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

　　回到工位，许绫然快速喝完一杯水，才压下心底泛起的那丝水花。

　　冷静过后，她将这件事彻底烂在肚子里，全当没发生过。

　　顾聿衡会喜欢她，多半是童年滤镜在作怪，现在的她跟小时候判若两人，他不喜欢是迟早的事。

　　虽然对顾聿衡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没有，以后难说。
　　谁能保证一来二去接触下来，不会对这个相貌好看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心动，许绫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不是单纯天真的小女孩了，不至于将别人随口说的话当真。
　　顾聿衡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可她玩不起。
　　如果认真了，到头来可笑的只会是她。

　　许绫然拍拍脸蛋，甩掉那些不切实际又天马行空的想法。

　　回到家，突然想起来，顾聿衡还提到了什么作业本，估计也是小时候的东西。
　　她把网购的快递堆在墙角，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那里还有什么我的东西的话，帮我一并丢了吧。」
　　「麻烦了。」

　　发完，熟练地隐藏对话框。

　　顾聿衡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加班，他放下手机，转向角落里的绿植出神。

　　面前放着许绫然的背景资料。

　　他只知道她父母离婚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离婚。
　　调查后才知道，原来许耀明婚内出轨，向柳珺受到刺激，同年办完离婚手续搬到昆城，居住至今。

　　那段时间，许绫然有意跟家里人疏远，大学期间就不怎么回家，毕业后甚至搬了出去。
　　父母离婚的打击对她来说很大。

　　细想今天的举措，冲动了。

　　可能是在国外待久了的缘故，身边人讲话习惯直来直去，爱憎分明。
　　但对她，不该一上来就那么直接的，适得其反，搞不好从此以后她还会回避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以为留给自己的时间足够多了，却忘记给她也留点时间。

　　也忘了，人家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

　　微博#持有云创初代机可参与抽奖活动#话题热度持续攀升。
　　这波营销成功唤起沉寂已久的云创粉的情怀，发布会也圆满落幕。

　　国庆前夕，云创拉进的投资陆续到账，销量回暖。
　　尽管还是很惨淡，但也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高层们总算能过一个舒服的节。

　　记得向柳珺就有初代机，许绫然把活动链接转发过去，她看到后回复：「我试试。」

　　明天放假，再加上来了新同事，部门公费聚餐，之后又去唱了歌。
　　转了两道场，回家已接近凌晨三点，许绫然关掉闹钟，一觉睡到十一点。

　　起床后，她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只玻璃杯，接了杯咖啡来到阳台醒神。

　　苦涩逐渐从舌尖蔓延至舌根，起床气散去大半，她掏出手机，拨给许姣。

　　“小姑，国庆快乐。”
　　“不快乐，我宁愿天天工作。”许姣语气惆怅。
　　许绫然端着咖啡杯手柄，笑出声：“又去相亲啦，这次的怎么样？”

　　“不知道，人还没来，”许姣拿开手机，看眼时间：“欸对了，你吃饭没有？”
　　“我才起床。”
　　“那正好，你收拾一下来找我，我把位置发你。”

　　相亲的饭她吃不下去，倒不如等侄女来了，再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饭。
　　按照以往经验，等她到这里，相亲正好结束。

　　许绫然明白小姑的意思：“好，等我化个妆，下午我们去逛街。”

　　天气明媚，睡眠充足，许绫然给自己搭了套衣服，又化上精致的妆。

　　许姣微信上说自己开了车，叫她不用再开车了，她便打网约车过去。

　　到了定位地点，许绫然发消息：「我在门口的喷泉旁边等你。」
　　许姣：「好，最多五分钟。」

　　一个身穿制服的小姐姐过来，以为她在等人：“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可以去里面等的。”

　　许绫然笑着摇摇头。
　　小姑的相亲对象都是爷爷安排的，不好让人家知道她在相亲前还约了人。

　　将近十分钟过去，许姣迟迟没出来。
　　正准备发消息问问，不远处餐厅大门突然打开，两排服务员鞠躬，说了声请慢走。

　　远远地，许绫然看见那个正下台阶的挺括身影。
　　白衣黑裤，手臂上搭着外套，随性简单，旁边还有一个长相漂亮，看起来十分优雅的女人，俊男靓女，十分惹眼。

　　顾聿衡也注意到了许绫然，若有若无的目光投来，与她短暂相接，又不动声色别开。

　　他单手插兜，并无异样，侧头跟女人说了句什么，俩人一起朝停车位走去。

　　许绫然发现他今天的距离感没那么强烈了。
　　如果是其他时候碰见，还能打个招呼，可眼下这个情景完全没必要，毕竟老板也有私生活。

　　她突然很庆幸，没有把他那天对自己说的戏言放在心上。

　　回过神，许姣的消息弹出：「来了来了，今天这个人话有点密。」

　　还没回复，许姣已经快步走出来。

　　“等久了吧，他去厕所了，我们上车。”许姣边拉着她走，边拿出车钥匙解锁。

　　上车后，许绫然系好安全带：“你一点东西没吃？”
　　“喝了杯果汁。”

　　许姣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连上蓝牙放歌，随口问道：“这次放假你不去昆城？”

　　许绫然看着手机，慢慢摇头：“她家里人都在，他们不太想看见我，还是算了。”

　　许绫然去探望向柳珺得避开她生病时段，还得避开向家人，这么算来，一年内去昆城的次数不超过十次，这件事也只有小姑知道。

　　汽车启动，她朝窗外瞥去，发现顾聿衡那辆黑色越野已经开走了。

　　“想吃什么？”
　　“有点想吃火锅。”
　　“可以，你挑一家吧。”

　　节假日客流量大，许绫然选好餐厅直接取号，免得到店还得排队。

　　二十分钟后抵达火锅店，不出意外，里里外外全是人。
　　她们的位置正好靠窗，前后都有屏风，倒还算宽敞。

　　火锅食材上齐，服务员帮忙布好菜，又拿来一瓶椰汁。

　　许姣：“十一怎么安排，跟朋友出去旅游？”
　　许绫然：“想过，还是算了，出去也是看人海，没意思。”

　　“珍惜你现在的日子，”许姣感慨：“再过两年，说不定你会跟我一样，放假就相亲。”

　　她早就看出来了，侄女也不像是个能奔着结婚去谈恋爱的人，骨子里只会更叛逆。

　　“我知道呀，但这不是还有你吗。”许绫然咬着吸管，埋头喏喏道。
　　只要小姑不结婚，再催也催不到她头上。

　　许姣瞬间反应过来，乐得脸都红了：“敢情你是这么想的！心机太深沉了！”

　　许绫然哈哈笑。

　　“我跟你说，你爷爷还想着把顾聿衡介绍给我，这不扯淡嘛，年龄比我小就算了，还隔着一辈呢。”

　　笑容霎地僵在脸上。
　　“......？”

　　许姣以为她不知道是谁，解释道：“就是你们公司老板，上回来我们家吃饭的顾聿衡啊。”

　　她当然知道是谁，只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就那条件，他身边能没有女人？打死我也不信，偏偏我爸说什么，问过了，人家没有女朋友。”许姣按了下额角：“我爸真是老糊涂了，乱点鸳鸯谱，顾聿衡跟你都比跟我登对。”

　　“...别别，”许绫然被这话吓得咳嗽几声，赶紧喝口椰汁顺气：“顾总应该是有对象的。”
　　许姣以为她是害羞，用一种没出息的眼神看她：“你见过？”

　　脑海里立刻浮现刚才在餐厅门口看见的那幕，她迟疑道：“见过他跟一个女人走在一起，应该...是吧。”

　　许姣：“顾家有钱有势，我们家跟他们家自然是不能比的，我爸就是念着战友情，口不择言，不过等他想明白后，就没再提过了。”

　　火锅锅底开了，许绫然把这个话题茬过去，涮了片嫩牛肉夹到小姑碗里。
　　“尝尝好不好吃，附近评分最高的一家店。”

　　*

　　与此同时，顾聿衡送相亲对象回到家，返回途中，林慧昕闻信打来电话。

　　“聊的怎么样？”
　　顾聿衡盯着前方路况，语气平淡直述：“忘了。”
　　“......忘了？”
　　“嗯，您以后还是别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

　　这个相亲来得突然，临近饭点小姨才通知他，说人家这会儿已经到了，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虽然并非顾聿衡本意，但吃顿饭再将相亲对象送回家的风度还是有的。

　　林慧昕猜到他不愿意相亲，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没看对眼？要不你划分一个区间，我按条件筛选？”

　　顾聿衡被小姨的话惹笑，他并没有生气，但为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类事，坦白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电话那端消声了大概两秒，林慧昕反应过来，欣喜道：“那很好啊，怎么不跟家里人说？”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人家对我没那意思。”

　　林慧昕哑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外甥是家里独子，姐姐姐夫恨不得将全世界捧给他，这么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竟然会爱而不得。

　　“是在国外认识的？”她忍不住问。
　　姐姐特意嘱咐过，不希望顾聿衡未来的妻子是外国人，所以回国后才安排他相亲。

　　“不是，”顾聿衡道：“您别乱猜测，我对她是认真的，如果有转机再告诉你们。”

　　不跟家里人讲，是怕给许绫然造成困扰。
　　另外中午那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误会自己，顾聿衡不想得不偿失。

　　当时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他甚至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看到她小时候的影子。

　　她穿着白色打底衫，外面套一件无袖碎花背心，浅亚麻休闲裤，头发束起，双手握着手机，脆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那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见面时机，旁边又有相亲对象，只好视而不见。

　　挂断后，他将手机扔在副驾上。

　　今天的行程被这场临时的相亲打乱，陆渊让他相完亲再来参加派对，但他已经没什么心情，索性回公司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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