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联姻

作者:二字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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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知节第一次来到嘉市,跨出车站的那一刻,心底犹然生出一种不属于这里的自卑感。

      他身上的衣服洗得有些发白,内里缝缝补补;裤脚因为长途硬座产生了深浅不一的褶皱,拖着一个款式明显老旧的行李箱,努力挡在腿前,欲盖弥彰地想遮住褶皱。

      孟知节的口袋里装着一个巨大又厚重的老人机,他刚刚用它拨通了一串陌生的号码,明显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停在自己的身上。

      电话打通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小时,他就这么站在出站口等了半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知节悬在心头的石头越发摇摇欲坠。包含着对素未谋面的“亲生姐姐”的不确信和迟疑。

      但是刚刚拨通电话的时候,对方在听筒里声音坚定,会让人下意识会选择相信她。“我需要半小时到车站,你可以在附近的商店坐一会。”

      太阳真烈啊,孟知节伸着胳膊挡住眼眶,看见视线内出现一辆银色轿车。车标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从泛着光泽感的外轮廓来看,肯定不会便宜。

      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年轻女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但是让人第一印象就觉得她很漂亮。身形看起来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她好像,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孟知节不敢看向她,那是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对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美丽事物的敬畏之心。

      最终,女人停在了他面前。然后用不确定的声线喊出了他的名字:

      “孟知节?”

      他放下胳膊,看见徐听颂站在距离自己仅仅几米远的位置。“我是徐听颂,我们刚刚在电话联系过。”

      是她——自己的“亲生姐姐”。

      二十四年前,叶梵在临省的度假区旅游。临产期提前,住进了当地的一家医院。
      和她同一间病房的,就是孟知节的母亲。

      阴差阳错下,徐听颂和孟瑰音的身份弄错。当被孟瑰音一通电话告知她才徐家大小姐后,孟知节和父母都很茫然。
      突如其来的身份变故,让孟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徐听颂这个陌生的“家人"。

      孟知节原本觉得,身为明星的孟瑰音已经是他人生中遇到的最好看的人。但现在见到徐听颂,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认知还是太浅。

      “走吧,这里车不能久停。”

      徐听颂看见面前青涩的小男生脸色带着红晕,以为是等待的时间太久被太阳晒的。她自然伸手想帮对方拉过行李箱,却被孟知节按住了:“我可以自己拎的,不用麻烦您。”

      他用的是“您”。

      徐听颂纠正他:“不用这么正式,叫我名字就好。”
      孟知节:“好的,听颂......姐。”

      她自然是能听出男生口里的紧张和尴尬,毕竟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一下子被扣上了“姐弟”的身份联系,换成谁都需要有接受的时间。于是没再说什么,带着孟知节上了车。

      导航是一家酒店,徐听颂接到电话知道孟知节到了嘉市的时候已经太晚,根本没有时间收拾出自己公寓的客房。只能定了一家酒店让他暂时住下。

      徐听颂想找个话题缓和气氛:“一直在外面等吗?不是告诉了你,可以去商店内坐一会。”

      “嗯......我喜欢,晒太阳......”

      真是糟糕的借口,孟知节说得磕磕绊绊,自己都觉得不相信。

      哪里是喜欢晒太阳,分明是不好意思踏入那些光亮的商店内。但徐听颂没戳穿,“嗯”了一声,“嘉市快到了梅雨季,有太阳的日子不多了。”

      后半程,谁都没说话。徐听颂开到酒店,带着他办理入职的时候看见了孟知节的身份证,17岁,还没成年。

      “你先在这里住两天,等我把家里收拾好了来接你。”

      孟知节来到嘉市,是因为明年要高考,但是小镇的教育条件落后。父母在知道孟瑰音是徐家真千金的身份后,给她打了电话,想让她帮忙想办法。

      结果被孟瑰音冷漠地告知:本来就不是一家人,她没义务要多管闲事。就算真的要管,也得找他们真正的女儿徐听颂去管。然后便被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孟知节就这么被父母送来了。他对徐听颂的唯一印象是手机里那串陌生的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只知道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千金大小姐。

      临走的时候,父母语重心长地拉住他:“她也许会不好相处,会看不上你。但是你记住,寄人篱下就要看人颜色行事。”

      他们一家都没有在心里真正接纳徐听颂,将她看成自己的亲人。所想的,只是求她念着一层名义上的血缘关系而出手帮帮忙。

      孟知节谨记父母的话,于是懂事理解地说:“我知道了。”在心底已经做好常住酒店的准备。

      .

      徐听颂回去后,一直在等靳言之的消息。

      她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翻着书,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眼屏幕显示。

      白天她就那么离开了,原本以为靳言之会不悦,但他到现在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主动联系自己。
      倒显得一直在等消息的她成了更在意的那个。

      这种念头不说出来还好,一旦在心里清晰成形,就会让人抑制不住刻意地去想。

      订婚那天她穿过的婚纱,现在还静静躺在高定婚纱店内。虽然店长说婚纱交给了她自行处理,但徐听颂又能放置在哪?收回家,先不说空间不对,每天她看见裙子,然后就会在脑海里想起靳言之的那句话:

      “你以为,裙子为什么那么合身?”

      答案不言而喻。剩下他没说明的话,都在点徐听颂。

      她不是没有想过答案。

      甚至那天想要当着靳言之的面,问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她的尺寸去预约一条高定?还是婚纱,在那么特定又重要的场合才会穿的衣服。

      关于靳言之在订婚的时候选择站在她这边的事,她尚且可以想出两条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是那条婚纱呢?好像无论她怎么想,怎么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够解释的理由。

      不,其实是有一个。但被徐听颂压在了心底最下面。念头冒出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直到今天在麓汀半岛,听到靳言之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

      靳言之对她说:“我还没放下。”

      可是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了啊。

      三百多个日夜,隔着遥远的大洋彼岸,她和靳言之从未有过一次联系。当时她离开的时候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把社交软件的内容也删的干干净净。

      回国又换了新的电话卡,将自己在房间内关了整整一个月,不允许任何人踏入房间。

      窗帘密不透风,一丝阳光也不能照入。她那段时间状态极差,不知道白天和黑夜,每天只重复三个动作:睡觉,冥想还有固定和心理医生对话的半小时。

      徐家上下没有人知道她的压力大到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徐听颂对叶梵的话语是:“时差没调调整,生了一场大病,需要静养。”叶梵和徐任风对外一直瞒着她出国背后的真相,所以她回国的事也没有对外大张旗鼓的宣传。

      就连徐听颂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时间究竟是在抗拒些什么,或者说是不想忘记些什么。到最后又是怎么妥协的,好像也忘记了。

      只知道有天下了暴雨,雷电劈开了夜空,透过露出一丝缝隙的窗帘照进了室内。徐听颂恍然,在回国一个月后,等到了嘉市的雨季。

      和纽约的雨季不一样。前者是闷热且潮湿,断断续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不知道什么又下了雨。嘉市的雨季来势汹汹,雷电通常伴着降水一起,雨水前的闷热感在降雨后一扫而尽。

      她没打伞,下楼,就这么站在了院子里。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很快浑身上下就湿透了。

      家里的佣人很快发现了徐听颂,惊慌地打伞抱着毛巾跑过去。“小姐,你病还没好。这下淋了雨,恐怕又要拖好久了才能痊愈了。”

      “不,我好了。”

      徐听颂手里握着毛巾,回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点开了和心理医生的聊天记录,编辑了一条消息:“治疗就到此吧。我想自己已经放下了。”

      她回忆着那段委实谈不上有一点好印象的记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的那本书。书签夹着的那页,正在介绍“世界上最绝望的理论”——熵增定律。

      “客观世界确实有限,而且每分每秒都在逼近死亡,我们努力又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不就此罢休呢?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也受熵定律的支配。

      当我们认识到自已的存在有限时,我们一般不会问自己:如果这一切都在走下坡(从生到死),我们为什么还得耐心去努力一番?

      相反,我们认识到人固有一死后,就明白,人生中所作的一切都是不可替代,不可倒流的,这只会促使我们至少在短时间内爱惜、尊重人生的每段经历......”

      徐听颂的手指在这页停留了很久。

      .

      靳言之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近零点,办公楼内早已人去楼空。

      他回到靳家不过一年光景,之前一直处理国外市场部分。直到回国后,才算是彻底全面接任集团的所有事项。外人只觉得他手握大权光鲜亮丽又气派,却不知道他每天不仅要面对偌大一个集团的运转执行,各种报表审批,新市场的开拓和各种商业合作。

      除此之外,还要抽出精力去应付自己的父亲靳尧和那位继母。

      靳言之跟着母亲出国的时候是十岁,已经不算小,对外界环境的变化能感知到。他的母亲钟画屏和靳尧当年也是商业联姻,一开始也算琴瑟和睦,到最后离婚闹得却并不光彩。

      麓汀半岛在落地那天,就为他预留了顶层。靳言之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公司。

      他开门的时候,想起白天在这里录入了徐听颂的指纹信息。他按住徐听颂手心的时候,感受到自己左手手腕上的刺青在升温发烫。

      桌上还静静躺着那两份合同,其中一份他早就签上了名。靳言之冷淡地看了一会,准备伸手拿起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徐听颂打来的。

      “靳言之,我答应签合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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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的部分出自听颂之前看的书:《熵:一种新的世界观》
    我个人觉得和苏轼的一首诗挺切合: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把握当下,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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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安徽
    接档文《不夜归港》,位高权重继承人x 假乖张真叛逆女明星(写点老房子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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