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

　　很快又到了除夕，跟去年一样，早起去太庙祭祖，七皇子还小，天也冷，就没抱去，一天下来，也累的够呛，我照旧给凤仪宫的人打赏了，又弄了两大桌子的好饭菜。
　　吃过喝过，睡一觉过去，这一年也就算完了。

　　这一年，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迎来了我的小子慕，他的到来，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憧憬，自从成为母亲后，这一年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得到了极好的滋养，我的肌肤仿佛焕发出了青春的光彩，莹白细润，柔光似玉，那种晶莹剔透的美丽，让人无法相信我已经三十岁了。

　　珍妃也总爱开我的玩笑，她总说，瞧我这模样，若是说我和她同岁，还真有人相信呢。

　　珍妃还特别喜欢挽着我的胳膊，每次见到她，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意，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柔姐姐呀，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瞧你现在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你只是个刚过二十的娇俏少女，哪里会想到你已经是个两岁孩子的娘了，真是便宜了皇上啊。”

　　淑贵妃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令人唏嘘不已，回想起我初入宫闱的那段日子，淑贵妃便被皇上特许无需去给纯皇后请安，她一直深居华清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回望，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间过得真快。然而，即便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淀，淑贵妃的健康状况却似乎并未得到明显改善。

　　最近的一次探望，让我深深感受到了她的脆弱，原本身体欠佳的淑贵妃，这次病情似乎更为严重，她无力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她曾是宫中备受尊崇的贵妃，如今却身体衰弱，令人心疼。

　　其实，她的病并非一日之疾，或许是长期积劳成疾的结果。

　　闭门谢客，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可以安心养病，我们也可以时常陪她在华清宫散步，我和珍妃几乎每天都会去探望她，而珍妃最近也迷上了弹古筝，每天吵着要我教她，学会之后弹给我和淑贵妃听。

　　淑贵妃的病情日益加重，咳得越来越厉害，华清宫的大宫女哭着说，她们家娘娘的帕子上出现了血迹，晚上整宿整宿地咳，但又不敢让大公主听见，也不让我们知道。

　　她总是担心我们为她担忧，听到这个消息，我大脑浑浑噩噩，心中五味杂陈，无法理解，为何善良的人总是受苦，而那些心存恶行的人却能逍遥法外。

　　看啊，老天就是如此的不公！

　　随着淑贵妃的身体状况日益恶化，笑怡心中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她似乎失去了以往的朝气与活力，整日沉浸在深深的忧郁之中，我与子慕每天都来陪伴她，试图带给她一些安慰，但一切似乎都无法改变她那郁郁寡欢的状态，我们都深深地明白，从这一刻开始，那个曾经明媚如阳光、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已经与我们渐行渐远，彻底离开了我们的生活。

　　她的世界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让人心痛而又无奈。

　　我和珍妃给淑贵妃抄了很多本佛经，都在祈祷淑贵妃能早起恢复身体，笑怡依旧每天都躲起来偷偷地哭，哭完又待在淑贵妃的床前陪她说话，照顾着她，盼着她母妃能早日好起来，我们整天在华清宫陪着她，喂她喝药，吃饭，在给她讲讲宫里面发生的趣事，刚开始淑贵妃还能好一点，还会时常跟我们一起开玩笑，但后面淑贵妃连冲我们笑一下都显得十分吃力。

　　初七那天，再去景仁宫请安的路上，因为下了雪的原因，我并没有步行而是坐着御撵过去的，到了侧门口，正巧碰到了刚走过来的宁妃和王贵人，王贵人和宁妃朝着我笑着行了礼，我平日里极少见宁妃她笑，今日看着她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宁妃那双眼睛是真的好看，给她整体气质提升的不是一点点，我难免多看了两眼，毕竟我也是爱美之人，谁不想多看看美人养养眼，之后我们几人一道向里走着，走路的过程中宁妃笑着问道：“娘娘这是再瞧什么？”

　　我笑着赞叹道：“发现宁妃你的眼睛是真好看。”

　　宁妃微笑着回应“比起柔贵妃娘娘的明眸，嫔妾的眼眸只能算是蒲柳之姿的微薄美丽。”接着，二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等结束后，我回到凤仪宫就让乳娘抱来了孩子，我接过子慕，抱起他就在殿里头转悠，抱他在怀里，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欣喜和满足，我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

　　大清十七年，温贵人生下四公主，转眼便入了冬，一年将了，我终于想起来，这后半年谢厌来找我的次数，似乎没有去年多，谢厌更多的时候都陪着温贵人，从她怀孕到生产到坐月子，有些人啊，就是不能经常念叨。

　　这晚，谢厌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凤仪宫，还没进门就喊我:“阿音，朕来看你了！”

　　我当时正搂着子慕在睡觉，结果可倒好，他这一嗓门把我们娘俩全都吵醒了，我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这个男人他想干嘛？子慕被他这一嗓门喊的，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一哭我就心疼，弄得我手忙脚乱，抱起他好一顿哄，这才好不容易又把他哄睡，哄完他，我又吩咐小慧把他抱去乳娘那边，可我越想越气，心头顿时火起，我被气得语气阴阳怪气。

　　“皇上您这大忙人，什么风把您吹到臣妾这凤仪宫来了，稀客啊，您这不来倒好，一来可真是送了臣妾一个大惊喜啊。”

　　听到我这番阴阳怪气的语气后，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子，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意思，面带愧色，然后又把我抱在他腿上倚着他的胸口，摸着我的头:“是朕不好，怪朕，乖阿音，不气了啊。”可我并不想拿正眼看他，便转过身，继续睡觉。

　　可他却不让人安宁，一个劲的在我身上动手动脚，嘴上还说着：“朕以后常来你这边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我真是无语极了，他真以为我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来凤仪宫吗？这是谁给他的自信？
　　就因为他的到来，害得自己和子慕都没有睡好觉。

　　我微笑着说：“皇上能来臣妾自然欢喜若狂，不过您毕竟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还是要尽量做到雨露均沾为好，以免后宫生怨。”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然后淡淡地笑了起来。“阿音，你不想让朕独宠你吗？”他把我翻转过来，让我面对着他，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我一时间也摸不准他的意思，便又温声的解释了一遍：“若皇上临幸臣妾，臣妾自然是高兴的，皇上要是没来，臣妾等着皇上来便是。”

　　“若朕没来呢？”他盯着我继续问道，我听道他的问话，依旧笑着：“臣妾会一直等着您。”话里的真假也只有自己清楚，可有时候假话说多了，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然而，我这样的反应，却令他感到不满，谢厌面色铁青，眉头紧锁，她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如果这件事放在其他女人身上，她们肯定会欣喜若狂，甚至还会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男人分享出去。

　　他明白，虽然这话不该由他这位皇帝来思考，但这些都是事实，就像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女人分享出去一样，这是人类最基本的情感需求。

　　谢厌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我很明显的感觉出来，谢厌他好像不太高兴，但我却没有问为什么。

　　他就一直定定的看着我，没一会儿，便听谢厌他又道：“你就一直在这等，不会过来找朕？朕去哪里，阿音难道就不会生气？”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何一直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执着，我无奈道：“臣妾是皇上的妃子，一切都已皇上为主，又岂会生气。”

　　谢厌闻言，松开了抱着我的手，沉着脸说：“你早些休息，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就先回去了。”

　　我也只是微微一愣，便起身相送，他走出凤仪宫大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两眼，他在打着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但我硬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他的脸这一刻更黑了，送走人的代价，就是我又被小慧好一顿嘟囔：

　　“我的好娘娘啊，您这又是因为什么把皇上惹到了？这好端端的，皇上明明都打算今晚住在凤仪宫了，您怎么又把人气走了？”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又对小慧解释了一遍，结果小慧听完，噘着嘴更加恨铁不成钢，皇上这明显就是想要独宠娘娘您，结果娘娘您可倒好，不仅不谢恩，还把皇上往外赶，就问后宫哪个妃子像您这样，她们都恨不得扒着皇上不让他走呢。

　　我摇头失笑，戏谑地说道：“皇上若是独宠于本宫，那我还不得被后宫那些母老虎生吞活剥了，本来就是个挺招人妒忌的位置，如果在这样，那就不止后宫，前朝那些老狐狸们，恐怕连皮带骨都想扒了我的，小慧，难道你想让你家娘娘我成为众矢之地吗？”

　　小慧闻言，抿了抿嘴，娘娘说的也确实是实话，皇上若是像现在雨露均沾也就罢了，可真要独宠一人，那就不仅仅只是后宫嫔妃不答应，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到时候娘娘也确实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仅如此，更甚者还会流传出一些妖妃的名号。

　　这时，外边的奴才又回来报，说皇上回了承乾宫，并没有在去其他妃嫔那里，但是中途被温贵人的人给拦住，非让皇上去翊坤宫看她，当时皇上的脸色并不好，可想而知，最后的结果就是温贵人被罚了一个月禁足，皇上还下旨让她抄一个月的女则女戒，我心想，看来皇上这是把在我这边生的气，全都撒在了温贵人的身上了。

　　第二天，听说昨天温贵人被皇上罚了以后，把翊坤宫偏殿给砸了，好一通折腾，珍妃一边吃一边幸灾乐祸说道。

　　不过，温贵人这样的行为也实在是有些过激了，翊坤宫作为皇宫中的重要宫殿之一，不仅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更是皇上的重要居所之一，以至于她最后又被加重了责罚。

　　……

　　这天，我来到华清宫，恰巧看到淑贵妃正在喝药，这是我近期来她唯一清醒的时候。她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歉意，说：“阿音啊，我好像也要食言了。”听到这话，淑贵妃又是一阵咳嗽，我立刻上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关切，我轻声回应道：“不会的，娘娘，您一定会好的。”

　　淑贵妃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到她身前，眼中带着一丝恳求："阿音，如果我不在了，请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笑怡，在这个深宫之中，没有母亲的孩子就像是一朵无人照料的鲜花，皇上虽然有心，但他毕竟身在高位，很难顾及到每一个人的感受，将来，他也许会把笑怡送到一个我们都不熟悉的地方，那样的话，笑怡在宫中的日子将如同在地狱之中，在这个宫里，我只相信你。"

　　听到这里，我声音哽咽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一样会替你照顾好笑怡的，我还想等你好了以后，跟你一起照顾她呢，还想听你继续给我讲八卦，骂皇上听呢！”

　　淑贵妃子一边咳嗽一边说：“我好像……挺不住了，对你我也没能做到……说好了要在宫里保护你，究竟……还是食言了。”她说道这里摸着我的头，又继续道：“阿音妹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天家无情，你和珍妃都要好好的。”

　　这一刻，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开口叫淑贵妃姐姐，这个称呼在我心中是那么的亲切和珍贵，我也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她就像我的堂姐一样，我视她为不可缺少的存在。

　　我轻轻握住淑贵妃的手，说道：“姐姐，你不要再说了，我们都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淑贵妃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笑着对我道：“昨天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父亲了，他好像变年轻了，和我小时候记忆里的父亲……一模一样……他和母亲站在一起，冲着我招手，他们笑着对我说……他们在等我回家。”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怀旧和思念，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她回到了那个温馨的时光，我静静地听着，眼泪不自觉落下。

　　三天后，淑贵妃的病忽然严重了起来，还起了高烧，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太医院几个有头有脸的太医都过来伺候着了，经过他们仔细检查，发现淑贵妃的情况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太医们表示，所有能用的药物都已经用尽，淑贵妃的康复全看她自己的意志和生命力了，如果两日之内淑贵妃未能清醒过来，情况恐怕会非常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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