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琬若游龙

　　高壮男子喊出了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加上今日来本就有要是，眼见小厮在旁催促，忙施礼致歉后跟着小厮进了书房门。

　　“那是谁？”

　　林琬翻遍了记忆还是没有寻见这个姓朱的男子的身影，于是悄声问一旁的邵康平。

　　“我也不太清楚……”邵康平抓了抓头，同样低声回道，“我只知道他叫朱屹，是朱姨娘的长兄，现在是军中的百夫长，对了，我还听别人议论过，似乎是看在朱姨娘的面子上，大哥才走关系给他找了一个百夫长的职位，今天这样，估计又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大哥吧……”

　　林琬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却仍然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对方，又听一旁的邵康平说道：“虽然朱屹这人十分不知轻重，但朱姨娘却是个很好的人，而且朱姨娘她做的叫花鸡简直可以称作一绝，我刚来的时候还特意去求了大哥让朱姨娘给我做了一次，可惜现在她病了……不过，朱屹是怎么和林将军你认识的？”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记得我从未见过朱屹这人……”

　　对于邵康平的话，林琬同样如实相告，事实也的确如此。

　　“哦……”一听林琬不记得朱屹这号人，邵康平顿时没了兴趣，“林将军现在在南部这么出名，想必朱屹曾经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吧，林将军自己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林琬想一想，也觉得如此，也不再多做理会……

　　两人在正堂等了一会，就见到从匆匆赶来的邵康元，对方似乎刚经历过激烈的争吵，气息不稳，脸上还残留着怒气，进门一屁股坐在主座之上，闭目深深吸气，半天才缓和过来……

　　这阵仗，吓得连身为同胞兄弟的邵康平大气也不敢出，林琬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捧着手上的清茶细细啜饮。

　　“今日招待不周，让林将军见笑了……”

　　刚刚被脾气硬得和石头一样的朱屹气得个倒仰的邵康元此刻已经没有了待客的心情，但无奈已经将人请回了家中，若是不好好招待，反倒失了主人家的气度，只能尽快打发走了朱屹，前来正堂。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只是一顿饭，几番波折，邵康元现在已经没了试探拉拢李林琬的心思，礼仪周到地招待完林琬，特意嘱咐让幼弟送一送林琬，自己又匆匆去了后院灭火……

　　邵康平也没料到今日的见面居然如此虎头蛇尾地就结束了，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一直将林琬送到世子府的门口，才低声道：“林将军，我曾经想过无数次我们见面的时的情景，结果没想到居然会这样，不过，大哥今日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朱屹的错，我只恨今日不能和林将军把酒畅谈……不知道以后……”

　　见邵康平一副落水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神态，即使知道两人对立的身份立场，林琬也忍不住心头软了软……

　　如果我有一个弟弟，大概就会是这个模样的吧……

　　林琬不合时宜地想道，不忍见邵康平继续露出这样可怜小狗般的神情，林琬顺势接话道：“相逢就是缘，既然我与五公子结识，五公子又不嫌弃我人小位卑，以后把酒畅谈的日子还很多，不如下次再一起同游，如何？”

　　听到林琬的许诺，邵康平自然喜不自胜，高兴地连连点头。

　　看着对方再次失去稳重，几乎是蹦跳着走回门内的身影，林琬难得产生了一种欺负小狗的愧疚感。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她望了一眼已经消失在门内的身影，一拉缰绳，向着军营而去……

　　*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林琬和邵康平经常相约同游，有时仅有两人，有时中间也会出现邵康元的身影，渐渐开始就有流言传出，那个仅凭一人就夺回高平的将军林琬似乎又搭上了南安郡王的路子，这让有些人羡慕不已，也让有些人不齿至极……

　　而眼前的这个朱屹就是后者之一……

　　在又一次偶遇先前在世子府上见过的那位高壮男子朱屹之后，林琬不由得发出了“这个世界真小啊——”的感叹……

　　原因无它，这已经是本月内她第十次和对方面对面撞上了……

　　难道这真的是像从前听别人的说过的，霉运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会接二连三地在你身上应验……

　　用霉运来形容眼前的这个朱屹，可一点都不算冤枉了对方——任谁总是遇到一个总是用一副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你的人，都会如此感叹……

　　尤其在一次撞见世子的人给他送礼的场景之后，对方每次看见她的脸色更添了一丝不屑与嘲弄——那样一副“我看请你了，你果然是这样的人，我不屑与你说话”的态度看得人心头莫名火大……

　　所以，即使知道对方并非十恶不赦的人，但林琬也做不到对这样一个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抱有偏见的人毫无恶感。

　　“小的见过林将军，怎么，将军大人今天又要赶着去见哪位大人才如此行色匆匆？”

　　瞧瞧，这话语之中毫不掩饰的恶意简直都要漫出来了，林琬坐在马上，捏紧了手中的马鞭，居高临下地望着一脸毫无恭敬之意立在她马前的朱屹，神色十分不快。

　　“喂——朱大哥，那位可是林将军，还不快让开……”和朱屹同行的其中一名男子小心地瞄了一眼马上的林琬，被对方不悦的神色吓了一跳，连忙拽了拽前方朱屹的衣袖，急切地提醒道。

　　朱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几句，碍于身后的同伴，最终还是咽下了嘴中原本要说的话，转而说道：“既然大人有事，小的也就不挡着大人的去路了，请吧，大人——”

　　嘴里这样说着，却一脸的倔强，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林琬挑了挑眉毛，目光扫过拱卫在朱屹身后的那五六名短小精悍的汉子，见几人均是一副兵卒打扮，心中猜测这些大概都是朱屹手下的兵，也不愿在这里与对方过多纠缠，用脚踢了一下马腹，催动马匹慢行，路过朱屹身边，见他果然又露出了明显厌恶的神色，也不想总是留着这样一个人一直来恶心自己，抬手收紧了缰绳，在掌间缠绕了几圈，稳稳停在了对方身旁……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但你记着，我毕竟是由朝廷册封五品的将军，比你一个不入流的军官高了不知多少个品级，若是下次再在我面前露出这样明显不敬的表情，别怪我手下无情……”

　　丢下一番狠话，策马扬长而去，留下朱屹在滚滚烟尘中暗暗咬牙却无可奈何……

　　林琬侧目扫过朱屹身边瞬间围拢而上似乎在劝说着对方什么的兵卒，吐出一口恶气，向着与人约定的地点而去……

　　这段时间林琬假装与邵康平交好让人误以为他转投南安郡王的效果不错，总算麻痹了邵康元的神经，与此同时，一直看着邵康元眼色行事的一众官员将领也渐渐将林琬纳入了圈子之中，不再防备她出入港口、水兵军营的举动，也正是因此让她确认了南安郡王转运铁器的路线……

　　对于林琬态度的变化，不少在赵仁伯身边结识的将领多有差人前来询问的，连远在高平的潘大将军都捎来信件，言语模糊地陈述了一番结党的危害，言下之意还有什么不明白——对方并不赞成林琬与南安郡王府交好的举动。

　　同信而来的还有鹤年捎来的信，上面的文字如同他本人一般言简意赅——只简单地向林琬问了声好，告知林琬他在潘大将军麾下受到重用，已经连升好几级，现在已经是九品副尉。

　　——这个官阶虽小，但毕竟鹤年非正规出身，能从普通兵士一举迈入有品级的军官之列，想必已经是潘大将军大力提拔之后的结果了……

　　想到鹤年，林琬露出一丝微笑，思及潘大将军心中洋洋洒洒一大片对鹤年赞不绝口的夸奖，她更是感觉与有荣焉——不愧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这样，将来鹤年以师门名义出行，也绝不会堕了师傅的名头……

　　此次约定接头的是长乐王那边的探子，为了避免被人截获他与司徒琰的通信，两人之间渐渐减少了信件的交流，转而以更隐秘的方式交流讯息，这次的见面正是由对方提出，相约在集市的某一处见面……

　　很快，伴着一股渔获特有的腥气，热闹喧嚣的集市也出现在林琬面前，她勒紧缰绳，将马拴在路旁的一棵树上，这才装作闲晃的模样悠闲地走进了集市中，不着痕迹地靠近了约定的地点——一处售卖海产品的鱼行，假装选购的模样，在店里四处游走起来，很快就在一处货架隐蔽处找到了接头的记号。

　　她伸手做出掏出钱袋的动作，将写在纸上已经查探到的消息夹在掌心，高声让鱼行的伙计将她选中的海鲜通通捞起收拾干净，乘着伙计忙碌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靠近作好记号的货架后面，弹指将一枚铜钱轻轻击在货架之后的露出的一点墙壁上，“咔——”的一声，机关被触动，露出一个细小的窄缝，飞快地将已经夹在指间的纸条塞入窄缝之中……

　　窄缝之后是一块空荡的空间，确认纸条已经掉进去，林琬又晃回伙计身边，确认对方清点的数量无误，清理得也算干净利落，满意地点点头，又添了几块碎银让对方傍晚之前送到一处酒楼，就转身离去……

　　踏出店门没多久，林琬就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踪，不由暗暗戒备，脚下却没有丝毫慌乱，心中暗自猜测来的人到底是谁……

　　在来往涌动的人群中穿行，林琬乘着一波渔民叫卖之际，脚步一转混入其中，后方的人被人流挡住了视线，怕跟丢了人，连忙加快了脚步，却被守在人群之后的林琬蹲了个正着，对方刚一挤出人群，就被她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林琬犀利的目光在来人面前来回巡视着，对方一身不起眼的渔民打扮，面色发黄，脸颊身形都有些浮肿，她本该对此人毫无印象才对，却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被人揭破，来人却有些慌了，张了张口最后却依然闭紧了嘴巴……

　　林琬看此人虽然相貌寻常，但周身的气质却不同于常人，心中疑惑——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被选去做这样跟踪的活计，又见对方神色焦急却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正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认错人了，目光上移却对上一双黑曜石的眼睛，那熟悉的眼型让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心头——不会是他吧？

　　脑海中飞快闪过司徒琰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桃花眼……

　　心中有了怀疑的对象，林琬越看越觉得此人是司徒琰是假扮的，不顾对方挣扎，一把将人扯进了一旁一间茶摊，走到一道被竹帘遮挡的角落处将人强硬地按在座位上，一把按在对方桌前，将人困在手臂之间，语气肯定地问道：“司徒琰？”

　　扮做普通渔民的司徒琰挫败地捂住脸，恨不得立刻消失在林琬面前，小声嘀咕起来。

　　“果然瞒不过你……”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做出这种打扮，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跟踪这种事情都要堂堂王爷亲自前来了？”

　　林琬有些气恼对方的举动，恨恨地双手抱臂坐在司徒琰对面的座位上，嘴里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不过她还知道这件事不宜外扬，有意地放低了声音

　　“我此次出来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司徒琰见林琬生气，急忙解释起来，又在林琬的瞪视下渐渐放低了声音，“怎么一见到我就这么凶巴巴的，果然是不把我这个……放在眼里……”

　　听到对方这委屈巴巴的语气，林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凶巴巴地瞪了对方一眼，成功让司徒琰消了音……

　　他还好意思说，哪家王爷像他那样，就算玩白龙鱼服，居然将自己搞成这样，真不愧是大雍最荒唐的王爷，也不怕沾了一身的鱼腥味……

　　果然，下一秒鼻尖就传来了刺鼻的腥臭味——而味道的来源，正是司徒琰……

　　林琬顿时捂住了鼻子，皱紧眉头，滑动椅子远离了一些，将嫌弃表现得明明白白……

　　如此举动让司徒琰一阵心梗，本就粗糙泛着异味的布料粘在身上更加难受了几分，原本已经有些习惯的气味再次变得鲜明起来，让他住肚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呕了一声……

　　这可把林琬吓了一跳！

　　连忙跳开身去，手臂挡在身前急道：“喂喂喂，你可千万不要在这里吐啊！”

　　“呕——”司徒琰一边强忍着喉间泛起的恶心，努力屏住呼吸不要再去闻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一边断断续续地回应道，“我也不想……呕——谁知道这味道怎么这么冲！”

　　“那你刚才还穿了那么久，现在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林琬伸手想要拍抚司徒琰的后背，帮助对方缓解一下想要呕吐的症状，又怕自己一掌下去，对方正好吐出来，连累自己遭殃，一时间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呕——”司徒琰发出更重的一声呕声，他觉得自己再这样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吐出来了，一手掐住喉咙努力不让酸水泛出，一手几乎是颤抖着扶住桌子，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茶摊的店家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白头巾的老板娘显然是个爱干净的人，猛地听到这边如此明显的作呕声，顿时急了，还以为是哪家小媳妇怀了孕跑出来，在自己的地盘上害起了喜，暗骂一声晦气，丢下手中的抹布就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着。

　　“哎哎哎——这是哪家的小媳妇啊，可不能在我这儿吐啊，真是的，有了就在家歇着，跑这来干什么来啊——”

　　说着，急匆匆地打起了竹帘闯了进来，正好和已经颤巍巍站起身来的司徒琰打了个正着，被眼前这一幕小媳妇变大汉的剧码惊得一愣一愣的……

　　司徒琰同样被对方彪悍的话给惊呆了，又猝不及防之间对上老板娘那张大饼脸，条件反射地又“呕——”了一声。

　　“这……这……怎么是个男的……”

　　老板娘有些尴尬，连忙低声为自己找补，又听司徒琰的作呕声更加剧烈，又提起脑中那根弦，见司徒琰那满脸狰狞，又人高马大的模样，也不敢造次，只能转向一旁看起来文文弱弱看起来更好说话的林琬低声哀求道：“小兄弟，不是大姐想赶客，实在是我家这小本生意，这万一真的……在这里，其他人哪里还愿意进来，这一天的生意就全毁了……”

　　林琬听了，自然理解对方的难处，从袖中掏出几粒碎银，放在桌上，冲惴惴不安的茶摊老板娘安抚地一笑道：“给大姐你添麻烦了，一点小心意，聊表歉意，我这就带他出去……”

　　一旁同样赶过来的老板见状，连忙上前配合着林琬将司徒琰架起，将对方送到了茶摊外面……

　　收了银子的老板娘心中有些不安，搬着一条长凳追了出来，在茶摊不远处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放下，招呼两人将司徒琰送到这里来……

　　对于老板娘的好意，林琬自然没有拒绝。

　　而来到了开阔场地的司徒琰被风一吹，也总算缓了过来，颇有些虚弱地坐在条凳上，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

　　刚才一呼吸就能闻到衣服上那股味道，只能一直屏住呼吸，可把他给憋死了……

　　这副狼狈的模样看得林琬好笑不已，忍不住转头偷笑起来，嘴里还忍不住揶揄道：“怎么样？好点了吗？要不要将就着躺一躺？”

　　司徒琰扭头看了看简陋的条凳——长长的一根一掌宽的木板仅用几根木棍固定在一起，做成长凳的模样，若是将腿拖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倒也勉强能躺在上面……

　　但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个王爷，怎会做出如此又是身份体面的动作，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琬，正要开口说话，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喉间涌来……

　　这一次，感觉来得又快又猛，他还没来得及掐住自己的脖子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就忍不住在林琬惊恐的目光中垂头“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啊——”

　　一时间，惊叫声和一阵阵的呕吐声交织在一起，原本这僻静的一处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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