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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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高峰，进入市区方向的高架堵得水泄不通。
　　另一侧出市的道路上，一辆银色迈凯伦GTS一闪而过。

　　俐落的楔形头灯，锐利的车身线和极具科技感的特殊尾翼设计。明晃晃地惹眼，要想视线不被吸引去，实在是有些发难。旁边的堵着的车群难免投去好奇的目光，想知道司机的身份。

　　但透过迈凯伦紧闭的车窗，只能认出驾驶位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其他的消息一概不得而知。

　　下高速，上了公路，迈凯伦的速度随即降了下来。
　　徐听颂不习惯开这种跑车。

　　引擎声太大，外形又太招摇。车子不是她的，昨天贺熹来公司，知道她的车送去保养后，丟了钥匙过来。

　　她戴着蓝牙耳机，听着电话那头方憬询问她还有多久才到。“今天来面试的总共五个人，现在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看了眼导航，徐听颂回复说：“马上，还有五分钟。”

　　方憬调侃地笑了笑：“真没想到，有一天能换成我来催老板上班啊。”

　　半年前，徐听颂创立了自己的传媒公司星禾。

　　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圈子里谁都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个饭后谈资。认为徐听颂办公司纯粹是玩票性质，三分钟热度罢了。

　　毕竟在世家的圈子里，大家似乎已经心照不宣，默认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豪门圈子，绕来绕去，都逃不过“联姻”二字。

　　更何况是徐听颂这样家世地位和样貌都顶好的千金名媛，从小就活在云端，名号在圈子里广为流传。将来必定是各个家族联姻的最佳人选。

　　对于外界的看法和猜测，徐听颂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她没什么回应，一门心思扑在了公司的运行上。
　　家里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外面一样，只当她是在过家家。只要不触及某些利益，也没有要插手的打算。

　　星禾就这么度过了起步期，目前来看，在朝着正轨的方向发展。

　　到达公司后，徐听颂和方憬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准备开始今天的面试。

　　三月倒春寒，外面的温度还有些低。室内开了空调，徐听颂脱下大衣外套放在椅背后，用手腕上款式简单的黑色头绳随手挽起了头发。

　　她穿着白色毛衣，垂眼撑着手臂，低头认真翻看面试资料。头顶的白炽灯打下来，倒衬得本就没化妆的她肤色更白皙。五官舒展，眉眼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明明是一张温婉的脸，身上却散发着自信又张扬的气质。

　　这种张扬藏在冰山下，若隐若现。让人忽视不了，又不会感到不适。

　　第一个面试者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央位子上的徐听颂。她面前是个空白牌子，没有显示任何职位名称。

　　方憬主管人事，她率先开口提问：“我看了你的资料，可以详细说说吗？”

　　面试者可能有些紧张，回答的时候磕磕绊绊，视线时不时落在对面的徐听颂身上。

　　奇怪，明明没写职位，但是她身上的气场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让人下意识觉得她才是在场面试官中最有决定权的那个。

　　方憬看出了面试者的紧张，轻轻咳嗽了一声，安抚说：“不用紧张，我旁边坐着的这位，算起来还是你的校友呢。”她转头对着徐听颂说：“是吧听颂，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也在C大留学过。”

　　徐听颂从文件夹前抬头，冷不丁被人提起了留学的经历，第一反应是恍惚和茫然。慢慢回味了这几个关键字，她在心里想：

　　明明只是三年前的事，但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了几个片段：断了点的昏暗房间，外面是狂风暴雨。她坐在飘窗上，接着窗外一点微弱的光亮，视线盯着对面握住她脚踝给她涂指甲油的男人。

　　刚洗完澡，他额前的黑色碎发服帖地垂下来，遮挡了一部分视线。薄唇轻抿成一条线，颈部线条干净利落又流畅。

　　他的神情专注认真，指尖还带着些许余温。拇指和食指托着她的小腿，搭在自己身上。

　　外面不时闪过划破夜空的雷电，偶尔会照亮室内。男人的侧脸在光影下忽明忽暗，像极了电影的画面。

　　彼时，徐听颂在脑中无端想起了一句诗：“野渡无人舟自横”。

　　她心头一动，身子微微往前一倾——

　　男人按住她的脚踝，抬眼，湿漉漉的头发下面藏着炽热的情绪。

　　“别动，指甲油要涂歪了。”

　　·

　　结束完最后一个人的面试，徐听颂收拾好东西，看了眼时间，刚好到了饭点。

　　方憬前两天从网上被种草了一家店，于是撺掇着徐听颂跟自己一起去尝尝味道。

　　看到她开的是辆新的迈凯伦，方憬还以为她换车了。

　　“是贺熹的车，我的车送去保养了。”

　　话是这么说，但迈凯伦GTS的落地价要几百万，贺熹这辆还是高级定制，价格只会更高。而且以他的行事作风，东西向来不借只送。

　　对于徐听颂和贺熹之间的事，方憬以前旁交侧击地问过。但徐听颂都回复地很公式：“他是公司的股东，你不知道？”

　　吃饭的间隙，话题忽然提到面试的时候徐听颂走神的事。

　　“当时我悄悄叫了你三次，结果你一直没反应，把面试者吓得够呛。话说回来，当时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徐听颂吹了吹碗里的杂菌汤，端起来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很淡，远不及印象中的味道。当时点单的时候看见了，她莫名勾进了菜单里。

　　明明以前她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但回国后，潜意识里总喜欢把吃到的食物和记忆里做对比。

　　方憬见她心不在焉搅动汤匙，从面试的时候被提起留学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

　　徐听颂三年前出国，听说是瞒着家里先斩后奏做的决定。

　　两年后又突然回国，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而且很少在人前提起在外留学期间发生的事。

　　方憬总觉得这里面有故事。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徐听颂不说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去问。

　　吃完饭结账，徐听颂忽然收到了贺熹的电话。

　　“晚上有个组局，有时间过来吗？”

　　组局无非是酒会，看着光鲜亮丽觥筹交错，但其实一场下来心累人更烦。你来我往的虚与委蛇，人际间的场面话要说圆说好。徐听颂本来打算借口有事推脱掉，但转念一想，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车还回给贺熹。

　　“时间和地点发过来吧。我开车过去，到时候把车还给你。”

　　电话那头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

　　贺熹轻笑了一声，温润的声音贴着话筒传过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像认识了十几年。你对我态度拘谨又疏离，未免太有边界感了些。”

　　徐听颂看了眼玻璃窗外，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有行人撑着伞撞到了一起，匆忙一句道歉后又很快分开。

　　她收回视线，对电话那头慢慢说：“我觉得有边界感挺好的，这样到最后给双方都留有余地。”

　　贺熹语气有些无奈又好笑，不知道是在真夸她还是腹诽：“徐听颂，你真是有做辩手的潜质。随便一句话都能被你引到辩论赛的方向。”

　　“谢谢夸奖，但是目前我还是想以公司事业为主。”

　　电话挂断前，贺熹还是叮嘱了一句：“今晚虽然是个小酒会，但有不少公司的高层会出席。”

　　徐听颂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是个社交性质的组局，出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对积累人脉有不小帮助。

　　星禾虽然挂在她名下，但外界想到星禾的第一反应却是她身后的徐家。可徐听颂不想一辈子困在家族的名头下。

　　而且做传媒行业，最依赖的一点也是人脉。
　　看来晚上的这个组局，她是非去不可了。

　　·

　　公司下面签了几个艺人，自身条件都不错，但一直少了合适的契机。徐听颂想了一下，叫上了一个女艺人晚上跟着她一起去赴局。

　　方憬在听说了她晚上要参加酒会的事后，说什么都要拉着她去公司的化妆间。把她按在了椅子上，指挥化妆师给她做妆造。

　　她自己和旁边坐着的女艺人聊天：

　　“喏，其实以我们老板这个条件，完全可以自己出道当明星。但没办法，人家不靠脸靠实力吃饭。”

　　只是一个小酒会，而且贺熹发来的名单她也看过了，里面有不少熟人。所以徐听颂没打算弄得多正式，只让化妆师给她做了简单的造型。

　　她换了条一字肩黑色长裙，款式足够简单又低调。徐听颂想的很简单：今天她做的是陪衬，真正要推的是旗下的艺人。

　　但她的身形太优越，腰围比例太好。虽然款式简单，但黑色衣裙更挑人，完美显露出徐听颂姣好的腰肢线条和笔直的双腿。

　　和旁边穿着高级成衣精心打扮的艺人比起来，这身无意插柳的效果要更甚。

　　女艺人在旁边跟着面露赞叹：“老板，你不进娱乐圈真的太可惜了。”

　　徐听颂披好外套，听到这句话回头一笑，拍了拍女艺人的肩膀：“我只想等着你哪天火了，然后深藏功与名。”

　　做完妆造，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间。徐听颂没让经纪人跟着，自己开车带着艺人前往目的地。

　　路上，也许是车内环境太安静，女艺人主动开了话题：“老板，你和贺总是不是关系很好啊？”

　　她观察着徐听颂的侧脸，问出了心中好奇很久的问题。她签约星禾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经常在公司听到贺熹的名字。有一次还撞见贺熹给徐听颂送宵夜，说是普通朋友关系未免也太亲密了些。

　　徐听颂握着方向盘，脸上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是朋友，他是我的投资人。”
　　之后没了下话。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不停起伏工作，抹干净，又很快被如注的雨帘破坏。

　　回国后，徐听颂对阴雨天总有一股抵抗的情绪，好像身体里的细胞都在罢工倦怠。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在雨夜失眠，整宿整宿不能入睡。

　　她去看过心理医生，然而见效甚微。
　　后来索性不再管，失眠就失眠，既然睡不着就坐着。到最后累了，总归是会睡着的。

　　就跟刮骨疗伤是一个道理。

　　女艺人见徐听颂不想说话，又自顾自换了别的话题。

　　过了一会，她忽然开口说：“外面好像雨越下越大了。”

　　徐听颂的视线本能地看向车窗外，顺着她的手扫过去，看见了另一辆车道上驶过的迈巴赫。

　　·

　　黑夜下，一辆迈巴赫驶入雨中。

　　飞机因为暴雨晚点，司机到现在才接到人。

　　他不动声色透过车载镜观察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开了这么久的车，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可见到男人的第一眼，司机就是被他身上凌厉的上位者气息震慑到了。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定制西装，黑曜石袖扣低调又奢华，一如主人内敛沉稳的气质。他的五官深邃立体，交叠的西装裤下包裹着修长的双腿。

　　忽然，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
　　“这里经常下雨？”

　　司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

　　后座的男人应该是刚回国，对嘉市的天气并不熟悉。

　　“今年还没到雨季，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往年阴雨天的数量是不少。”

　　靳言之没在说什么。曲起食指，不轻不重，一下又一下敲在座椅上。

　　像是察觉到什么，他转头看向车外，夜幕下一辆银色的跑车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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