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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与冷
京城。
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此时,正是新年将近,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原先繁忙的街市也开始变的冷清起来。
愉亲王府。
因着将近新年的缘故,平日冷清的愉亲王府也变的欢快热闹了起来。一大早,家丁仆人丫鬟们便开始布置了起来。
眼见着王府挂上了红灯笼,布置一新,有了几分喜庆的新年气氛时,愉亲王妃忧心了很久的心情总算也变好了起来,慢慢的露出了笑颜,称赞了几句:“不错。等王爷回了府,一定会极喜欢的。”
小小的晴儿倚在自己额娘的身边,仰着脸问道:“额娘,阿玛真的要回来了么?”
王妃慈爱的摸了摸小晴儿的头,一把将她抱起,柔声说道:“嗯。晴儿要乖乖的哦。阿玛前几日就来信告诉额娘了,说他这几天就会到家的。晴儿,你到时候可不要闯祸,惹阿玛不开心啊!”
小晴儿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不说话。末了,终究是低着头赌气般的说:“晴儿哪有闯祸?晴儿一直都很乖的。阿玛一直都喜欢晴儿,不会因为晴儿不开心的。”说完后,却又极快的抬起头,小心的瞄着额娘的脸色,惴惴不安的问道,“额娘,是吧?晴儿很听话的。”
王妃微笑起来,看着这样的晴儿,总是没有办法,不由说道:“嗯嗯。我们的晴儿最听话了。”
听到肯定答案的晴儿不由咯咯的笑起来。
王妃将晴儿一把放下,唤过身旁的奶娘,吩咐道:“带格格下去吧。”
奶娘应了声是,便带着晴儿出去了。于是,屋中便只剩下了愉亲王妃一个人。
一个人呆在房中,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风华犹在却难染霜鬓的脸庞,王妃突然有些感慨。走至房门,痴痴的看着远方,王妃的嘴角便带上了思念的味道。王爷啊,你一去几年,留我们孤儿寡母。纵然锦衣华服,生活无忧,奈何相思无穷,情丝天意啊!这次回来,可能多陪我们母女一会?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新年的日子越发临近。王爷回京的消息却依旧不曾证实,王妃的身子迅速的消瘦下去,思念越发刻上了脸庞。笑意也越来越少,连带着整个王府,都染上了一副凄清的气氛。
眼见着额娘一日比一日的瘦,也不笑了,晴儿也有些忧虑。终于,当王妃再一次惆怅的看着远方的时候,晴儿终于也忍不住问道:“额娘,你怎么了?你不开心么?”
忍了忍即将流出的泪水,王妃故作平静的说:“额娘没事。晴儿怎么不去读书?”
晴儿皱着脸,使劲伸出手,却依旧够不着,只得气呼呼的把手放下,说:“晴儿已经读完了今日的书了。可是,额娘,你怎么不笑?”
王妃勉强笑了一下,蹲下身,摸了摸晴儿的头:“晴儿乖。你看,额娘这不是笑了么?”
见到笑容,晴儿反而更不开心了,有些闷闷的说:“额娘,晴儿不开心。”
王妃心中有些震撼,紧紧的闭了闭眼睛,将即将流出的眼泪逼回眼眶,然后微笑,眼中水光盈盈:“晴儿乖,去写字吧。阿玛要回来了。”
“好。”晴儿应了一声,便打算和奶娘一起走。
正在这时,管家却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冲进来,眼中竟然带着泪。未等王妃说话,管家已悲痛的说道,语气有些泣不成声:“王妃,外面来信说,说,说……王……王爷……”
眼见着那管家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王妃心中已有了些不好的猜想。但此刻,她只是急速的打断了管家,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快说,王爷怎样了?”
管家的眼泪落下,声音断断续续:“王……王爷,薨了!”
薨了?这两个字一出来,似是压倒了王妃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她的脸色变的惨白惨白,身子往后仰,似是要就此昏过去。
这时,却响起了晴儿小小的略带着小心疑问的声音。“额娘,你怎么了?阿玛怎么了?额娘不是说阿玛要回来了么?”
听到晴儿的话,王妃稳定了下,煞白着脸吩咐道:“李伯,这事你处理吧。”说完后,便带着晴儿回了自己的卧房。
管家看着王妃一步步似要踉跄却始终走的极稳的步子,本已止住的眼泪却再次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一步步的走到卧房,王妃便脱力般的坐在了椅子上面。看着眼前小小的晴儿,王妃笑着要她闭上眼睛。看着乖乖闭着眼的小人儿,王妃缓缓的将手移到那小小的脸庞上去。一遍遍的描绘着,似要将那线条刻入心中。刚刚抑制住的眼泪慢慢的滚出,一滴滴的落下。滚烫,却又冰凉。
一不小心,便有一滴泪落在了晴儿的额头上。只是一声小小的滴落声而已,确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地足以刻在王妃和晴儿的心上。
小心的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绝美而忧伤的微笑,王妃笑着将晴儿带出卧房,交给了奶娘。然后,一步步的走回房内,缓缓的关上门,留恋的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晴儿,终究还是关上了那扇门。王妃慢慢的走回,缓缓的拿出那套至于橱底,多年不穿的新娘服装,缓缓的换上。对着铜镜,一步步的描眉,贴花,红唇。终于,镜中的女人恍若再次回到了曾经忐忑的当着新娘的时代。
当卧房内一片火光的时候,晴儿依然有些愣愣的。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听不到奶娘的哭叫,听不到管家的声音。这一刻,她小小的世界很静很静,静的只能看到纷纷扬扬飘散的雪花,和眼前那场艳丽的过了头也红的过了头的火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却忽然想到了不久前额头上的那一点滚烫而冰凉的水光。她慢慢的把手伸向自己的额头,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忽然觉得冷,很冷,用力的拢紧身上的袍子,还是冷。慢慢的蹲下来,小小的她,还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能感觉到冷。她从来不曾觉得这么冷过。
这一年的冬天,确实别样的冷。
雪依旧纷纷扬扬的在下,越下越大。
远处,依稀还能听见一连串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新年,就在这样的雪中,翩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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