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谋，谋她

　　几日后的一个夜里，昔日的赵府同样迎来了一位客人。
　　赵锦砚着一身便衣坐在昔日赵府的正厅主座上，林世、林芷两人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白昕倒是一脸纯真无邪的样子，不卑不亢。
　　赵锦砚：“不必拘礼，都入座吧。”
　　林世和林芷这才慢慢落了座，仍是十分不自在。一黄衣娇俏女子款步而来，给赵锦砚奉上热茶。
　　凌笑：“陛下，这是笑笑给您沏的普洱茶，温中散寒，极适合冬日里品鉴。”
　　赵锦砚一时诧异，打量黄衣女子几眼，只见女子身段玲珑，眉眼带笑，娇俏可人。赵锦砚有些不明所以，看向林世、林芷二人，以目相询，林世、林芷二人皆是面露尴尬之色。
　　凌笑：“陛下，我是神武将军萧翎的朋友，一直很仰慕您。听闻您今夜会来赵府，所以想借此机会给您奉一杯茶。”
　　赵锦砚心中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个萧翎在搞什么鬼？”
　　凌笑仿似毫无所觉，仍是笑得明媚），“陛下，您快趁热尝尝。”
　　赵锦砚：“茶还热着，朕待会儿再喝。”长期心惊胆战之下，她下意识间担心这不明身份的女子送来的东西会有毒。
　　凌笑：“那笑笑给您吹吹。”
　　赵锦砚：“不忙，你先下去吧，我和两位大夫有事要谈。”
　　凌笑的手停下半空，十分失望。
　　“那好吧，笑笑先告退了。”
　　凌笑别别扭扭地行了个不甚好看的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赵锦砚看向林世、林芷，“朕这些日子有些忙，一时没能抽出身过来看望你们二位，最近还好吗？欣然馆开得怎么样？”
　　林世：“承蒙陛下挂怀，近日欣然馆往来不绝，想来是陛下御赐金匾之故。”
　　林芷忽然牵着白昕的手走到赵锦砚身前跪下，伏地叩拜。赵锦砚连忙起身想扶起二人。
　　林芷：“多谢陛下为民女做主，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白昕也奶声奶气地谢恩，“多谢陛下让昕儿回到娘亲身边。”
　　赵锦砚：“地上凉，你们快起来吧。”
　　赵锦砚重新回到主座上坐下，林芷也带着白昕回到了座位上。
　　赵锦砚：“莫说两位大夫于朕有恩，即便是旁人，朕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如今朕已经登上帝位，更加应当把大夏的子民放在心中，力求每一个大夏百姓都安居乐业、生活无困苦。大夏的律法有不完善之处，朕会慢慢调整。以前，夫妻相离，孩子默认归男方所有，我看这一条就不甚合理。天下间饱受骨肉分离之苦的母子绝不止你们母子二人，朕更改此条律法，就是为了避免更多的孩子被困在不利的境地，有损于健康发展，也是为了大夏的将来考虑。”
　　林世：“陛下高瞻远瞩，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赵锦砚：“那位蒋夫人已经被抄了家，她先夫蒋高杰所积累的财富，皆是不义之才，已经尽数充公。听闻监察官查抄蒋家时，白全勇立马就和蒋夫人断绝了关系，生怕被蒋家连累。事后察明，他确实和蒋高明所犯恶行无甚关系，已经无罪释放。”
　　林芷：“昕儿，你先回屋去看书吧。”
　　“是，母亲。昕儿先告退了。”白昕极有礼数地退出去。
　　赵锦砚看向林芷：“不想在孩子面前谈及这些事？”
　　林芷点点头，“昕儿早慧，一直都聪明懂事，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多享受一些孩童的纯真，不想他过早地被世俗所裹挟。”
　　赵锦砚一时间有些出神，脑海中闪过幼年时在宫中不分酷暑寒冬苦学苦练的情景，林芷的声音响起很快将她拉回现实。
　　林芷：“白全勇前些日子一直纠缠于我，跟到赵府来，又跟到欣然馆，他居然厚颜无耻地想要我原谅他，又拿昕儿祖母要挟于我，逼着我跟他复合。我一时烦不胜烦，就以他扰乱医馆行医为由，报官将他带走了。接下来，昕儿的祖母又来求我，让我放过白全勇，说他好歹是昕儿的亲父。白家人一贯精明，昕儿的祖母亦是如此，她一副伶牙俐齿，说得仿佛白全勇先前种种举动都是被蒋夫人蒙骗了，真是可叹可笑。我不为所动，她便赖在欣然馆哭闹不止。毕竟是婆媳一场，她是一个老人家，我无法再用对付白全勇的法来对付她。”
　　赵锦砚：“然后你是怎么做的呢？”
　　林芷欣慰一笑，“昕儿与我分离许久，这些日子一直跟在我身边，发生的事他也全部看在眼里。昕儿跟他的祖母说，他父母的感情已然破裂，无法修复如初，不如撂开手各自嫁娶。他又告诉他的祖母，他只愿意留在我的身边，让白家人不要再继续纠缠。昕儿祖母十分固执，认为昕儿是受了我的挑拨才会如此，仍旧不肯罢休，执意要带昕儿走。昕儿讶然于他祖母完全罔顾他自己的意愿，做事不管不顾已然影响到欣然馆的正常经营，也闹起脾气来。”
　　那日，白母死死攥着白昕的胳膊，使劲把他往外面拽。医馆的病人和门口百姓俱是对着白母指指点点。
　　白母：“我今天也不怕大家伙笑话，你们都给评评理，媳妇生的儿子自是归我们白家所有，就算把人休了，孩子依旧是我们白家的，官家凭什么横加干涉，把我们白家的孩子让给外人养，我今天非得带走我孙儿不可！”
　　白昕：“我娘才不是外人，祖母，你弄疼我了，放开我。”
　　白母：“不放，你必须跟我走。”
　　白昕十分愤怒：“祖母，白家门风不正，品德败坏，我才不要跟你们在一起生活。您听我说，您现在只有两条选择，一是立马离开武林城再也不要来打扰我和我娘的生活，我会每年回去看望您和父亲；二是继续闹下去，我娘怜悯您年老体弱，她不愿意报官那我就去报官，那日受父亲连累被抓进大牢，这滋味您一定还记得。官府已经下令让我和我娘一起生活，您却执意要带我走，公然藐视朝廷的权威，您说这个罪名您担得起吗？”
　　白母又惊又怒，“你、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你亲祖母！”
　　白昕：“都是让您逼的。”
　　白母：“你不愧是林芷的儿子，她把自己的丈夫送进大牢里，你就要把自己的亲祖母送进大牢里，你们娘俩儿……真是心狠！”
　　白昕：“祖母，您想不想让我爹从牢里出来，想的话，就以我爹的名义起誓，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我和我娘的生活。您起完誓，我就和我娘去官府把我爹赎出来。”
　　赵锦砚问道：“昕儿的祖母答应了？”
　　林芷点点头，“我万万没有想到，昕儿小小年纪，竟如此果决勇敢，比我这个当母亲的还要强些。”
　　赵锦砚若有所思，“昕儿如此作风，我看和你们二位并不太相同，他这般心性竟像是浑然天成一般。”
　　林芷：“的确，我和父亲都不是这样的行事风格，昕儿自小喜欢读书，大概是受到了先贤的启发吧。”
　　林世欲言又止，“其实……我看昕儿的心性和她祖母很像。”
　　林芷：“我娘？爹，您一直甚少提及我娘，小时候每次我问您，您总也不愿意多说。我娘……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世：“她，是个很出色的女人，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林芷语气哀怨，“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愿意多说。”
　　林世低下头，躲避林芷的追问，又似在回忆往事。
　　赵锦砚：“咳……我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与二位商议。”
　　林世：“陛下还请直言。”
　　林芷：“抛开其他的，陛下帮了我们许多，但凡能尽一点微薄之力，我和父亲都是欣然之至的。”
　　赵锦砚微微一笑，“好，那朕就直说了，朕想请林姑娘入宫为妃。”
　　林世和林芷尽皆愕然，林芷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林世：“不可以！”
　　赵锦砚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林世起身跪在面前，林芷也跟着跪过来。
　　林芷：“陛下，父亲不是有意要冒犯于您，还请您宽恕。”
　　林世：“陛下，请恕草民斗胆，芷儿不能嫁给您。”
　　赵锦砚：“为何？”
　　林世：“天下貌美女子数不胜数，陛下又何必强人所难。”
　　赵锦砚：“林姑娘秀美端方，又心性高洁，如此佳人，难再遇到。”
　　林世：“芷儿之前嫁给白全勇，已经吃尽苦头，我心中早已想明白，不会再让她重蹈覆辙。更何况深宫之中，规矩颇多，芷儿的性格待在宫里定是活不过半日。”
　　赵锦砚：“这个不必担心，朕会护住她的。”
　　林世：“但是，你们……你们……她真的不能嫁给您。”
　　赵锦砚笑眯眯道：“林大夫总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说法，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陛下，”林芷跪地一拜，“我愿意进宫。父亲只是过于担心我，还请您不要责怪他，我愿意入宫。”
　　赵锦砚：“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时辰已晚，林姑娘就直接随朕回宫吧。”
　　赵锦砚起身，绕过跪在地上的人朝外走去。
　　林世心中暗叹，“自从他对芷儿百般好，我便一直小心提防着，没想到还是抵不过一句抗旨不遵。”
　　林芷：“陛下，今晚就随您进宫是否太仓促了些？”
　　赵锦砚：“朕心仪姑娘已久，择日不如撞日。”
　　林芷有些犯难。
　　林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陛下，芷儿是你的亲姐姐。”
　　林芷犹如遭受当头一棒，不可置信地看向林世。赵锦砚的神色却依旧平静无波，她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林芷：“父亲，您在说什么？欺君之罪不比抗旨不遵的罪名小。陛下是女子，我早已经识出，嫁给她也没有什么妨碍。”
　　林世同样愕然，拿眼睛去打量赵锦砚。
　　“民女之前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是因为心中觉得陛下是一个好人，民女不想让陛下去面临女子身份暴露所带来的危险。民女相信，陛下要民女进宫，也只是因为看中了民女的医术，况且民女又是女子，比其他人在您身边更加便宜行事。林芷起身上前，再次跪在赵锦砚面前，“陛下，自民女认识您以来，就知道您是一个有仁德之心的人。希望您能怜悯民女父亲的一片爱女之心，不要降罪于他。民女愿意随您进宫，听您差遣，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赵锦砚：“林姑娘很聪明，朕的确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本事，大夏后宫尚无女官的先例，朕打算徐徐图之，先让你待在朕的身边，做个女医官，也无需上刀山下火海，只需要为朕防住那些想要害朕的人即可。”
　　林芷：“谢陛下赏识，民女……”
　　赵锦砚打断林芷，“不过，我现在很好奇，林大夫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世低下头去，眼底情绪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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