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营业进行中

　　片场气氛压抑，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全组都没有开心的时候。
　　剧拍到尾声，有时候戏里戏外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区分了，导演与演员，演员彼此之间，都时常会喊角色名称呼对方。
　　那时候叶弛和李寄澜才刚大三，还学不会怎么样很好地入戏出戏。
　　听到李寄澜喊他“陈也”的时候，叶弛常常分不清楚，是李寄澜在叫他，还是林子牧在叫他。

　　真正的情绪爆发是在叶弛拍摄陈也自杀的那场戏后。
　　这是整部电视剧的最后一幕，但拍摄时却不是最后才拍摄的。
　　一是因为需要协调场地，二是不想演员带着极端情绪杀青，综合这些原因，周导没有将这一场情绪大爆发的戏放在最后，不过也临近尾声，后面只需要再拍摄一些轻松愉快的戏就可以杀青了。

　　还有一点儿私心。
　　演情绪戏最耗费演员，这场戏需要叶弛付出太大的感情，叶弛又刚开始拍戏。周导最怕演员最后出不了戏，如果真的需要照应，李寄澜跟叶弛关系这么好，一定能帮上他的。
　　周晨琛需要李寄澜在现场。

　　所以这场戏虽然是叶弛的独角戏，但李寄澜始终没有离开，他站在镜头外一直盯着叶弛。
　　但李寄澜和叶弛没有说一句话。叶弛现在的世界里，不需要“林子牧”的出现，他只需要在外面看着就好。

　　除了走戏、讲戏、确定走位，叶弛正式拍摄一共拍了八条，最终留了三版，又额外保了两条，周晨琛才松口，一声“咔”正式结束了拍摄。这场戏难啃，周晨琛不会难为人，这一天并没有安排叶弛和李寄澜其他拍摄内容。
　　听到结束的指令时，叶弛都没有出戏，他眼神恍恍惚惚，整个人踉踉跄跄的。
　　周晨琛一看他的状态就不对，硬拉着叶弛聊了半个小时的天，非要确认叶弛出戏了才肯放过他，叶弛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连连跟周导保证他没有问题。
　　但是周晨琛还是不放心，拉着李寄澜嘱咐李寄澜晚上多看着点儿叶弛。

　　于是那天晚上，李寄澜就跑到了叶弛的房间，美其名曰找叶弛喝酒吃肉。
　　他们都已经成年了，酒也不是第一次喝。
　　酒倒上、肉摆上，没人动筷吃肉，也没人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喝了还没几口酒，叶弛就开始情绪崩溃。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叶弛边哭边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鼻子一抽一抽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李寄澜也吃不下了，猛灌了一口酒。
　　烈酒一口上头有点儿辣。
　　但酒壮怂人胆。

　　李寄澜站起身，走过去把叶弛抱了起来，沉默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叶弛还是眼泪汪汪的，也回抱住了李寄澜，好似要在他身上汲取安全感一样，叶弛抱得很用力。
　　哭一会儿叶弛就哭累了，只剩两下抽搭着，还哽咽着说好难过。

　　声音委委屈屈的，一下子触动了李寄澜的内心。
　　也许真是酒让人醉，李寄澜低头吻住了叶弛的唇。这是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吻，李寄澜用舌尖撬开了叶弛的唇，然后攻城略地，亲吻着、吮吸着、舔舐着……好像在汲取温度，又好像在互相慰藉。

　　叶弛想都没有想到李寄澜会突然亲他，几乎呆愣在了原地，直到濡湿的触感传了过来，叶弛才依靠着本能回应着这个亲吻。
　　亲到两个人都有些喘粗气，两个人才分开。

　　李寄澜用额头抵着叶弛的额头，两个人又亲密接触着。李寄澜说，那我们在一起吧，我们可以在一起。
　　是为了弥补剧里的遗憾，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叶弛心如擂鼓，他想，好任性啊，那就任性吧，任性这么一回儿又如何？
　　林子牧的形象和李寄澜的形象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叶弛退了两步，让李寄澜松开他，然后叶弛就抬头看着李寄澜的眼睛，澄澈透明，坚定毅然。

　　于是他说，好。
　　就这么在一起了。

　　微信的消息还停留在李寄澜说他希望结局是这样的那里，叶弛看完最终结局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叶弛：[大哭.jpg]
　　叶弛：好难过啊。
　　时间已经很晚，叶弛只是发泄情绪，并没有指望过李寄澜会回，毕竟每一回看这份剧本的结局叶弛都会情绪不佳，他自己清楚，所以很少去翻看《37.1°》的剧本。
　　如果不是剧要播出，把这件事情又抬回到叶弛眼前，估计这两个名字只会藏在叶弛心里藏很久。

　　没想到李寄澜秒回了。
　　第一条消息叶弛没看到，只看到李寄澜撤回了一条消息，紧接着又蹦出两条：
　　李寄澜：[摸摸脑袋.gif]
　　李寄澜：快睡吧。
　　怎么李寄澜也熬夜到这么晚？叶弛有些诧异，他本来想问一问，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删删了打，最终叶弛还是什么都没问。
　　他不想给李寄澜一种“我们很熟”的错觉，跟前任保持应有的距离是叶弛的生存准则。
　　叶弛：[晚安]
　　李寄澜：[嗯，晚安。]
　　微信聊天就止步于此。

　　还是应该问的。
　　几个小时后仍失眠的叶弛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好消息是，《37.1°》就要上映，跟前男友见面的机会不会少。周晨琛提前给他们透露了排期，大约宣传期两个月，播出期还有两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怎么营业都是正常的。
　　接下来的合作就是半个月后的杂志拍摄，约的是叶弛跟李寄澜两个人。
　　这本杂志被称为业界的“婚庆公司”，因为或多或少的影视CP都在他们家拍过双人物料，而且都拍的质量非常高。
　　像结婚照一样。
　　也算是每对cp必须经过的一套流程了，他们俩也没逃过，尽管这部剧还没播，时尚界前锋人物的鼻子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杂志社为他们准备了一套情侣西装。
　　这次毋庸置疑，甚至领带都是对方西装的边角料做的。
　　叶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民国时男子会用夫人做旗袍剩下的边角料做领带”的古老传说。
　　表情十分的五彩斑斓。
　　把李寄澜都逗笑了。
　　“想什么呢？叶老师，这副表情？”
　　“没想什么。”叶弛摇摇头。
　　他这点小心思，是绝对不会让李寄澜知道的。
　　李寄澜的好奇心最终还是没有被满足，因为摄像师助理叫他们来拍摄了，两个人都不会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李寄澜只好作罢。

　　这位摄像师叫小易，胡子拉碴，带着个头巾，浑身都格外有艺术气息。
　　小易习惯先试两张光，不需要他们摆什么造型，让两个人先随意自由地站一下。殊不知这正是叶弛面临着的大难题，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跟李寄澜相处。
　　于是呈现在胶片上，就成了李寄澜坦荡、叶弛紧张地画面。
　　但小易显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脑洞歪到天边去，他吹了个口哨让叶弛看他：“怎么了，第一次拍这种片，害怕啊？”
　　叶弛：“……”
　　他艰难地“嗯”了一声，没去想小易说的这种到底是哪种。如果说是第一次拍杂志片什么的，实在是太对不起他在时尚界的履历了，真对不起之前的合作伙伴。

　　“没事儿，不痛苦不痛苦，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叶弛：“……”
　　“不就是俩男的拍片吗，你放心，我有经验，绝对把你们俩拍的和和美美的。”
　　叶弛：“…………”
　　“克服一下心理压力，毕竟站在你旁边的是个帅哥呢，对吧帅哥，诶你笑什么啊？”
　　叶弛：“………………”
　　李寄澜：“噗。”
　　憋笑憋了太久，最终还是没憋住。

　　结果李寄澜当然收到了叶弛一眼光。
　　放在摄影师眼里这就是“打情骂俏”了，小易“喔——”了好长一声：“准备好了没有？”
　　李寄澜说：“好了好了，他就是看镜头有点紧张，缓一会儿就好了，而且他绝对上镜。”
　　叶弛：我谢谢你啊，二十多年没紧张过。

　　“行嘞，那给你俩先拍个基础的哈，站好，摆个比较酷的动作，诶，再笑一笑。”
　　“站近点，站近点，你们俩是来拍双人杂志的，离那么远准备一个印在正面一个印在背面？”
　　“热身热过了没有，别再那么僵硬了，抱着他，揽着他，对，再亲密一点，你们拍的是什么戏自己不清楚吗？”
　　叶弛：“……”
　　但叶老师到底是有职业素养且拥有极高业务水平的，除了最开始对小易的拍照风格不熟悉之外，很快跟上了他的节奏，合作也渐入佳境。

　　也主要是小易提点了一句——“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把他当成喜欢的人拍就行。”
　　不用当成。叶弛心说。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等到结束拍摄之后，李寄澜出去收拾别的，叶弛留在室内帮小易搭了把手。
　　小易一边收着东西，一边凑到叶弛身边嘿嘿一笑：“叶老师，我有个话啊，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弛：“……说吧。”
　　小易：“刚刚拍片的时候，你把李老师想象成谁了啊？是你女朋友吗？你刚刚看李老师的眼神都是藏不住的爱，真是太棒了！”

　　叶弛停下了动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难道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叶弛忍不住问自己。难道他依然那么喜欢李寄澜吗？
　　就算他们已经分手了两年。
　　还是在想念着他吗？

　　说曹操、曹操到。
　　忙完自己事情的李寄澜，不知道从哪里又跑进来了，一下子就要加入他俩的话题。
　　李寄澜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小易随口答道：“喔，就是想问——”
　　却被叶弛打断了：“没什么。”他加速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将东西给小易收拾干净，拿起来塞到他怀里，然后用极快的语速说着，“我没有女朋友。”
　　小易没反应过来，抱着他的器材在原地发呆。
　　李寄澜也愣了一下，叶弛很少在他面前提及这些，而他也一直恪守着前任本分不去猜测前任的生活。
　　但当他从叶弛嘴里听到他亲口说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不可否认，李寄澜是开心的。
　　“那就是说，”李寄澜接上茬，“现在没有人请叶老师吃饭是吗？”
　　“是没有，但是……”叶弛显得有些为难。
　　“给我这个机会，叶老师。”李寄澜温温柔柔说着。
　　“什么？”叶弛没反应过来。
　　“我们都在一起拍一天了，也都不容易，给个面子，带上小易，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这时李寄澜跟以前的李寄澜重叠在了一起，当年李寄澜哄他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个语气，叶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李寄澜笑了起来。

　　直到叶弛坐到餐桌前，才突然开始考虑一个问题——
　　李寄澜一邀请他就同意了，是不是太没面子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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