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卡不出金，只好秀操作了

　　阴冷潮湿的地窟内。

　　钟乳石如倒悬的山脊，滴水穿石，汇聚成小小的水洼。

　　初踏入时还有隐隐光亮渗入，往深了走只剩一片漆黑，鬼哭般的风声自洞内刮了出来。

　　巫若走在前面，袖摆一翻，掌心便多出一盏提灯。

　　夏玖跟在她身后，踩踏积水的哗啦声时不时响起，回荡在狭窄的岩壁间。

　　没过多久，这段蜿蜒曲折的路走到了尽头。

　　灯光照亮的区域霎时间扩大，能看出这是一间被人为开凿的地穴。

　　“到了。”巫若停下脚步，随手搁置了提灯，依旧是温雅含笑语气，话却不那么客气。

　　“巫国灭亡后唯一的幸存者，真不知道那个病态的国家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竟让过去日复一日地上演？”

　　夏玖往边上挪了一步，终于看清洞穴中的模样。

　　冰冷坚硬的漆黑岩壁上，正吊着一个人。

　　说吊挂并不准确，女人枯瘦的四肢就像烧焦后崩裂的碎碳，已隐隐与四周围岩石融为一体。

　　她长发披散着，几乎拖曳到了脚踝，被潮气打湿如同黑蛇一般紧紧绞缠在身体上，皮肤被映衬得愈加惨白。

　　即便面容憔悴了太多，也能凭借秀美的五官认出来，那是巫绥。

　　“羽人本属于天，却在此强行与地脉融合，这副凄惨的模样就是你想要的吗？”巫若冷笑着质问。

　　巫绥艰难地抬起头，一头长发如枯藤般些许摇曳，太久没开口说话，她的嗓音生涩嘶哑，就像锈蚀的齿轮咬合摩擦。

　　“不论其中曾有多少不堪，对养育自己的故土留有怀念，何错之有？”

　　巫若敛了眸光，退至一旁，“你我之间果然无话可说，人我带过来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夏玖一个支棱，这关她什么事？

　　巫绥却看了过来，暗淡的眼中泛起一丝笑意，长久以来居于暗无天日的地底，她变了很多，“刚从虞国回来吧？”

　　夏玖：“是。”

　　巫绥声音很轻，飘荡在洞窟里似要被风声淹没，“你最后参与的是哪一段时间点？”

　　夏玖被勾起了回忆，神思有些怅惘，“虞国百年祭典，神罚开始没多久我就回来了。”

　　“想知道你未曾参与的过去里，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夏玖脑海中下意识浮现故人的面庞，沉默片刻后，果断道：“想。”

　　巫绥说：“虞国百年祭典上，天降神罚，无边黑夜笼罩整个国境。”

　　这一段与她亲身经历一致，夏玖点点头。

　　“通皇力挽狂澜，将皇女碧游作为通天的祭品，求得天命召令，断了天界与人间的联系。”

　　要是没有她，按理来说也应该如此发展，寒泽与碧游都会在当天死去，夏玖抿唇接着点头。

　　“这之后没多久，通皇陨落。”

　　夏玖一顿，“通皇是如何死的？”

　　巫绥摇了摇头，“这就不知了，只知道自通皇逝去后，一切都乱了。”

　　“作为正统的皇子楼云继位，收拢国民迁都另立，开创修真体系被尊为圣贤，五宗之一琅琊台便是传承自他。”

　　“当时的宰相奉通皇之令参与皇女碧游一事，亲眼目睹其通天之能，他带着不愿远离故土的民众，组建了后来的巫国。

　　“囚禁失去力量的羽人一族，以信仰维持他们生存，甚至妄图以此通天，替代当年皇女碧游的献祭。”

　　夏玖问道：“这与仪式有何关联？”

　　巫绥静静笑道：“因为羽人终究无法替代皇女碧游，长久无望的等待，巫国选择了另一条路，那就是复生虞国，那个人族离通天最为近的时刻。”

　　夏玖歪头，实在不解，“羽人一族为何肯配合？神祇既已陨落，也取不回曾经的力量了。”

　　巫绥轻叹，“因为朝夕。”

　　夏玖却没有丝毫意外，为何朝夕会被当做这场仪式的锚点，她在心底隐隐猜出了答案。

　　巫绥说：“被巫国囚禁住的羽人正是她。”

　　“海神大巫朝夕，在最后接受的其实是通皇的传承，也就是光阴之力，巫国羽人的本领皆是继承自她。”

　　“连记忆也是。”

　　“我们曾从传承记忆中亲眼目睹虞国的破灭，故人一个接一个离去，一无所知地迎来命运的浩劫，被巫国人囚禁，余生自一扇小小窗户眺望天际的景色。”

　　“我们想完成朝夕的心愿。”

　　“用这双依旧属于她的眼睛，再一次见到故人。”

　　夏玖不了解朝夕。

　　她一抵达虞国就附在朝夕身上，印象里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人物，泯灭在众人口口传颂间，连存在都被她所替代。

　　但在整场故事中，朝夕才是主角。

　　如今却只寥寥几语，她想这应该是一个很傻的姑娘，笨拙却认真，习以为常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不复存在，无能为力地沦为命运的旁观者，错过与故人最后一次相见，于是余生都在沉湎。

　　她不期然想起了碧游。

　　一人死于百年祭典，另一人被巫国拘禁半生。

　　当初许下的诺言，谁也没能做到。

　　夏玖心性向来洒脱，很少产生爱恨这种过于浓烈的情绪。

　　但在此刻，她不可自制地对巫国产生了怨恨。

　　怀着她也说不清的报复心态，夏玖扯了扯嘴角，话语如同一把刀子。

　　“巫国囚困羽人，将他们当做通天的工具，而羽人借巫国苟活，明知巫国人所求通天皆为妄念，却在近万年来从不点破，只冷眼旁观他们无望的追求。”

　　“这不是在互相折磨吗？”

　　巫绥怔住，心脏就好似被剖开，柔软的部分被毫不留情撕扯粉碎，只剩下冰冷却残酷的事实。

　　原来，她所心心念念的故土，不过是一场长达万年的折磨。

　　夏玖见巫绥连呼吸都顿住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枯死，她沉默地撇开头。

　　巫若对此冷眼旁观，无论是巫绥的心灰意冷，还是夏玖的愧疚难当。

　　但她来此有正事要办，可不能就这样把时间浪费掉。

　　“剩下的我来说吧。”

　　“通皇死因不明，但最有可能对他下手的，是那个名为高辛的人，很可惜虞国灭亡后此人行踪不明。”

　　夏玖突然道：“我见过他，就在不久前，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调查他的身份。”

　　那个借由祁宣身份，亦或假借更多人身份，存活了万年以上的神祇。

　　夏玖直视巫若的双眼，“高辛是谁？”

　　早在听到夏玖见过这人时，巫若眼神微凝，似是流露一丝笑意，她毫无拖泥带水地回答，“其真名为帝俊，乃陨落后死而复生的天神。”

　　夏玖压下心头复杂的思绪，继续追问，“请告诉我更多有关祂的事。”

　　巫若却不急着回答，若有所思道：“竟还挺有缘的。”

　　夏玖蹙眉，这又是什么意思？

　　巫若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纵使时间短暂，我也曾参与那场仪式，同你一样回到过虞国，领受了通皇的旨意。”

　　夏玖猜测，“也就是说引修士前来毁灭巫国，是通皇的意思？”

　　巫若淡淡道：“不，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一心缅怀过去，我不妨让整个巫国都成为过去。”

　　夏玖抖了抖，这姐们是个狠人。

　　巫若略带抱怨地说：“我见到了通皇，一个照面就被他看穿来历，差点就没了。”

　　她看向夏玖的眼神变得复杂，有疑惑也有艳羡，“你是怎么在虞国待那么久还没被处理掉的？”

　　“以至于同我一般获得了通皇的认可。”

　　巫若手指的方向，正是夏玖眉心。

　　夏玖下意识摸了摸那处，她原先以为是离光下的禁咒，没想到竟是猜错了。

　　只怕离光也和巫若那时一样，看穿了自己的来历。

　　至于为何没有挑破，她也能推断一二，和众神结缘的她比巫若更有用罢了。

　　巫若肃声道：“离光的旨意是命我前去沃野。”

　　“沃野？”

　　曾经修士与圣宫决战，正是沃野之战人族出了叛徒，圣宫获得一线转机。

　　巫若从容一笑，“没错，常曦的日月宫为何成为当今圣宫，高辛此后去向如何，而我又做了些什么，所有答案尽在那处。”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巫若的面容半隐没在阴影里，笑容略显晦涩，“一切愿望得以实现之地。”

　　愿望？

　　谁的愿望，怎么实现？

　　夏玖气闷，“就不能直接给我答案吗？”

　　非得做这个谜语人？

　　巫若摊手，“因为现在的我尚未经历巫国国破后的一切，只不过是时间循环中，被巫绥强留于过去的残影，知道的事不比你多多少。”

　　夏玖一点也不信，“那你为何要引我启动仪式破除时间循环，你是如何察觉自己身为残影的？”

　　巫若偏了偏头，“当然是你告诉我的。”

　　夏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她可不记得有这茬。

　　巫若道：“烂柯观作为时间结界，在你出现时毫无触动的痕迹，所以我的其中一个猜想就是你的来历与时间有关。”

　　“再依照你的行为排除几个错误答案，这种事不是很简单吗？”

　　“对了，你总共参与了几次循环？”

　　夏玖：“……四次。”

　　巫若指尖轻点唇角，“比我想的要少。”

　　夏玖：……有一次她莫名其妙死了，不会真的是这人干的吧？

　　巫若转过头，罕见地对巫绥说话时语调不带刺，居然有种隐隐的悲悯与叹息，“看清楚你心目中的巫国实际是个什么模样，已经心满意足了吧？”

　　巫绥眼眸低敛，“嗯。”

　　有关巫国的一切，是时候放下了。

　　巫若唇角微弯，将夏玖拉到巫绥近前，“那就将你剩余的灵气都渡给她。”

　　“依照通皇旨意，沃野那边的事还需要她处理，眼下这点修为可远远不够。”

　　夏玖愣神间，巫绥已经应下。

　　枯朽如土石的身躯寸寸崩裂，却有灵光如破茧孵化的萤火升起，涌入夏玖的经脉。

　　巫绥的灵力逐渐衰竭，作为时间循环中的一缕残影，巫若的身形也开始消散。

　　从不留恋过去的她，没曾想自己才是那抹旧影。

　　虞国也好，巫国也罢，都不过是早该埋葬的历史，连同她们一起。

　　或许她将夏玖带来，只是为了给一切做个了解。

　　“记住，一定要前往沃野。”

　　轻柔如风的嗓音飘散在洞窟，徒留残响。

　　到最后，地底只剩夏玖一人，面对暴涨的修为不知所措。

　　劈啪一声，似乎是电流闪过水泊的动静。

　　夏玖忽然反应过来，她还有雷劫要渡。

　　救命！

　　给人渡修为不带售后服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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