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的水仙[重生]

　　一封密报从东南的一角，贴着温热的心跳，经千山万水朝暮雨露，隐入巍巍皇宫之中。

　　信中用暗语写着：“阁主敬启，属下乌衣三堂任永长，如今带领弟兄们到达浦平，已化名购下四水城城郊庄子一座及铺面一套，请阁主示下。”

　　裴青思索片刻，提笔在裁剪好的纸条上写下一字：“粮。”

　　一段时间后，不起眼的宫人从问心院外一角取出封好的小竹筒，装作无事淡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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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

　　今日问心院格外热闹。

　　正厅的地上跪着两名太监，一名宫女，另有一位老太监在一旁站着回话：“回殿下，这是赵昭仪娘娘吩咐奴才带过来的，都怪奴才们疏忽，先前殿下身边的人犯了事，竟一直忘了带新人过来，请殿下恕罪。”

　　他语气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即使嘴里说着的是失职的罪过，面上却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样子，似是笃定了三皇子不会对他做什么。

　　纪绡端坐在正厅主位的椅子上，小脸上挂着严肃的神色。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在一侧的裴青本想说些什么，却默默收回了这个想法，准备看看他要怎么做。

　　纪绡没有理会地上跪着的三人，而是看着老太监淡然问：“你既失职，我要是不恕你的罪呢？”

　　这一问把老太监噎住了，他脸上挂着的虚伪笑容消失后，不敢置信地看着纪绡。这宫中的透明人皇子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对他这个内廷的管事太监如此较真？

　　“奴才自然愿意领罚，但是奴才稍后还得为娘娘们办事，这……”

　　他脸上的褶子为难的皱起来，一双眼睛用侧光瞥来瞥去，观察纪绡的神色。

　　纪绡冷笑：“为娘娘们办事是你的职责，与本皇子何干？裴……你，中间跪着那个，叫什么名字？”

　　刚想喊裴青的名字，纪绡看了一眼老太监皱皱巴巴的糙皮脸，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三人中间跪着的那名太监低着头拘谨回话：“回殿下，奴才王山。”

　　“王山，站起来，赏这位公公三耳光，本皇子当年也疏忽了，现在给他补上。”

　　“啊？”王山哆哆嗦嗦的站起来，难为地看着老太监眼里显而易见的威胁，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见他游移不定，纪绡皱着眉头，小脸上更显威严。

　　“你若不敢下手，就滚回你来的地方，本皇子这里不留废物。”

　　能被调到问心院，本身也不是什么有来头的太监。也许是三皇子的话显得太底气十足，听着耳边冷硬的吩咐，王山咽了口唾沫，只觉从食道一路灼烧下去，没入胃中。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深吸一口气上前啪啪啪给老太监来了三巴掌。

　　“很好。”纪绡满意点点头，“以后你就是我这里的管事太监。”

　　老太监被这年轻太监三巴掌打懵了，力道并不是特别大，可他下意识捂着脸一时没反应过来：“你！”

　　又看着纪绡脸上的冷笑，老太监咬着牙目光阴毒：“三殿下可真是说一不二啊，奴才今日记下来了。”

　　见他眼神如蛇般阴森，缠绕在主位的人身上来回盘绕。

　　裴青皱着眉走到他跟前，用身形挡住他看向纪绡的视线，厌烦地斥了一句：“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

　　他话中难掩杀意，眼底带着漠视与阴戾，如寒潭沉星。

　　被他这般盯着，老太监只觉得寒意刺骨心慌气短，慌乱下转身就跑，连礼都忘了行。

　　内廷的管事公公杨三跑了，被留下来的三人还有两个跪在地上，更加惴惴不安。之前听说三皇子性格胆小，不受重视，也轻易不与人交恶，怎么今日刚见面就把杨公公给打跑了。

　　“都起来吧。”纪绡像是终于看到了另外两人，出声将其叫起。

　　他说话老气横秋的：“既来了本皇子这里，想来也都知道我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有不自愿的，现在就可以回去，就说是本皇子不要你们。若是想留下来，那就记清自己的身份。”

　　一时间，三人都没动，只是纷纷报了名字。纪绡只让王山负责以后问心院中大大小小的杂事，同时管着另外两人，也没让那名宫女近身伺候，任由王山安排。

　　纪绡安排完，就去书房温习功课了。裴青却没直接跟着，他站在三人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王山，看起来老实巴交，但是没想到有几分胆色和决断，敢直接上手掌掴杨三。另一名叫元宝的太监也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至于那名宫女秋叶……裴青思绪一滞。

　　杏眼桃腮，身形刚刚抽条，显得十分娇憨可人。

　　还真是不死心啊。

　　看来是这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只不过学会借他人的名义来添堵了。萧妃娘娘当真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他脸色冷凝，沉声说道：“殿下仁厚，有些话我倒是要和你们提前说清楚。若是让我发现有人吃里扒外做小动作，只管小心自己的脑袋。”

　　那三人自是点头应下，面上看去都是老实人，心中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不过裴青也没指望两句话就能收服人心，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罢了。

　　他心念微动，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从秋叶身旁刻意放慢脚步擦肩而过。临别时眼眸深沉若幽渊，眸光流转间俊秀的脸上有种隐秘的冷韵，瞥了她一眼。

　　秋叶自然也时时关注着这位贴身侍卫的动静，见这人颈线优美，微微侧目投来隐秘的眼神，不由心神荡漾脸颊微红。

　　正要回望，却见那人只留下一道脊背直挺身姿颀长的背影。

　　书房内很安静，只有香炉内袅袅逸散出几缕烟气，空气平和温暖。靠墙的花梨木架上整齐摆放着一些书卷，数量不多，但都被妥帖的安置着。侧面挂着一副装裱简单的字，“静心”二字的字迹尚且稚嫩，但已初显风骨。

　　纪绡正在提笔写今日学士们布置下来的功课，听闻动静也没有望去，手上动作不停写完这行字，才头也不抬地出声：“裴哥哥，这香是哪里来的呀？是你又用自己的例银从宫外买的吗？”

　　“嗯。”

　　纪绡神色认真：“多谢裴哥哥，只是以后不用了，我用不习惯熏香。”

　　裴青闻言笑了笑，走到香炉旁移开盖子，查看了一下里面的香灰。无奈地说：“殿下分明喜欢这味道。这香是昨日赵昭仪身边的宫女送来的，臣从里面挑了一种，用不着臣的银子。”

　　听到不是裴青自己花钱买的，纪绡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嘴里嘟囔着：“你也没多少银子，整日里给我买这买那的，自己也不存着点。”

　　裴青戏谑：“殿下怎么还教臣存钱，臣的不就是殿下的吗？臣还盼着往后殿下为臣加官进爵，这银子花的可不亏。”

　　“好，我答应你。”

　　见纪绡认真点头允诺，裴青心里暖洋洋的很是受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在纸上写的内容。

　　想到今日是宁致远在文翰阁侍读，心中了然，这出题内容不再是言之无物的人伦孝道，确实像是他的风格。

　　“裴哥哥来得正好，今日宁学士让我们写宗室与民治的关系，我正不知如何下笔，裴哥哥有什么看法吗？”

　　裴青微微退了一步，轻轻摇摇头：“殿下，可否先告诉臣宁大人是如何说的？”

　　短暂回忆思索后，纪绡回道：“宁学士说国民不安，则宗室不安。宗室与国同体，若是宗室不修人事，则上天自会降下灾祸。灾祸既出，则国民不安，国民不安则天下不安，宗室自然难逃其咎。”

　　“宁大人说的自然有道理，殿下若是认同可再深入论证一番，殿下若是有其他的想法，不妨也大胆书写。臣对此确实没有太多的见解，想来宁学士此题也只是想让殿下有自己的思考。”

　　纪绡凝思时鸦黑的睫毛低垂，指尖轻轻扣着桌面，眼神时而凝结时而迷茫。

　　裴青在心中暗自遗憾。

　　上一世他的皇位都是靠夺靠抢争到手的。皇帝对他倍加提防，为了争出一条他的生路手段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使深有苦衷也并不能得到朝中大儒们的理解。

　　毕竟在他们眼中，弑父杀君乃是无可赦免的大过。

　　上无君王传承，下无忠言直谏。所以他并没有接受过完整正统的帝王权术教育。

　　如今东宫未立，宁致远虽然是对所有皇子讲学，哪怕此时他讲的并不会涉及到真正的帝王权术，可他毕竟是正统科举出身，又师从顾太师，有着对宗室皇子的最佳教育思路。

　　裴青不愿将那些阴私手段教给纪绡，甚至不愿出言影响他真正的思考，惟愿纪绡能在正直之臣的教育下成长为真正的君子贤君。

　　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自有他这个杀孽做尽不入轮回之人来解决。

　　在无穷的厌弃和讨伐声中，他的心早已被无尽的暴戾和阴暗吞噬，如今不过是借一副躯壳在这轮回的夹缝中探寻另一种可能罢了。

　　看看吧上天，到底是我纪绡生来就是恶种，还是世人负我，是天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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