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当仙尊也能做三休四啊

　　镂颜，西北沙漠的唯一一处绿洲，也是唯一的人城——虽然很难用语言定义他们是否为人。

　　闻妄弋碎碎念，“听说镂颜的人能在成年之夜重塑容颜，不知道这法子能不能给外人用用，要是能给你换一张中听些的嘴就好了。”

　　凤临羡权当自己没听到，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也不掉块肉——在忽略别人的指责这一块他向来是卓有成就的。

　　凤临羡抬眼看了看眼前宅门禁闭的祭祀府，轻轻地敲了三下门，规律而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大漠的月夜之下，在过于冷寂寒凉的街道中显得更为突兀。

　　一位清凌凌的白衣少女站在门后面，平推开了门，立在原地用那双比寒月更深更沉的眼眸看着他们，“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闻妄弋看了看身旁同样一脸冷淡的凤临羡，“难不成你有个妹妹？”

　　少女的眸光闪了一下，她平静地否定道：“我不认识他。”

　　凤临羡吝啬地只以点头作答，而后他开口道：“我们想见见你的妹妹……璇玑。”

　　少女一动不动，“我就是璇玑。”

　　凤临羡犹豫了一瞬，刚准备开口就被旁边的闻妄弋截住了话头，“那么，可以见一下瑾瑜吗？”

　　自称璇玑的少女眼睛眨也不眨地说道：“瑾瑜已经死了，如今埋在花丛里，你们还要见吗？”

　　闻妄弋拉住凤临羡，洒然一笑，“请她喝杯酒，怎么样？南国昭宁的桃花酿，不算差了罢？”

　　江南，桃花。少女沉默了一下，黑沉的眼眸看向闻妄弋的手。

　　闻妄弋从容地取出一瓶酒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尝尝？加了蜂蜜与浆果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些。”尤其是他家的小姑娘。

　　那她家的小姑娘应该也会喜欢吧。少女让开了路，“你们可以进来了。”

　　闻妄弋拉着凤临羡的袖子，很显然不打算让他那张嘴继续拖后腿了。凤临羡被剥夺话语权，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觉得闻妄弋正经起来也算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他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如果不是闻妄弋在这里他大概率是不会敲门的，而是直接翻墙过去查探情况。

　　可惜某位讲究且事儿多的魔修不愿意。闻妄弋敛了笑，跟着白衣的少女走进了祭祀府——本称扶灵垣，只是字念着绕口，俩人都没想过正儿八经地念。反正也只是这祭司少女的一处寄身之所，何须其名。

　　门内的布置倒是很正常，院子里摆了一桌两椅，四处都逶迤开着如雪如血的曼丽花朵，齐腰高的花丛生得漫烂，月光冷冷地照下来，颇有几分妖异。

　　“帝姒颜。传闻镂颜人便以此改头换面，真这么神奇？”闻妄弋颇有几分好奇，“你们镂颜的人，是否都如你一般好看？”

　　少女无疑是极美的，只是一双如星如月的眼眸里却总是浮着清凌凌的寒凉，她便好似是这大漠的月光，纵有皎洁色，难与漠客说。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都没你好看。”她只是不关心尘世，却也不代表她是个瞎子，眼前这人看着便不像普通凡人……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开门。

　　闻妄弋权当没听见，笑吟吟地说道：“那么，镂颜的秘术……”

　　“是真的。”少女淡声说道，“只是没什么大用处罢了，总归是不如原本生动细致的。”

　　“但是一点点完善，总是可以的罢。”闻妄弋微微笑着，言语之中带上一丝锋芒，“曾听人说，镂颜是一座不老之城，他三十年两度来访，竟若初见一般。”

　　“你都知道了，就不要再问。镂颜有什么可说的，一座自我封锁的小城罢了。”少女似是有些不耐烦了，言语之中也对这座她所守护的人城毫无维护之心。

　　闻妄弋顿了一顿，唇角的笑一敛。

　　长久的缄默，最终他淡淡叫了她一声：“瑾瑜。”

　　更为长久的缄默，最后少女应道：“……是我。”

　　“请，带回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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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瓶桃花酿，终究还是没能“请”璇玑喝一杯。名为瑾瑜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瓶难得的酒，留待日后。

　　瑾瑜站在院中——主要是就两个椅子，虽然她向来不擅长待客之道，而且在刚刚的沉默中凤临羡已经翻墙走人了，但如今有求于人，当然是越客气越好。

　　瑾瑜思考了片刻，最后直白地将事实说了出来：“镂颜快死了。我亡故的妹妹，死而重生了。”

　　说话间，凤临羡轻巧地再次翻墙而入，随手抛下一枚纸人，另一只手握着的衔烨剑轻声入鞘，他抬眸看了一眼瑾瑜：“镂颜的人，原来都是纸人？”转念一想他再次开口道，“不，不止如此。”

　　瑾瑜毫无遮瞒地说道：“镂颜的城民，从来没有变过，只是，他们在试图一步步地，成为人。”

　　闻妄弋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凤临羡，语气古怪，“仙君大人真是雷厉风行，短短一刻钟就抢了个人啊。”到底谁才是魔尊啊，他多少有点怀疑了。

　　瑾瑜点头道：“确实，倘若是他一人前来，想必此时剑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罢。”

　　凤临羡一顿，澄清道：“我没有胁迫人的恶习。”于是两人看了一看桌上的小纸人。

　　“今夜是月圆夜。”凤临羡淡淡地说道。刚巧有个即将成年的镂颜人，他只是在旁围观了片刻，发觉不对后即刻出了手。

　　闻妄弋伸手撩拨了一下小纸人，说道：“挺奇怪的这小家伙，半只脚踏入阴间，但还活得好好的。”小纸片儿抱住自己被拽了一下的手臂，一副想要把自己卷成球的模样。

　　“方才你说……镂颜快要死了？”闻妄弋随手把它扒拉开，摊平在桌上，压上一块玉佩防止它乱跑。

　　瑾瑜点了点头，“这样的小纸人，最近在镂颜很常见……他们从前向来不会展露自己异于常人的一面。”

　　“既然他们从未死去，那么镂颜的新生儿又是从何而来？”凤临羡骤然发问，眉头微微皱起。

　　瑾瑜说得直白：“从人城掳掠的、孤儿、天资好的，总而言之是用别的手段抢来的，然后镂颜人会在那些孩子的身上试着同化他们，所以有部分的孩童如今也是纸人变的。”

　　“在成年夜……他们会杀掉那些少年，然后用他们的血肉来为自己塑造所谓的人气，以此保全人类面貌。”

　　闻妄弋定定地看着瑾瑜，“那你呢？”

　　瑾瑜沉默了一下，“我，曾经是人，如今是木偶，日后，可能就会成为纸人了。”她掀开自己皎白的衣袖，手肘处类似木偶机关般的木色纹路清晰可见。

　　活人所制的傀儡，倘若被掠去仅剩的人气，恐怕的确会变成不人不鬼之物。只是这门邪术本就少见，丧心病狂的邪修更不会浪费珍贵的工具人做这无关紧要的研究。

　　闻妄弋眉眼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用这种方法同化人类，倒真是一箭双雕。”

　　“假如无人探查，也许在数千年后，镂颜真的会成为一座真正的人城。”凤临羡敛眉，神色间冷凝一片。但也可能成为真正的邪魔之窟——正如数百年前他曾亲手抹去的那座妖城。

　　“不。”闻妄弋否认道：“若要成为人，身、魂、气、心，缺一不可。”

　　瑾瑜冷冷地笑，“这些纸人能有什么心，也不过一张薄薄纸片罢了。”

　　闻妄弋随手捻了捻纸人的手臂，“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人，除非，有某个存在，愿意送给他们一颗真正的心。你猜猜，到哪里能找到所谓的真心？”怒意不动声色地蔓延开来。

　　这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凤临羡一怔，随即灵光一闪：“你是说昭宁的……？”

　　昭宁所遇到的鬼物，对人性的模仿太过拙劣，像是只吞噬了某些碎片，而并非是吞掉了一整个魂魄。也就是说，有可能他们的心早在一开始就被作为某个筹码剥夺存放。凤临羡一顿，转而说道：“如果不是我们当时在场，另一个少女也会被鬼物杀害。”

　　那同样是一颗无辜又澄澈的人心。而鬼物在磨灭了所有的人性后同样会消失，让一切恶行消散的了无痕迹。

　　闻妄弋把扣在纸人身上的玉佩拿下来了，拎着小纸人的脚，随手晃了一晃，“纸人，本来就是介于阴阳、兼含生死的媒介，所以也可以用来接引幽冥。”

　　“所以，可以说一下你那位妹妹了……”闻妄弋叹息了一声，“你确定，你所看见的她真的是你的妹妹吗？还是说，在幽冥交界时她所残留的幻影？”

　　气息一瞬间冷凝到极致。名为瑾瑜的少女一怔，毫无征兆地，眼泪从那双瞬间空洞的眼眸中坠了下去。

　　闻妄弋愣了一下，摆摆手安慰道：“我就是猜猜，你别当真。假如你妹妹真是个好姑娘，约莫这时候还活着——嗯，起码没死透。”

　　凤临羡侧目看了他一眼，“别卖关子。”他随手摁住闻妄弋乱戳的手，把纸人拿过来服服帖帖地叠起来，才塞回他手里。瞧着倒不像是什么阴邪之物，反似什么庙里祈福得来的护身符了。

　　闻妄弋啧了一声，对这么个随手把玩的物件也不在意，转而道：“人死而气散身消，唯有魂心相依，故而存有灵知，通晓转世之路。而倘若连最后的‘心’也被人夺去……便是魂飞魄散，百死无生。”

　　“所以，便连残影也不会留世？”凤临羡接道，随即看了一眼缄默沉思的瑾瑜，“你确定，那真的是你的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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