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之风知我意

作者:何以谓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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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贺峰所谓的客户是一位政客,这位政客来过画廊几次,每次都徘徊在同一幅画前。价格不菲的一幅画,政客的薪水自然买不起。
      他们开始坐在桌边交谈,雅思的眼神总是忍不住飘向那边。
      虽然贺峰擅长不露情绪,可她足够了解他,有些微笑的背后代表的是谈判的不顺利。雅思起身代替服务人员去他们那桌送茶水。她听到了宋世万的名字,说什么已经给了宋世万。
      大概是又被截胡,雅思心里叹气。
      “方生,又来这边啊?”雅思主动开口和贺峰对面的政客打招呼。又看向贺峰轻轻点头。
      贺峰抬眸看向她,也点了点头。
      “是啊!谈点事情。”那位政客对雅思客气的说。
      “每天都来看一遍,是不是担心喜欢的那幅画被人买走喔?”她开政客的玩笑。
      “没有,不是。”政客呵呵的笑,像是在掩饰什么。
      “不妨碍你们。”雅思的目光从贺峰身上掠过。
      贺峰却是意味深长的凝了她一眼,像是致谢。
      十几分钟后,他们一起离开了画廊。
      雅思看了眼时间,让服务员下了班。
      她独自来到一个雕塑前,驻足。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被她搬了过来,承载着太多的回忆。
      “有点特别。”去而复返的人重新出现在她的身侧,温声做出点评。
      雅思回头看向他,心想,年纪轻轻就把手背在后面,看起来真是老成,“特别在哪里?”
      “莫名的信任。”
      “嗯?”雅思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我听到你和Nina聊天。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对一个陌生人这样信任,以及,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好多疑,雅思腹诽这个男人。
      “你的戒心很重,贺生。”
      “无心冒犯,只是好奇。”他说。
      为了生意才不得不主动接近她,雅思猜贺峰现在一定很矛盾。
      “不是帮你,只是共赢。”她调皮的眨眨眼,“我也要赚钱。”
      “那幅画的价格?”他单刀直入。
      以他公司现在的规模,尽管能拿出买画的钱,也要损耗一些元气。
      “你觉得什么价格合理?”雅思显得很松弛,并不希望让他觉得窘迫,“如果你以后为我带来客户,可以打折,也可以分期付款。我想我也需要一个有力的partner。”
      “我是不是很像他。”贺峰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定定的看着她,“你的朋友。”
      洞察人心,他最擅长。
      雅思心里一紧,回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不像。”
      “那你这样卖画,会亏本的。”他在为她着想。
      熟悉关心和教导曾总是不厌其烦,总是担心她会吃亏。而她也总是认真倾听。
      “难道你要我原价卖给你?”她忽然转身,伶牙俐齿,“我不会为你留画的,如果明天不带钱来,老……朋友都没得讲。”
      贺峰并没有为她的快言快语感到冒犯,只是轻轻笑了笑,又叹气,“我尽量。”
      “怎么好像是我在威胁你买画。”比他还希望他能够赢。
      “我不会这样想。”他耸了耸肩,识趣的说。
      明明就是,两人在当前的情景中都笑了出来。
      笑声过后,便是安静。
      灵魂契合的人总是很容易放下戒备,自然的熟稔,即便这有些不恰当。
      “我要关门了,贺生。”她说。
      “叫我Martin或许对你来说更舒服一点。”他体贴的说,“我不介意被认错,毕竟打折的福利不是谁都可以有。”
      狡猾的,算计的,都是商人。摆在明面上利用她的心软,到底算不算利用?随便吧,如果她有用,就都给他,像他对自己一样。
      曾有过的给予,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也好。
      “我要关门了,Martin。”她故作正经,再次强调。
      贺峰垂下眼眸,停顿一下才轻轻点头,“谢谢你。”
      他转身离开了,雅思的目光追随他到门口。在想他会不会回头的时候,他回了头。
      她歪头,莞尔一笑。
      雅思等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贺峰还是没有拿着钱过来。如果他肯开口,Nina家里应该可以拿的出钱来。很显然,他没有开口。
      雅思在猜贺峰应该在权衡,这个政客的资源是否值得投入,是否会取得预期的回报。
      过了一会儿,雅思又换一个了角度去思考,假设贺峰现在有钱,他会怎么做?会毫不犹豫拿下这个资源。这是雅思的答案。
      所以,贺峰只是在为难。机不可失,于是雅思就派人打包好画,以贺峰的名义送去了那个政客的家里。
      天堃,贺峰正在和虞苇庭通着电话,他只是昨天无意中和戴苏民聊到画的事,并没有向他们借钱。虞苇庭在电话里以一种上位者的身份对贺峰进行指点,让他思考是否值得,并主动提出借给他钱。
      贺峰委婉的拒绝了。
      在被财务告知现金足够的下午,贺峰接到了那位来自方生的电话,那位方生表达了对画的喜欢,同时表达了关于上次的事多出一个名额,问贺峰还需不需要。
      画廊里,贺峰再一次在临近黄昏时分走了进来,画廊里被温暖的色调围绕。
      “贺生,你又来呀?”还是服务人员接待他,他来了连续三天,见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贺峰对服务员含蓄的笑了一下,接着坐下。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贺峰才开口问来续茶水的服务员,“康小姐这几天是没有来?”
      “有啊,只不过回去的比较早。你找她有事?”服务员说,又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对了康小姐让我告诉你,画的费用打七折,分三十年还清。她说她享受每月都有入账的感觉。”
      三十年,还到他六十岁。
      贺峰疑惑一瞬,又点点头,似乎是觉得有趣。
      “她有家人吗?”他问。
      “好像没有。”服务员想了一下才摇头。
      贺峰皱了皱眉,沉默。
      在服务员要离开的时候,他又问,“她应该会有男朋友吧?”
      “……没见过。”服务员迟疑了一下回答。
      “她通常会几点钟过来?”
      “不一定,要看她的心情。”
      宴会
      听员工说,贺峰连续一周都去了画廊。只不过在知道她会提前离开以后,他换了时间过去。他很忙,每次只会待上一小会儿。两人从没有遇到过。
      雅思的确是在有意躲避贺峰,躲避和他见面。因为了解,因为察觉到他隐约的好感。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虽然太过浪漫,倒也符合他对她动心的轨迹。在还不完全熟悉的情况下只见了三面就劝人分手,又加以引导,说内心无所图,谁会相信?
      有时候,刹那间的怦然心动竟然是最致命。
      致命,她总能想到自己对他的影响。无论吵成什么样子,她从不质疑他的感情。
      先动心的人总是输。于物质来讲,他是强势方。于感情来说,他处于弱势,但却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雅思在和一些贵太太聊天时总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她当然知道那是谁。她笑,侧目看过去时他就在笑。她看向哪个方向,他也会跟着看过去。
      在舞曲响起时其他人都接受到邀请,雅思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第一个来邀请她的人,是贺峰,她避无可避。
      “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来?你的脸怎么受伤了?”她跟随着他的舞步,看着他脸上的伤,习惯性的伸出手,又收回,蜷起了手指。
      贺峰将所有细节看在眼里。
      “刚刚有几位朋友说,在你那边买过画。你和他们提到过我,说尽我的好话。”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她温声说。
      “是吗?不记得。”她漫不经心的看向四周。
      他并不介意她的游离,轻轻的笑,“你似乎要比同龄人成熟。”
      “你不也是一样,那么老成。”
      他又笑,“可是我没有你可爱。”
      被他忽然赞美,她脸色微红,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免掉你的欠款。
      “我知道。”他弯下眉眼,抿唇笑。
      一舞结束,两人便再没有了交流,各自忙于自己的社交圈。
      宴会的第二天,雅思刚刚走进画廊的门,就见到了眼睛红肿的Nina,还有她的朋友,坐在上次的位子上。
      雅思坐在邻桌的位置,拿起报纸假装在看,实际是在偷听。她总是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的。
      两人的对话内容很简单。Nina失恋了,是贺峰提出的分手。
      贺峰向Nina坦白,说他好像喜欢上了别人,不想对Nina不公平耗费她的光阴。
      然后,Nina的爸爸把贺峰给打了。贺峰没有还手也没有还口,任Nina爸爸所为?
      “爸爸说从来不知道原来贺峰骨头这么硬的。”
      “那个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身边没有别人的,除了虞苇庭我和一些商业往来上的朋友。”
      “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相信贺峰不会骗我,他对我没那么坏。”
      雅思利落的收起报纸,回到了吧台。接连数日她都没有再去画廊。直到在某一个清晨接到电话,那时她刚刚梳洗完。
      “哪位?”她把座机听筒夹在耳边。
      “贺峰。”他说,“问了画廊员工你的电话。”
      她安静了一瞬,“有事吗?”
      “你的画起了作用,上次的合作谈成了,如果这单生意长期稳定,我想天堃会上一个新的台阶。是你的功劳,我想请你吃餐饭,可以吗?”
      “画是你的,你花了钱。”
      “是你帮我争取的机会。”
      她有上句,他有下句。知道这个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我可能没有时间。”
      “Jessica,我还没有说时间。”他语气温和耐心,不急不躁。
      雅思语塞,“不如你用这个时间去谈下一笔生意?”
      “好啊,跟你谈。”
      “我没有你需要的。”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还是很温和。
      “可是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她说了违心的话。
      话筒里传来短暂的安静,只有呼吸声。
      “我想请你帮忙。”他最终说,“这样可以吗?”
      她不再能拒绝。
      帮什么忙呢?雅思在餐厅里再三逼问贺峰才说了一个。不如请她经常陪他出席活动。
      贺峰说她落落大方,识人又多,对他拓展社交极为有利。如果她答应的话,提什么条件都可以,甚至支付报酬。
      她好歹是画廊的老板,并不缺乏这份报酬。而且,她当然愿意帮他。
      可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帮他呢?
      “我和Nina分开了,如果你在这方面有顾虑的话。”
      “因为我心里有了别人。”他轻笑,“混蛋,我是。我知道。”
      雅思抿了抿唇,叹气,“你很傻。”
      “都这么说。”他面不改色。
      “他们家会帮到你的。”
      “她也可以。”他坚定的瞳孔里都是她的影子。
      “你了解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她很好。”
      “你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
      “不谦虚的讲,是的。”
      男人一旦有了目标,总是势在必得的。年纪大的时候虽然有所顾虑,也没有影响他的主动。如今没有了年纪的顾虑,他更是有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热情。
      而且,现在的他对她,是一半好感,一半明目张胆的利用。她的社交资源能给贺峰带来更多利益。而且,她更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对贺峰来讲,她比Nina更有价值。
      雅思开出的条件是,陪他出席活动可以,但是他要给她管理的画廊提建议。贺峰欣然接受。
      “还有,约法三章。”
      “请讲。”他故作严肃,温柔的说。
      “虽然我知道自己很迷人,但是不许你爱上我。”
      他笑问,“还有两章呢?”
      “同上。”
      他还是笑,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像是在笑我自作多情。”
      “我是在笑有人觉得自由意志可以被捆绑。”
      她瞪了他一眼,走在前面。他又笑着追了上来,妥协,“好,我同意。”
      他们开始经常成双成对的出入各种场所,贺峰充分的利用了她身边的所有资源,天堃的生意越做越大。同时,他看向她的眼里有越来越多快掩盖不住的东西,欣赏,喜悦,眷恋,占有欲……她总是回避他,回避他的注视,回避他试探的话语。
      他想打破约法三章。
      他很有耐心,一直都是。不莽撞,温文有礼又体贴的守着她。
      大半年过去,雅思才发现这样不行,说好了不干涉他的生活。可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到底是为了帮他还是享受他的爱护呢?自私的人始终做不到始终无私,可也该适可而止。
      “你的事业现在做的这么好,我想我的社交圈层已经无法满足你。不如你换一个人吧?”有一天在活动结束后她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说的利落,不是商量。
      贺峰当时在开车,听了以后并没有说话。雅思再次开口是因为他两次因为心神不定而急刹车。他终于在过了路口以后找到一个地方平稳停下。
      “抱歉,吓到你。”他温声道歉。
      “没事。”
      “为什么要我换人?”他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着问她,“我做错了事惹你不开心?”
      “没有。”
      “我希望我们有事可以摊开来讲,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贺峰说,“不如你说出是哪件事,我道歉。”
      “我只是觉得不能再帮到你。”
      “没关系。”
      “可……”
      “好。如果你不愿意,以后就不用陪我出席活动了。”他笑着打断她,“但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总是推开我?”
      问题直白尖锐到让她猝不及防,雅思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知道如果我开口,你一定会拒绝我。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或许你只是会错意。”她说了狠话。
      “不惜抵押画廊为我筹集资金把生意做大,你说我是会错意。你凭什么?我又凭什么?”
      “你可以找虞苇庭帮忙,可你偏向我开口。”
      “因为我只想欠你的。”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就开发别的价值。”
      “贺峰,你不要和我诡辩!”
      “康雅思,承认你爱我有那么难吗?”
      “你知道我爱的是另一个人,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你才利用我的吗?现在又来表现什么不能接受的样子?”
      “所以,就只是因为像,你就什么都可以给,是吗?”
      “是!”
      “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也给我?”他流露出并不常见的情绪,赤裸裸的占有欲。
      贺峰是成年男人,他对她有欲望,并不轻浮的那一种,她一直都知道。他有时会在微风拂过时忍不住满眼宠溺的帮她整理碎发,忍不住在参加活动时紧握她的手,忍不住在跳舞聊天时,与她贴面耳语。
      她越是纵容他的行为,他越是贪心。
      可他就这样直接的表达出来,让雅思怔住,顿时怒火中烧。
      “抱歉,我无意冒犯你。”贺峰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收起情绪道歉。
      雅思说不过他,真的吵起来她根本就是输。她只能扭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他。
      “我们了解彼此,欣赏彼此,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他又开始示弱。
      “所以,你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她没回头,冷漠的说。
      贺峰轻轻笑了,没再开口。似乎是担心再发生情况,他把车子开的很慢也很稳,一路平安的到了她家楼下。
      楼下站着一个男人,手捧鲜花。是一个富二代,一直在追求她,在她拒绝许多次后仍追着她不放。在很多场合,这个人想邀请她跳舞。因为社交关系,雅思偶尔拒绝,偶尔同意。贺峰总是在她同意之后,送她回家的路上少言寡语。但只要她开口聊天,他还是很温柔耐心的回应她。他太擅长伪装,太擅长隐藏自己。
      可她是故意的,故意与他借此拉开距离,以证明他们只是朋友关系。她并不隶属于他。
      一向温文有礼的男人沉默的下了车,没有任何言语上的问候,迎面就给了那个男人一拳,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他们扭打在一起。雅思总算是见到了贺哲男有点和贺峰相似的地方,愤怒时的样子。忽然觉得,那时候他动手打石泰禾其实一点也不稀奇。
      那个男人最终被贺峰打到落荒而逃,边跑边骂他是不要命的疯子。
      贺峰在整理好衣服后向她轻声道别,刚刚任她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的人已经消失不见,那个谦谦君子又回来。
      “Martin,别开车了,我帮你叫的士。”他情绪不好,怕他会分心。
      “没事。”他去开车门。
      “你……”她无奈妥协心软,“你受伤了,跟我上楼。”雅思拉住他的手臂,没有遭到抵抗。
      他偶尔会在她面前表现的很乖,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两人坐在沙发上,雅思拿着棉签沾了药水小心的擦在贺峰脸上擦伤的地方。而对方则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我们没有利益牵扯,一直都是你给我。怎么算做合作伙伴?”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我不想给了。”她抽出手,贺峰没有强迫。
      “那我给你。”好像什么都能给的样子。
      “我不想要。”雅思放下棉签,有些无力。
      “那就合作,我们签协议……”他妥协了。
      “我有未婚夫。”雅思打断他,她实在无法编造什么其他合理的理由,人是有感知的,她无法承认不爱他,“就算我喜欢你,我们也没可能。”
      “他叫什么,在哪里?”他是多疑的,没那么容易相信。
      “林柯。”她想到一个名字就随口一说,“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不想他被打扰。”
      贺峰真正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还是提起一个笑容,有风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明天是你的生日,送给你。”
      礼物放在桌子上,他就起身离开了。
      三十岁生日,他的礼物,是一枚戒指。
      雅思整整一个月没有再见到贺峰,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直到有一天在画廊听到人说,他在一个月前因为走神闯红灯出了车祸,住进了医院。
      雅思赶到医院的时候,贺峰已经穿戴整齐,似乎已经打算要出院了。病房里有他的下属还有,Nina。贺峰看到雅思时目光微凝,但没有张口。
      “听说你住院,我路过来看看。”
      “你又不在乎,何必假惺惺。”
      他一出口,下属和Nina都愣住了。唯独雅思没有对他的情绪感到意外。他在赌气,也在质问她,为什么一直不来看他?
      “没事就好,不打扰你们,我走先。”她没有解释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个消息。
      贺峰的目光追随到她消失在视线里,眼底是复杂矛盾的拉扯。
      “想追她,为什么不去?”Nina说。
      “Martin,原来你也会和人闹别扭。”她又说,
      “你之前说喜欢的人,是不是康小姐?”
      “只是合作伙伴。”贺峰笑着和Nina解释,“我要回公司,让助理先送你回去。”
      雅思两天后在画廊再次见到了贺峰,当时她正在雕塑前,他安静的坐在了她的旁边。
      “抵押画廊的资金已经回本,可以把贷款还了。”他说。
      “只是回本?”她笑了笑问。
      “我想我快到了富豪的中层?多亏你。”他看向她,没有笑。
      “是你自己够厉害。”
      “够么?未必能入别人的眼。”
      雅思不想惹他,不再说话。
      “他是做什么的?”
      “谁?”
      “林柯。”
      “不想透露太多。”
      “保护他?”他说,“你对他比对我还好么?”
      “不知道他怎样想。”
      “那天Nina只是来看我,或许是她爸爸叫她来。”他忽然又说。
      “见你前途无量,想要让你们复合?”
      “或许吧。”
      “起码Nina对你是真心.”雅思点点头,起身,“我先回去了。”
      贺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接连几天,雅思因为失眠而喝红酒,觉得不奏效,又加了量。以至于醉了,眼前变得有些朦胧。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烂掉了,没有感觉,不允许自己有感觉。似乎红酒才遮住那些腐烂掉的味道。常用这个办法解决失眠,麻痹自己。
      即将入眠时的敲门声将她惊醒,雅思下床去开门,门口是同样带着醉意的贺峰,他醉的比她要厉害的多。
      “你刚出院不久,怎么喝这么多酒?”她充满心疼和担忧。
      贺峰不发一语,因为站不稳而趴在她的肩头。她用最大的力气一路扶着他到床上躺下,又去给他准备解酒茶,喂他喝下。
      她扶他躺下,他却拉住她,坐了起来。抱着她的腰,头靠上她,“Jessica,你像是上帝给我的礼物,我以为我们可以结婚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的女人接近我,我以为你会吃醋。”
      “我不想纠缠你的,为什么你还要来关心我?”
      一字一句,全都是他的情感,痛苦的,热烈的,没有负担的。不会再因为年纪而觉得自己过于唐突或轻浮。
      “Martin……”她推拒他贴过来的热吻。
      可她也喝了酒,有些恍惚,更加心软,甚至投入,不再抗拒的呢喃,“Martin……”
      似乎还没有经验,受不住刺激,他的第一次很快结束。他和她道歉。
      雅思体贴的表示没关系。
      他却觉得很挫败,不过没有气馁也没有放弃。像是为了补偿,为了摸索经验,为了证明,更是为了无法自控的吸引。
      他们从醉酒到清醒,起码第一次睡前的最后一次,他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一次,他终于对自己的表现满意。看到她为他失控流泪,他才拥着她入睡。年轻总是精力旺盛的对所爱之人不知餍足的。萦绕心头的情意总是轻而易举的勾起欲望。醒后,又是一轮新的索取。
      雅思始终昏昏沉沉,感觉他们醒了又睡,睡着了又被他弄醒。他似乎忘了工作和周遭,拉着她纠缠了一整个日夜。他温柔又贪恋的吻她,要求她叫他的名字。她照做了,他便表现得甜蜜又满足。
      他好像通过这件事确认了她的感情,得到了她的感情。到最后,她虚弱的连胳膊都抬不起,甚至最后已经开始发抖。
      又一次结束后,他撑着手肘看她,亲昵的吻她的发际,脸颊,肩头。摆弄她的手指,又把自己的插入缝隙,握住。往往这时,像是某种信号……担心贺峰又翻起欲念,雅思有气无力的开口,“我饿了。”
      “我去做给你。”他几乎是立刻就要起床。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我去买。”
      他出去以后,她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他在吻醒她,“起来吃饭,熬了鸡汤给你。”
      他拿了一把钥匙出去,回来时变成了两把。雅思边在餐桌吃的差不多,开始喝汤,边犹豫措辞。
      “我们都喝醉了,是一个错误。”她尝试说。
      贺峰面不改色,连犹豫也无,拨开她的发丝,温声提醒她,“小心烫。”似乎面对这种境况,他早有准备
      “我有未婚夫。”
      “你是我的。”他淡淡地说,似乎只是陈述事实,不打算同她争辩。
      床单上还有初次的血迹。
      “如果你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把他的电话给我,我去和他谈谈。”
      “谈什么?”
      “你在这里无依无靠一个人,他从不出现,有什么资格拥有你?”他连说这种话,语气都是平静的。
      “我不可能给你电话。”
      “那我就等他来找我。”
      “贺峰,你太霸道。”
      “我也不想,是你逼我。”他温柔了语气,去握她的手,“明早我去上班,派人把你的东西搬到我那里。”
      “我不会去。”
      “好,那我搬过来。”
      “你想干什么?”
      “对你负责,照顾你。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结婚。订婚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不是吗?”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别再骗自己,我们都不是傻瓜。你没办法拒绝我不是吗?我要你的时候,没听到你叫别人的名字。”
      啪,雅思一个巴掌打在了贺峰的脸上,“贺峰,你混蛋!”
      “我还可以更混蛋,以你对我的了解,应该可以猜到一些。”他面不改色,仿佛能接受她再打一巴掌,“我想要的东西,是不会放手。”
      看到他脸上渐渐变红的巴掌印,雅思别开眼。眼泪溢出眼角,她又无声的抹了抹。
      贺峰静静地看着她,喉结滚动几番,说:“Jessica,我没有想要逼你,是你快要逼疯我。我不能任由自己的生活被打乱秩序。”
      所以解决办法就是满足他内心所求。
      “自私。”她口出恶言。
      “饮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他全部笑纳。
      雅思不发一语,从餐桌起身,回了卧室。片刻后她又出来质问他,“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喜欢凡事对自己有利,找不到比你更爱我的人。”
      “我不爱你。”
      “Jessica,随便你怎么说。如果你不想我待在这,可以报警。无论你对警察说什么,我都会承认。”
      “会喜欢你的人很多,你可以去找。”
      “不想浪费时间,最终她们总会发现,爱的人其实不是真正的我。而且如果我找其他人,怕你会不高兴。每次我身边出现其他异性,你都很紧张。”
      “我没有!”
      “对,你只是不说出来。”
      雅思根本说不过他,他吃定她,永远吃定她。
      她又气的转身回了卧室,锁上门,床单扔到地上,又换了一个新的。
      雅思强迫自己睡觉,可怎么可能睡着,枕边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客厅里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要人明天把他的东西送过来。她更加生气,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辗转反侧两个小时,大门一直没有传来响动,客厅也一直没有声音。
      雅思忍不住下床,打开门锁漏出一个缝隙去看客厅。
      他正在看财经新闻,电视静音。那副样子,好像这里已经是他家。在贺峰看过来时,雅思又咣的关上门回到床上。
      又过了半个小时,雅思想起他没有被子,而自己也没有多余的被子。纠结很久,她打开门,走到沙发旁边。
      他正躺在沙发上,盖着西装。
      “请你回家,我没有多余的被子。”她冷淡的说。
      贺峰睁开眼睛,轻声说,“现在太晚了,开车不安全。我可以不用盖被子。”
      倒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
      “随便你。”她瞪了他一会儿,又转身回了房间,但没有再关门。
      贺峰再次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起身去了卧室。
      被子被掀开,床侧凹陷,雅思没理,也没回头。他似乎都没有犹豫,直接靠过来抱住她,
      “你在乎我的,我知道,别再骗自己。”他吻她的眉眼,“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照顾你。”
      雅思累了,她真的累了,无计可施,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他。
      贺峰的吻很快的变了性质,她及时的拒绝了。他尊重了她的意愿,没再过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起床去了浴室,浴室里传来水声,他在洗澡。
      回来时,一身的凉气,没再过来靠近她。
      似乎是怕她换锁一样,第二天他还没出门上班时搬家的人就来了。他没有太多东西,只拿了衣服和日常用品。
      雅思妥协了,无能无力的看着他把东西拿进卧室,“你去上班吧,我来整理。”
      贺峰意外,怔了片刻后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吻她的发际,“谢谢你,晚上我去画廊接你一起吃饭。”
      雅思白天在画廊里给自己做了一天的心理辅导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在一起了,重新。
      她甚至恨恨的想,既然他这么执拗不听劝,就让他看着她死,死人又不会难过,难过的只有活人。
      贺峰来接她的时候很晚,画廊里已经没有人。他一直在道歉,说太忙脱不开身。其实她已经习惯,所以并没有埋怨他。他似乎欣慰她的理解。
      在餐厅里,他们遇到熟人。贺峰竟然面不改色的向人介绍她是他的未婚妻。熟人说,终于在一起了,之前就觉得你们很般配。贺峰笑了笑,有几分自豪的看着她。
      其实在贺峰的心里,他们早已经是默契的夫妻,只是最后一步来的比较迟,刚刚才完成。
      如果让雅思选,她一定会选年龄大的那个贺峰,为了健康,他很有节制,总知道适可而止。不像现在这个,以为年轻就随意挥霍。
      他甚至不能等她洗完澡就在浴室开始了,待她站不住,又转移到床上。时至深夜,她觉得这个澡是白洗了。黏腻,到处都是的黏腻。
      他总是兴致勃勃的对她诉说对未来的规划,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她有关。他甚至已经想好要生几个孩子,怎么设计婴儿房,以后要怎么教导他们。
      热恋期的年轻情侣似乎都一样,周末在家,沙发,客厅,随时随地能够碰撞出激情。衣服像是没有必要穿上,最后干脆只是套了件她的衬衫。
      好在他终于要出差。
      “还有,我知你应酬有需要,但是别饮太多酒,对身体不好。别等年纪大了才后悔。”她熟练的系好他的领带。
      “我知。”他抱着她在她颈间轻嗅,依依不舍,“Jessica…”
      “嗯?”
      “我好好彩。”
      “别再说肉麻话,还要赶飞机。”她轻轻推他。
      一周后,温落出现了,她说时间快要到了。每次都会死于车祸,如果他刚好和你同乘一辆车,会怎么样?雅思一惊,醒了。睁开眼发现已经是第二天,床侧空空如也,贺峰出差还没回来。
      贺峰回来的当晚去画廊里接她,带她去听了音乐会,回到家是满地的花瓣。在那个年代,是足够浪漫用心的。
      他单膝跪地,请她嫁给他。
      她拒绝了,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他掩住失落,温柔的说没关系,给她戴上戒指。吻了吻她的掌心,她如往常一般揉了揉他的脸。
      小别胜新婚,他拉着她抵死缠绵。
      第二天一早,他发现了她买的药,避孕的。
      他冷下脸,问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吃。
      难得的发了脾气,把药全部倒进了马桶。质问她为什么。
      雅思的回答干净利落,不想怀他的孩子。
      那一刻,他眼中的受伤无比清晰。
      贺峰半生漂泊,很难相信他人。遇到她以后渐渐放下防备,整颗心交付给她。她全都知道,她怎会不知。
      六十岁时鼎盛时期最该防备他人有所图时他就已经给过,现在势均力敌他只会给的更轻易。
      他一直以为他们可以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贺峰当天夺门而出,整整一个月不见人影。
      他的自尊和骄傲大概是要让他放弃这段感情。
      在画廊里听说贺峰好像要和谁订婚,雅思笑了笑,回家整理他的衣服。他是理智的,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又怎么会非她不可。
      雅思在吧台整理画廊的账目,一笔一笔仔细核对。唯恐遗漏什么给他。
      “康小姐,听说你要离开香港?”
      “是啊。”画廊已经没什么人,雅思即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客人出门的时候,雅思见到那个久未谋面的人走进来。
      贺峰站在门口,两人安静相对。
      “想喝什么?”她一如既往的温柔问他。
      “我没有要订婚。Nina的爸爸知道我们最近发生矛盾想要趁虚而入,干扰我们。”
      “我知道。”
      他不来解释也只是想让她去主动联络他,她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送回来?”
      “我要出门。”
      “去哪里?”
      “找林柯。”
      贺峰静下来,深深的看着她,喉结酸涩的滚动着,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开口,一步一步靠近她。
      “就因为,我们吵了一架?”
      “嗯。”
      “对不起。”
      “你没错,我不值得。”
      他已经站在她面前,几乎贴上她,“康雅思,你还想怎么样?”
      “祝你功成名就,生活幸福。”她的眼里仍旧是耐心和温柔。
      他的额头克制着抵上她的,
      “你还,回不回来?”
      “不回来了。”
      “画廊怎么办?”
      “关掉。”
      “房子呢?”
      “租出去。”
      “我呢?”
      雅思沉默。
      “我陪你去找林柯,好不好?”
      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她只是别开眼摇头。
      “Jessica……”他终于变得有些慌,有些手足无措,去拉她的手,握她的肩膀,最后又抱紧她哽咽,“我们一向都有商有量的……”滚烫的热泪流到她的脖颈里,“别离开我。”
      “Martin,别再自作多情,我不爱你的。我不会离开林柯。”雅思闭上眼,全力践踏他,腐烂的心已经在这一刻烧成灰烬,灰飞烟灭。
      贺峰缓慢的放开了她,手紧握成拳,眼底的痛渐渐凝固,竟染上恨意,“是吗?如果他死了呢?”
      “Martin…”
      “怎么?舍不得?”
      雅思提步向外走,被他拉住手腕,“如果你走出去,我不会再低头,亦不会接受你再回头。”
      “我知。”她没有回头,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康雅思,你爱我一点会怎么样?”他几乎是哑着声音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这么强势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哀求。
      她想她足够狠心了,没有再停留片刻,雅思走出了画廊。
      贺峰出差了,一个星期以后才回到香港。就像他说的,他不会再回头。所有他再也没有联络过雅思。
      “贺生,康小姐留了口讯,请你去画廊。”机场外,贺峰的助理说。
      “回公司。”贺峰淡淡地吩咐,未再多说一句。
      那些往来的关系总能提到她的名字,怎么也甩不掉,摆脱不掉。Martin,什么时候结婚?康小姐这样的好女人可不要错过。
      看每一个人,都像她,又都不是她。
      他开始推掉那些不必要的聚会,隔绝她的消息。
      贺峰很累,公司蒸蒸日上,他每天都疲惫不堪,却始终无法入睡。
      一个月后,贺峰开着车不知不觉的停到了画廊的门口,他时常不知不觉的过来,不知不觉的停到一个角落,在她每天的回家时分。但是,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是缘分断了吗?以前他们经常会见到的,那些偶然,让他从惊讶,变成期待。最终忍不住在她又一次帮忙后去而复返,尝试接近她。
      他又一次忍不住了,还是在黄昏时分来到画廊。这一次,他走下车,走了进去。
      只是想问问她,不是要关门吗?怎么还不走?
      画廊里只有一个人,不是服务员,也不是那个期待的,憎恨的面孔。
      “终于等到你。”女人说。
      “你是?”他有些惊讶,因为并不认识她。
      “康雅思的朋友。”
      “康雅思呢?”
      “你还在生气?竟然叫她全名。”女人笑了。
      贺峰温文宽容的笑了笑,不介意她的调侃。来到桌边准备坐下。
      “画廊,房子,还有一些其他遗产,她都赠到你的名下。”
      身体顿住,手忽然抖动一下,扶着桌边坐下,面不改色的沉声确认,“什么?”
      “遗产。”女人强调,“你口中的康雅思死了。一个月前的事,听说约了你一直没等到。天已经黑了,她出门就出了车祸。还好你没出现,不然可能也难以幸免。”
      贺峰看着女人的口一张一合,他却听不到声音。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嗡嗡作响。
      “好了,事情交代完了,我该走了。”女人把遗产赠予文件放到桌上就离开了。
      从黄昏,到日落,到室内一片漆黑。贺峰的身影都从未动过。
      约他见面,她想说什么呢?贺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一直。
      还好他没出现,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多值得,多庆幸。
      他已经说过不会回头了,她怎么还偏要等。下班要等,约会要等,应酬到很晚也要等。
      贺峰很乱,完全无法整理头绪。
      脑海不断闪过她一边温柔爱恋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一边拒绝他的样子……
      她不是有什么林柯,遗产给他干什么?
      或许,她只是想说,贺峰,我爱的人是你,之前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错过了,他都错过了。贺峰,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为什么不相信她的眼睛?
      相信也不对,或许她真的不爱你。
      到底什么是真的?
      康雅思,你祝我功成名就,生活幸福。那我祝你什么?
      祝你幸福?
      求婚,你又不要我。
      康雅思,你以为我会记住你吗?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他确认了自己该对她抱有怎样的态度。
      恨她。
      贺峰在三天后终于走出了家门。他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去警局确认康雅思的死亡信息。得到证实以后直接约了Nina见面,越过所有环节,求婚。
      你的祝福,我会一一实现,证明给你看。
      离开我,你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教堂里圣洁的光晕让贺峰的恨意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面孔似乎变了一个人,变成了那个娇俏而不骄纵,成熟妩媚之中又不乏灵动慧黠的可爱面孔。这让他想起那个午后,在医院里不分青红皂白就扑到他怀里的人,那么脆弱。贺峰终于在这场婚礼中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他期待对方狎昵的大胆的揉搓他的脸,再以柔软的语调叫他Martin。
      可是,这种期待终究落空了,那只陌生的手只是客气矜持的擦掉他的眼泪,并不会让他产生安心的令他内心柔软的酥麻感。
      “Martin,神父在问你话,说你愿意。”那声音在怯怯的提醒他。
      贺峰皱了皱眉,又迅速收起。他的目光转向教堂外的光晕。
      我愿意。
      你愿意吗?康雅思。
      你怎么可以忍受我娶别人?你怎么能祝福我?
      我不会祝福你。
      我想娶你为妻。
      梦境里,是结婚进行曲响彻教堂。
      梦境之外,是贺峰的第三次抢救。
      病人的求生意识一直很弱,此时更是等同于无。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天堃主席,医生已经急得乱作一团。
      即将放弃的时候,不知谁说贺太醒了。征询家属的意见,他们的儿子贺哲迅说,把他的妈妈推到爸爸的床边……
      教堂的光晕里开始传来一声声呼唤,Martin……
      那是贺峰期待已久的声音,他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惘顾周遭的一切走向声音的来源。起初他走的很缓慢,像是怕惊到什么人。直到声音的来源越来越清晰,他开始心急的跑了起来。
      咚,咚
      心跳恢复了。
      心脏起搏器的震颤与奔跑的脚步声几乎重叠。
      贺峰醒了,他终于感受到阔别已久的那双手正擦掉他满脸的泪水。贺峰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满眼的珍惜和柔情,僵硬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抬起来握住那只手,用尽全力的贴在自己的脸上。嘴唇颤了几颤,他最终还是闭上眼什么都没有说。
      “不准你丢下我。”没想到,是她先开口这样说。
      贺峰睁开眼眨了眨,在雅思眼里那分明是一种控诉,好像很委屈。可那表情最终却变作一种宠溺和无可奈何,他说,“如果是你……”
      他说了一半,她就趴在他的胸口上哭。
      他只能哄着她说好。
      好庆幸。
      好庆幸那只是一个梦境。
      后来,贺峰问雅思,她会更喜欢年轻时的态度还是现在的他。
      雅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现在的。
      他问为什么。
      她说,棱角没被磨平,脾气太大,太执拗。还有,精力太旺盛。
      她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不因为年纪多想。其实有什么区别,真发脾气起来,他比年轻版脾气还大还执拗。只不过伪装的更好罢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那几天变得有些沉默。
      直到有一天,雅思和孩子们在楼下等贺峰吃饭。聊天的时候,二儿子说,今天在学校比帅。二儿子说,我哥哥最帅,爸爸也帅。他的同学说,我爸爸年轻时候更帅。
      贺哲迅摸了摸弟弟的头问,他爸爸是谁,改天哥哥去比一比,绝不让你丢面子。
      二儿子说,他爸爸叫林柯。
      雅思听到后随口一说,林柯叔叔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帅,很招女孩子喜欢,不过帅不过哥哥。
      适逢贺峰正在下楼。
      贺峰坐到饭桌上,雅思坐在他的左手边。
      “老公,吃青菜。”她笑给他的碗里夹了菜。
      贺峰缓慢的端起碗筷,雅思又转头去给女儿夹菜。
      咣当一声,贺峰手中的碗筷全部都被他摔在桌子上,冷着脸起身上了楼。
      母子几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雅思抱着他死缠烂打了很久才问出原因,他还是会被那个濒死的梦影响,因为太过真实。
      雅思没有梦到过,只是听他描述,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梦里的她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拒绝贺峰,为什么一根筋于林柯。
      她只能抱着贺峰用脸颊亲昵的来回磨蹭他的,表达自己的无辜,“老公,你觉不觉得我很可怜。我做错了什么?我有不愿意生你的孩子吗?我有拒绝过你吗?我有理过林柯吗?”
      “可那都是你。”他从不怀疑那是两个人。
      固执!莫名其妙!雅思无语……
      如果不是顾及贺峰的身心健康,非要跟他吵一架不可。
      她没选择那么做,还是耐心的哄他开心。
      贺峰最后是因为心软才消气,与是否释怀这个梦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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