干了一听,还挑衅似的朝他倒了倒,一滴未剩。
      沈耀顶着那张好学生的脸蛋乖乖地冲他笑了笑,眼睛也亮。
      李燃用他那并不文学的大脑想了想,好不容易倒腾出了一个酸溜溜的比喻,就像是黑珍珠,神秘而又深邃,这个人也是一样……
      不行!李燃你在瞎打什么比方呢!
      这路走得也太窄了,太歪了!
      回神回神!干杯干杯!
      边晓晓随波逐流,毫无抵抗地陷入了谈笑之间肆意飞扬的“啤酒大军”里,禹洋的坚持也很不走心,主要是……现在这个跟沈耀同处一室的氛围吧,他觉得还不如一醉。
      也就程雨杉是不受诱惑刻意保持了清醒了的那个,无论谁来劝,都只是一口一口浅浅地抿着,绝不贪杯。
      沈耀举起玻璃杯中的白开水,用比程雨杉更加斯文的姿势小小地尝了一口,期间那女孩少不得恶狠狠地瞪他这个罪魁祸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才不怕。

      喝嗨了的江晴朗开始雷鸣附体,闹哄哄地cue大家唱英文歌,边晓晓最给他面子,禹洋也不错,就连平常最乐得退避三舍的李燃也嚎着嗓子赏了他一句“ABCDEFG”,不配合的现场最为清醒的两个人,江晴朗一向拿程雨杉没得办法,他只好看向沈耀,大有你不唱我就撒泼的架势,沈耀抱臂坐在椅子上,脸上似笑非笑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狠狠地嘲讽江晴朗唱rap把脑筋唱到不正常了,他看起来是会听人瞎指挥的那种人么?
      江晴朗感受到了不友善的视线,他大为光火,这种不合群的家伙,到底是谁招惹过来的啊?明明跟他们11班水火不容的说:“不然你来干什么?”
      可惜沈耀完全不为所动,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一触即发的架势了。
      “等一等!”李燃突然贼兮兮地探了个脑袋过来,这人的脸上也是笑嘻嘻的,双颊泛着一股子醉酒的红晕,“成天带着耳机听英文歌,我都没见你唱过呢!”
      于是沈耀干脆不管江晴朗了,只是一脸认真地盯着李燃看:“你想听吗?”
      恃酒行凶的李燃傻呵呵地点了点头,他的脑子已经不太好了,自诩耳朵可还好着:“想想想,我们大家都想,你们说是不是?”
      醉醺醺的众人连忙跟着起哄。
      程雨杉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起,她冷不丁地举杯喝了今天最大的一口酒,是那种仰头将冰冷液体灌进了喉咙里的姿态,一点也不高雅。
      Here we go again here we go again
      Fire and emotion(1)
      沈耀轻哼了两句,可是没等11班的人咂摸出个什么味来,立刻又恢复了他那张温和虚伪的假面cue到了程雨杉,该你了。
      I\'ve seen the world
      Done it all had my cake now(2)
      程雨杉的歌词也戛然而止在了首句,然后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往唱歌始作俑者江晴朗碗里添各种各样的辣椒酱:“吃你的吧!”
      正宗星州人江晴朗骄傲叉腰:“北京的辣椒酱,呵!”
      不是我瞧不起在座的各位,混合在一起了是渣渣!

      这群人叽里呱啦地闹到了将近11点。
      好在沈耀打小就是忍者神龟类型的,不然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程雨杉艰辛地架着喝高了正对着天花板上吊灯数星星的边晓晓,说是要送她去酒店。
      沈耀如同冰山一般不为所动:“按照协议,我只答应了载你一个人。”
      程雨杉对这种毫无绅士风度的男人表示嗤之以鼻。
      沈耀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你有选择放弃的权利,这是你的自由。”
      程雨杉黑着脸,对另外一边架着同样人间不清醒江晴朗的李燃说:“我们走!”
      李燃呼啦啦晃了晃脑袋,眼皮却是不知缘由地跳了一下,他努力打开眼睛,想开口说些什么的,但是被禹洋学长给抢了先,这可是异常罕见的事,“我来吧!”禹洋的状况还算是勉强清醒,正恳切地恳求着大脑一片混沌的李燃,甚至不惜上手直接扒拉那个正在高唱rap的江晴朗:“我扶他下去!”
      他们的拉扯引来了沈耀的视线,那个人就这么局外人一般冷冷地看着,表情冻得像是一只毫无感情的雕塑,偏偏李燃好像是被那目光里的烈火烫着了一样,立马就松开了手。
      禹洋拖着迷迷糊糊的江晴朗,快步跟上了走在前头的程雨杉和边晓晓。
      唯一清醒的女孩回头看了看他们,说不好此刻是个什么类别的表情:“你把他留下了?”
      禹洋似是又恢复到了高中时期的软弱脾气,连忙惭愧地低下了头。
      说到底,他还是特别害怕同沈耀单独共处一室,哪怕只是落后其他人一步离开,他都会萌生出一种难受到几近窒息的感觉。明明沈耀之前在大街上已经同他道过歉了,但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非常懦弱的人。
      程雨杉别开了脸,什么也没有说。
      李燃从后头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我帮你们叫车啊!”
      程雨杉没打算嘴下留情:“想两头讨好的人,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李燃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程雨杉你没事吧?我只是来送送你们,想讨好谁啦?”
      得,夏虫不可语冰。
      程雨杉带着她的三个小伙伴头也不回地爬上了出租车,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她实在是管不了了,自求多福吧。

      沈耀被剩在了偌大的包间里,这里灯光刺眼,桌面一片狼藉,还空荡荡的,似乎特别适合一个心头一片凄凉荒芜的人胡思乱想,明明李燃在出门之前已经特别交代过了,让他先等一等,他马上就回来找他,可是……我不喜欢等人,沈耀想,这会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每每从深夜等到天明却什么也盼不到的蒋女士,一个明知道老公在小三小四小五那里夜夜笙歌却不得不咬着牙维持富太太虚假体面的可怜女人,我才不要跟“可怜”这么可恨的词语挂钩……他拿起了李燃挂在椅子上的外套,慢慢地将衣服拧成了一团。这称得上是抠手指的替代动作,若是不强硬地抓着点什么,指缝的流沙,更是留不住了。
      李燃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自己的衣服被大少爷拿在手里狠狠蹂(燃耀)躏的场景,那叫一个惊了个大呆:“喂!你在搞什么?”
      李燃心说我就只有这么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眼前这人怕是又犯了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病,可是能不能不要又双叒叕逮着我的东西如此摧残,这可都是要花钱的啊喂!
      沈耀被打断,被惊醒,然后立刻一脸嫌恶地将李燃的衣服扔回给了他,我不稀罕!
      李燃本来就醉得难受,这下更难受了。
      他想吐,还想跟沈耀大吵一架,但是动作跟不上脑子,只能气得原地磨牙。
      沈耀起身想走,再继续待下去,可能他也搞不清楚自己要犯什么病了。
      可是作死小天才李燃又说让他等等,不止说,竟然还直接上手扒拉。
      沈耀捏紧了拳头,拳风擦着李燃红通通的脸颊过去:“滚开!”
      李燃不甘示弱地摁住了他的肩膀,直到把人重新摁回了椅子上:“你今晚就没怎么动过筷子。”
      这人下手完全没个轻重,沈耀忍着痛——这是他最擅长的,没动手,只是因为这种疼痛让他感觉到了诡异的满足:“吃不下。”
      “你啊,”李燃捏着他的肩膀,像个小老头一样无可奈何地叹气,“我就知道……”
      沈耀恭候下文,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李燃近距离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蓦地笑得像是一个两百斤的傻瓜。
      有病吧?

      屋外有服务员敲门,送了一碗面进来,是那种看着很清汤寡水的面,但是很香。
      李燃大猩猩似的拍了拍胸脯,然后舔着脸蹦到沈耀跟前邀功:“特地给你点的。”
      非常好,闹得沈耀也开始头痛了,他稍微琢磨了一下措辞,最后干脆放弃挣扎:“太多了,吃不完。”
      李燃眉飞色舞:“嗨!不要着急,这不是还有我吗?”
      他们共同分享了深夜里的一碗面。
      李燃给丝毫没有动手意识的沈少爷装了一只小碗,淋上了热腾腾的汤汁,这让卷在一起的面条看起来特别饱满。
      沈耀令人发指的洁癖让他在这个饭桌前装模作样地端坐了一整个晚上,临了终于吃上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也是十分之不容易。
      至于李燃,他当然是就着那只大碗,稀里哗啦地,吃得比谁都要香。
      ——特地给我点的啊,真敢说哈!
      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他们在饭店快要打烊的时候离开。
      外头正好下雪了。
      这是从星州远道而来的学子们在北京看到的第一场雪。
      沈耀穿上羽绒服,又蹙着眉头盯着李燃裹好了外套。
      沈耀开了车来,可是李燃说他打车就好。
      大少爷没吱声,车门一摔,一脚油门就毫不留情地走掉了,连个再见也没给留下。
      李燃苦笑着揉了揉脸,得,这大少爷的狗脾气,十头驴来了都拉不住,而且话也不听人说完,真是……唉,你看,结果又被我搞砸了,真是太没用了。
      可能是时间晚了加上天气太恶劣了,苦逼的李燃根本叫不到车。
      没法子,只能顶着风雪试着继续往前走一段,看看到大路上能不能好些。
      真冷啊。
      这件大衣是他从星州带过来的,穿了很多年了,至于保暖效果嘛,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但是穷人家的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穷讲究呢?
      他无法抑制地又开始怀想起了刚刚分离片刻的沈耀的样子,少爷的毛衣质地非常舒服——这是捏肩膀的时候触碰得出的实测结果,那手感,啧啧,而且看着也暖和,最主要是光是穿在那人身上就会产生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不像我,李燃无端自在地畅想起来,也是自嘲,哪怕上了身,恐怕也只会搞出来沐猴而冠的效果。
      年纪轻轻的男孩,面对同龄人之间如此悬殊的贫富差距,很难不自卑,偏偏又处在了心气最高的青春时代,这让李燃在与沈耀相处时的心情一度特别复杂,再加上遥不可及的学习成绩、上一代的家庭恩怨以及那人的心理病症等一系列原因,沈耀在他的心中应该就是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呼啦啦地刮过去了,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不说,而且留下了一地根本就收拾不过来的狼藉。可是偏偏不只有狼藉,他还知晓了风的秘密,甚至与风定下了约定……然而那算是约定么?北京这么大,只要你想,我一不小心就找不见你了,就像之前那样。甚至直到今天,李燃其实也没有思考明白到底该要怎样面对沈耀这个人。他想过抱头鼠窜地逃离,也想过飞蛾扑火地靠近,结果到头来,两人只是不远不近尴尬地拉扯着,逃不掉,也没能靠近得了,逊毙了!
      李燃沮丧地锤了锤脑袋,风好冷,吹得酒似乎都醒了不少……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不对劲的,有辆车正在跟踪他,不,严格来说那不只是跟踪……

      李燃冲到那辆低速行驶的汽车旁边,用力敲了敲车窗:“你不是正在考虑要什么时候加速撞死我好吧?”
      身着白色高领毛衣的沈耀不否认,甚至还冲他歪了歪头,表现出了一种白团子般软糯的天真,你说呢?
      “靠!你这也太狠心了!”李燃在心头打鼓,警告自己不要被某人的外表忽悠,然后大喇喇地跳上了他的副驾驶座。
      这个人打风雪里来,身上是带着雪花的。
      而沈耀的车子里正好开着暖气。
      这也就意味着雪花会很快地融化成能够要了洁癖分子老命的水滴,然后毫不留情地滴落在他的车子里。
      法克!
      沈耀再次捏紧了拳头,他得承认,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巨大的祸害。
      可悲的是,“滚出去”几个字都挤到嘴边了,愣是蹦不出去,简直离了个大谱!
      至于李燃,此刻的他很忙,正忙着对着空调暖暖和和地搓手手,根本没得工夫搭理旁边脸已经气得变形了的沈耀。
      沈耀一边在心中默念不要跟猪头计较,一边咬着牙戳开导航开始快速打字,北京航天航空大学。
      李燃见了随即眉开眼笑,声音里自带春水荡漾的效果:“呀!真的先送我回去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13.7公里,”沈耀却是给某人晕乎乎的脑子出了一道题,“北京夜间出租车的起步价为……”
      李燃迷糊地听了个大概,说话途中就开始小声抱怨:“你不是吧?大少爷,如今沈家竟然落魄到要烦劳您出来跑车了吗?”
      “……他们离婚了。”沈耀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陈述道,“我已经过了18岁,不能再用抚养权的枷锁捆着那两口子,他们终于自由了。”
      可是,我也没有家了。
      当然,对这个离开谁都可以自如运转的世界和恨不得快些甩开拖油瓶的父母来说,这种事情,压根不重要。

      听到这个话题,李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盯上了他的手。
      大少爷的手指正紧紧地抠在方向盘上。
      至于手腕,长袖,毛衣太厚,看不到。
      “你还……还在吃药吗?”
      沈耀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还在割(燃耀)腕吧?”
      “那你……”
      “还在吃药,停不了。”
      顶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偏要做出避重就轻的假象,李燃决心把态度拉满:“那割(燃耀)腕呢?”
      聊到这里,沈耀突然沉默了下去。
      李燃锲而不舍地追问了一遍。他的心空荡荡的,不安像是居无定所的幽灵,肆意地飘浮在这座城市本就阴霾万里的天空中。
      “以心理咨询的技巧而言,你这是在错误的时候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以目前的这种境况,你就不怕刺激得我突然发病了,带着你连人带车一头撞上前头的卡车?”
      李燃深吸一口气,告诉他靠边停车,猪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当中藏着火。
      可沈耀是那种越压越反弹的性格,立刻敞开了讥讽,说他真是遵守秩序的好人一枚。
      “别扯了,这也是你必须要遵守的。沈耀,我说,”李燃加重语气,又擒住了沈耀的一只胳膊,“停车!”
      沈耀的眸色愈发深重。他只是一个假惺惺的乖孩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听这种不经同意就毫无章法胡乱闯进他的世界中的人的话——李燃,知道吗?有时候,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我是真的好恨你啊!
      导航的机械女声响起,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李燃下意识看向窗外。
      可惜北京这块地儿,他本来就不熟。
      沈耀也应该不熟才是,所以这是要去哪里?我们的学校不是在同一个区吗?只是不在一条路上……
      他想得认真,没注意自己依然扒拉着人家沈耀的手臂,当然没敢太使力了,怕影响肉眼可见心情不好的某少爷控制方向盘的力道,也没敢松开,这是他的倔强,也是他的恐惧。
      更稀奇的是沈耀,明明额头上的井字暴增,但也没有着急甩开他,所以呈现出来的画面就是这么尴尬地僵持着,像是两个傻子。
      沈耀也深吸一口气:“你认为我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开车对吗?”
      李燃攥紧了他的衣袖:“沈耀,不要拿你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可是这位大少爷的脑回路就很少能去到正常的地方,并且惯常性恶劣装傻:“你的意思是可以拿你的安全开?”
      “你非得要这么讲话是吧?”李燃想这种人我最好是能给他一拳,可惜胳膊上好像压了千斤的担子,抬不起来,且又见那人准备了“迎战”的架势,只觉得酒精翻涌外加头痛欲裂,“别妄想再搞诡辩那一套,我已经回答过了,不行!”

      沈耀被他这一嗓子吼得连着懵懵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然后抿抿嘴,轻轻“哦”了一声,把刹车一踩,还真就老实停了下来。
      李燃刚想说病娇少爷这么可能听劝,怕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再看看周围,一家高档酒店的停车场,沈耀、保安以及迎宾员正在同步冲着他微笑。
      此情此景太过诡异,让李燃莫名感到紧张,甚至紧张到舌头都打结了:“你……你怎么带我来开(燃耀)房了?”天哪,听听我这是什么糟糕透顶的用词!?
      沈耀转着手里的房卡,在前台服务员古怪但是又不得强行保持职业精神的注视下笑得灿烂:“不是你说的不让继续开车了吗?”
      李燃不理解少爷的脑回路,此刻他满脑子飘荡的都是在这种连地板砖都透着高级的地方多待一秒都会令人感到无比局促:“不让开车了跟跑来这里有什么必然联系?”
      “我不喜欢在车里睡觉。”
      李燃被这直白的理所当然噎得干瞪眼。
      装乖巧可是沈耀的拿手技能,因此李燃给在场所有服务员的第一印象就是坐人家的车蹭人家的床睡人家的人竟然还有脸不讲道理冲人美心善小可爱翻白眼的……渣男一枚。
      李燃自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只好选择了闭眼装死。
      至于客房里的那张唯一的大床嘛,沈耀少爷也牢牢地掌握了第一手的解释权:“方才说好的开房啊,满足你,喜欢吗?”
      李燃:well,大少爷太能呛声了,还睚眦必报,比不过你,我闭嘴,闭嘴行了吧?

      然而闭嘴也没用,第一次光临五星级酒店的懵逼少年李燃童鞋还是被一副大少爷做派沈耀强行推进了浴室,原因是他特别讨厌有人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走进他的地盘,尤其是靠近他准备睡觉的地方:“是可忍孰不可忍,出现这种人,我肯定千刀万剐了他,你听懂了吧?”
      李燃:我只觉得不管找什么理由,你都好像马上就要生吞活剥了我似的。
      他只是没好意思当面说。
      毕竟也真的是坐了人家的车,蹭了人家的……房间对吧?
      一恍惚,似乎时光又倒流回了高三的那个时候,少年人自以为是地闯荡社会,却被社会狠狠教做人,被骗光了所有积蓄,不得已跟做保姆的奶奶寄居在沈家大宅地下室的时候。
      你看,明明已经来到了北京,念了大学,可是沈耀,你总是能有意无意地牵引出这种错位的失重感,我……

      李燃洗完澡走出浴室,毒舌大少爷不见了,只瞧见了一只闭眼睡觉的白团子,看起来乖到不行。他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几步,又怔怔盯着人看了一会儿。随后拿起桌上的手机,对着那安静的睡颜拍了好几张照片,沈耀仍然没给出任何反应。
      于是李燃把心一横,接着更加靠近了些,并且这回是径直冲着那只缩在毛衣袖子里的左手手腕去的。很好,沈耀终于装不下去了,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过去。可是李燃早有准备,打架也比他在行,不只顺利地躲过去了,也如愿地抓住了那只手腕,看沈耀的眉头瞬间蹙得厉害,也在心里跟着哀嚎了一声,又往上一推,钳制的力量最终落在了沈耀的左手手臂上:“想偷看手机却怎么都输不对密码,听到我出来了怕被发现就装睡……大少爷,你就不能办点人事吗?”
      大少爷不只敢作敢当,毫无做错事的忏悔之意,还挺有求知精神:“怎么发现的?我明明是复刻着你之前的角度摆放的……”
      这态度,简直了,他是不是还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根本没有偷看人隐私的犯罪感啊喂!
      虽然李燃三番五次警告自己不要被这人挑衅,但是效果嘛……看到了?就是这样子,正常人根本忍不了一点:“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我睡床你睡沙发?”
      他想,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肯定不会舍得那张雪白的大床……
      不料沈耀答应得太过爽快,以至于李燃被啪啪打脸,好啊!
      “……”
      “我说可以,”沈耀强调,“所以快点揭晓答案吧。”
      这回轮到李燃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刚换的手机膜上有你的指纹。”
      沈耀可不好哄:“在哪里?而且你这手机膜看着也不是很新……指纹倒是有,这么多又这么模糊,肉眼怎么区分?”
      李燃扶着额头,露出了自暴自弃的表情:“……你从推我进浴室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往它身上偷瞄了,我没证据,只是诈你的。”
      沈耀狐疑地想了想:“我有吗?好,就算是有吧,既然你已经提前发现了,为什么不把手机带进去?这不就断绝了……”
      “我手机里的那些东西,没什么好藏的,要是真能一下子破解了,算你厉害呗!”
      沈耀似乎终于琢磨出了一点奇怪的味道:“这么说,怎么感觉你是在期盼着……”
      “你想多了。”李燃闷声倒上床,这回倒是记得捏着他的手机不肯放手了。
      沈耀(微笑):嗯,我想多了。
      ——说的挺大方,没什么好藏的,你倒是快点把它扔开啊!

      沈耀去洗澡了,李燃举着手机,思绪在是否更换密码之间左右横跳。想也知道,那个人必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比如说夜晚爬床偷手机一个个试数字这种幼儿园行为,都没什么想象难度。以沈耀的那种破烂脾气,一旦认了真,甚至可能做得出来花钱买设备或者请人暴力破解的事儿,反正沈大少爷的心里也不存在底线这种东西。所以是该让他就此发现,还是……
      李燃自己也说不好。
      他辗转反侧,像是唉声叹气的小老头。
      那什么,又想他知道,又怕他知道,还弄不明白自己真正担心的到底是什么,就是说的这种人此时的这种状态了。
      它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李燃忽然间意识到沈耀的这个澡好像洗得有点太久了,甚至水停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由于某位人士单独浴室play的前车之鉴太过刻骨铭心,他不得不多余操心,连忙巴巴跑到浴室门口去哐哐敲门,没反应,急脾气立刻上来,没反应就直接推门,然后一眼看到只裹了下半(燃耀)身的某人,靠,这场景似曾相识啊我说!
      “你没事吧……”
      沈耀给了他一个“我就知道你会干出这种事”的眼神。
      ——竟然没又客气又尖酸地“请”我出去?有进步哈!
      这种状况下,李燃但凡自觉一点,都应该立刻关上门然后圆润地滚蛋,偏偏这孩子……算了,多说无益,还是原谅他作为一个理科生,在看到满满一镜子写在雾气上的数字和公式时那种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和震撼感吧,尤其里头那个裹着浴巾的家伙也毫无自觉,正指着最后他得出的六位数一字一顿地问:“这就是你设置的锁屏密码?”
      完全正确。
      正确得李燃的嘴皮子难得哆嗦:“呃,你冷吗?”
      沈耀给了他一个白眼。
      “大冬天的,你还是先穿上衣服,”李燃磕磕绊绊地说,也磕磕绊绊地关上了那张浴室的门,甚至还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是生怕沈耀就此追出来,“对,没错,你算对了。”
      他说完了。
      可浴室里的沈耀毫无动静。
      李燃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
      他往后退,左边是床,右边是门,所以到底该要往哪里退?

      那些数字本身没什么,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跟谁相处的纪念日,而是以当天的年月日为基础,经过一系列拆分重组外加好几个数学物理公式的套用,重新得出的六位数字。
      因为每天都需要费时费力地更换,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无聊的理科生用来折腾自己脑子的方法,也可以美其名曰是日复一日的强化练习方式,anyway。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可有所谓的是,这完全是李燃从沈耀那儿抄来的法子——从奶奶回收来的、根本未写明用途的学霸草稿纸上发现令人费解的学科公式混合组,开始以为是什么桃李班秘而不宣的新题型,故而一张张地留了下来,费尽力气寻找其中的规律并且倒推出全部拆分重组的方式和所用的公式组合顺序,并以隐秘宣扬胜利的方式将这一套流程悉数copy下来,哪怕不为人知,也同样喜滋滋地自己的手机上使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切,李燃至今也讲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像个痴汉一样……
      他甚至没有真正明确沈耀究竟是不是也是这么设置他的手机锁屏的,毕竟龙海乔布斯不像有的家伙,拥有做人的底线。
      可是六位数字还能做什么呢?银行卡密码吗?不会的,银行改密码太麻烦了,而且如果天天这么搞,会被列为可疑账户吧?
      所以……

      “所以读大学之后,你把密码换掉了是吧?不然……”不然我们每天的数字都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可能会要在镜子上重新计算?”
      李燃的这一招叫做先发制人,以图在沈耀的质问下率先求得一线生机,但是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我改回来了。”
      李燃直接一个大懵逼:“哈?”
      “已经超过十二点了,”沈大善人轻声细语地提醒他,“你得重新算,这是一个费脑子的活儿,但我是不可能直接告诉你答案的。”
      “……”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我困了。”沈耀不管他,装模作样地往沙发那头走。
      李燃直接把人撅到了大床上。
      别装了,就沈少爷这种喜欢默默阴暗爬行的生物,若是晚上真敢让他睡沙发,人们次日白天就能从这张床上发现我惨不忍睹的尸体。为保住小命记,还是别要求这人遵守什么约定了,反正某人也不是头一回信口雌黄,咱们也都习惯了不是?
      沈耀将手臂懒洋洋地搭在了额头上,正眯着眼看着他笑,天知道到底在开心什么。
      李燃见他竟然没有发火,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去问,这之前到底把密码改成了什么。
      沈耀那张嘴,主打一个张口就来:“六个一。”
      “……你看我信吗?”
      “你爱信不信。”
      果然吵架才是我们的舒适区,李燃暗暗地想,刚才那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氛围,心都差点跳飞出去了,吓死个人!
      “所以高三那会儿你真的拿这个当成了手机锁屏密码……”
      “这边建议您重修一下语文的阅读理解呢!”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要打开我的手机?”
      “偷(燃耀)窥啊,不然呢?”
      “……这边建议您重修一下语文的口头表达呢!”
      “滚!别学我说话!”

      (1)Born to Love U
      (2)Young And Beauti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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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远离颠剧,跌入同人怀抱。
    浅嗑一口,我果然非常容易各种喜欢外表看似冷静的小疯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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