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惹小狼狗

　　“好久不见，姐姐。”

　　……

　　消防楼梯里光线昏暗，向野被火光映着脸，五官起伏如山峦，比之五年前少了几分孩子气，有更分明的棱角英气。

　　尽管这声不怀好意的“姐姐”叫得金蜜郁闷，但也冲这一声，她才能秉着“不同小孩计较”的心理，微微弯腰，身体前倾去点火。

　　然而却在烟头即将碰到火苗时，“扑”一声，火灭了。

　　消防楼梯里灌满风，虽然火是被吹灭，但此刻，灭得就格外具有挑衅意味。

　　金蜜保持点火动作，抬眼看他，两人近距离对视。等向野把火重新点燃，她已经站直了身体。

　　“算了吧。”

　　她平时的工作全仰仗嗓子了，不可能吸烟成瘾，抽来玩罢了。

　　把烟从嘴角拿下来，金蜜说：“之前劝你别抽，现在当着你的面抽，也怪打脸的不是。”

　　向野把打火机收起来，“谈不上。”

　　两人之间静了静，金蜜没有半分跟他交谈的欲望，要告辞。

　　“不打扰，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向野在她身后问：“你来之前，不知道是我吗？”

　　金蜜皱眉。

　　这个问题逆向思维一下，说明他早知道是她了？

　　转过头时，金蜜已经调整好自己，轻轻微笑：“BF车队夺冠，向队长的大名当然如雷贯耳，只是今晚有幸见到了本人，”她笑容加深，“的确吓了我一跳。”

　　说完她继续走，向野却先一步越过她，挡住消防楼梯的门：“那现在呢，你还希望电台跟车队合作吗？”

　　“如果能跟BF车队合作，自然是我们电台的荣幸。”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意思。”

　　向野眼神盯牢她。然而他越步步紧逼，金蜜越发从容：“向队长尽管放心，我向来公私分明，会把个人意愿放在群体利益之后的。”

　　昏昧灯光下，她笑容有多明媚，就有多疏离。

　　见他不再没说话了，金蜜伸手去开门，才发现他用后背抵着门，根本拉不开。而对于她的眼神质问，他更是直接忽视，大有一种不得到回答，不让她离开的意思。

　　“向队长，你这什么意思？”

　　再八面玲珑，碰到这种耍无赖的，金蜜也没办法。

　　后背抵着门，向野目光缓缓流转，“这没有别人，你用不着这样跟我说话。”

　　听出他声音里明显不痛快的情绪，金蜜的耐心也到了边缘：“要是向队长打算跟我唠嗑叙旧，可以之后再约，现在，”她拖长音调，“不太合适。”

　　虽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需要回避，可现在这情况，她并不想别人知道他们相识。这么同时消失，时间长了谁知道会场那边会不会起疑。

　　这一次向野没再纠缠，让开身。

　　金蜜回去时，桌上正喝得酒酣耳热，老温已经跟那位夏经理勾肩搭背上了。

　　“趁着现在你们车队的热度，再跟我们电台合作，趁热打铁这么宣传一波，”他乐此不疲地给人画着大饼，“我保证，到时候的收听率绝对超过赛事的收视率，怎么样？！”

　　听着老温胡吹，金蜜无声落座。

　　显然对方也不是好糊弄的，笑着跟他打哈哈，始终没给个准话。而且很快的就有新成员加入，准备分享老温的这块大肥肉。

　　看到电视台也来人的时候，老温先把脸色一沉。

　　一声“老家伙”嘀咕完，对方也走到跟前，老温瞬间换上一脸相见恨晚，哎呦两声，说能在这碰上真是太巧了。

　　金蜜从善如流，也加入这假惺惺的阵容当中。

　　电视台那边也来了两人，一位是鬓角夹白，老资历的陈姓主任，另一位是姓姜的年轻女主持。

　　电台和电视台间多有链接，两个单位的小道消息也互通。虽是第一次见面，但金蜜和老温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位姜姓女主持的花边新闻。

　　出于资历及避嫌，老温不太跟她搭腔，姜颖的注意力就挪到金蜜这边。

　　“久闻大名啊，金总监。”

　　台上有车队负责人正发言到高潮，周围掌声雷动，金蜜有点心不在焉，拍着手，冲她弯了唇角算回应，但却没想到对方夹枪带棒来了句：

　　“看来，金总监不是很欢迎我啊。”

　　各自什么意图都知道，抢蛋糕的，可领导们都要装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氛，生怕撕破脸皮闹太僵，没法收场，她倒是够直接的。

　　有些八卦未经证实，金蜜没当过真，但这两句话的功夫，这位是个什么人，她心里明白个五六成。

　　金蜜搭起腿，看着自己鞋尖浅笑：“什么欢迎不欢迎的，凭姜大主持的才干，想来，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句话听着是顺应她，可姜颖她自己心里有鬼，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一时脸色难看。

　　正好这时候向野回来了。

　　距金蜜回来已经过了半小时，他大概也是为了避嫌。

　　向野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与之前的淡漠不同，他现在明显是心情不好，夏经理给他介绍电视台的人，他侧身子看了眼，点点头，话都没话。

　　不过，他的出现倒顺利让姜颖，把目标从金蜜这转移到他身上。

　　“你好向野队长，我叫姜颖，是港城电视台的主持人，”她笑容甜甜地伸出手，“很荣幸能够见到你。”

　　嗓音清脆之余，有几分刻意放软的娇俏，是个男人听了都要心软。

　　但前提是，别碰上正憋着火的。

　　金蜜见向野抬头看了姜颖两秒，正巧台上有人叫他名字，让他上去发表什么感言。他站起来，直接忽视那纤纤玉指，到台上接话筒去了。

　　姜颖的脸色一瞬间尴尬起来。

　　然而尴尬归尴尬，接下来不管在哪里看到向野，总能看到她的身影尾随。被人那样下了面子，还能保持笑盈盈的，够敬业。

　　反倒是金蜜，此刻翘腿坐着，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的状态，被老温斥责了两句。

　　“平时挺机灵个人，今天怎么跟个木疙瘩一样。”

　　天比预料的冷，会场温度也没多高。金蜜穿得少，这会儿冷得说话俩字俩字往外蹦：“温台，这事，没戏。”

　　老温脸一皱，说她又开始了，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底，那夏经理半路就跑去应酬别人，让另一车队经理陪着他们，庆功宴结束都没回来过。

　　这个是负责队里队员技术的，什么宣传推广，对外的事务是一概不知，一张嘴就是什么发动机马力、扭矩加速性的重要性。

　　半个字也听不懂。

　　散场时，外面已经飘了好一会的毛毛雨，夜幕和路灯潮湿一片。

　　老温心情不好，喝得有点多，金蜜让小王送他回去，自己在路边等车。

　　来的时候没料到会下雨，她连件厚外套都没带，两条瘦凌凌，雪白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

　　正对会场的大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停了辆车。

　　向野看着会场门口的人，手伸出车窗外，弹了下烟灰。

　　后面坐着刚才同一桌的程浩，他负责技术工程，也是车队成员。此刻他正郁闷，明明是第一个就从庆功宴上离开的，现在人陆续走光了，他们却还在楼下留守着。

　　而这段时间，外面飘着细雨，向野抽烟很凶，人看起来也燥得不行。

　　——直到那个姓金的女主播从会场出来。

　　看着她扶人上车，关车门，挥手再见，然后孤零零一个在会场的屋檐下躲雨。

　　程浩明显感觉到，向野情绪在发生转变。

　　“怎么个情况？”他扒上副驾椅背，“向来辣手摧花的向队长，您原来喜欢这样的啊？”

　　刚才在会场上程浩见过金蜜，一条黑裙，长发洋洋洒洒，要多打眼有多打眼。但他觉得有点漂亮过劲了，一脸凌厉，一眼看就是那种很难把的角色。

　　不算远的距离，向野能看清金蜜眼角、鼻尖因为寒冷的潮红。

　　雨丝打在烟头上，发出“嘶”的熄灭音。

　　他努力收回注意力，看着指尖烟灰坠落。从车里抽一把伞，向野反手递到程浩那写满八卦的脸前。

　　“送过去。”

　　“啥？”程浩指自己，笑出声，“你开什么玩笑？”

　　向野转头看他。

　　“泡妞又不是逛街点菜，这种事我能替你上？”

　　“我让你泡她了吗？”

　　向野直接把伞扔给他。

　　“把伞给她就行。”

　　程浩撇嘴，拿伞下车。

　　向野看着程浩撑伞走到她身边，两人对话时，有薄薄的热气笼罩上金蜜的脸，她依然保持那种疏离笑容。

　　谁想到半分钟后，程浩这小子又举着那把伞回来了。上了车，他一脸的坦然：“人说了，以后应该没机会见面了，还伞太麻烦，用不着。”

　　向野转头瞅他。

　　程浩皱眉：“看我干什么，她不要，我也不带硬给的吧。”

　　“活该你单身。”

　　“切。”程浩不服：“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两人说话的功夫，远处已经照过来两束车灯，一辆车停在金蜜跟前，十秒后再开走，原地就只剩夜风和细雨，路灯孤零零地照着。

　　得，人走了。

　　“我真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自己不去送？”程浩问他：“你不会是害羞吧？”

　　向野：“我吃饱撑的，行吗？”

　　“人家说的也没错，这次见面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我看老夏的意思啊，可没有要跟她们电台合作的打算。”程浩枕着手，开始满嘴跑火车地出馊主意，“要不我们跟着她，然后在她家楼下偶遇，或者……”

　　“闭嘴。”

　　向野发动车，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

　　车窗没关严，雨丝时不时灌进来。看着街头因为下雨而冷清的景象，向野握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紧到骨节泛白。

　　这次，他绝不会让她再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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