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

　　南榆市·桃云县
　　姜凛从西梧回来时已经是六月底，她没带什么行李，每一次回家，只需要把人带回来就可以了。
　　奶奶和大伯母站在门口等着姜铄接妹妹回家，奶奶从知道姜凛到机场了，便开始在门口巴巴的望着。
　　直到姜凛从副驾驶座出来，奶奶脸上的笑容便藏不住了，在婉月的搀扶下快步走过去抱着自己的孙女。
　　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瘦了”
　　“妈，没关系”大伯母笑着道“凛凛在家里住几天就胖了”
　　“听见没，多吃点”姜铄拍拍姜凛的肩膀“瘦得跟小鸡崽似得，哥哥我一捏就碎了”
　　“你怎么说妹妹的，越大越没规矩”婉月一巴掌落在姜铄肩膀上。
　　“小姑～”稚嫩的声音从房间里一路飘出来，姜凛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小人儿迈出门槛一路朝着她飞扑过来。
　　抱着她的大腿死活不撒手。
　　“黎黎”舒沉扶着腰走出来，笑着道“你放开姑姑，这么抱着姑姑她怎么走路啊”
　　“不嘛，我放开姑姑，姑姑就要走了”
　　“不，姑姑不走”姜凛蹲下来“姑姑在这里好好陪着宝宝玩儿”
　　淑清和婉月闻言，面面相觑，有话想问却不知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姜铄虽然是军人，可心思细腻。
　　姜凛从机场出来时，脸色就不太好，一路上姜铄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
　　“累不累”
　　“不是很累”
　　“累得话就告诉哥哥，哥哥护着你”
　　“不累”姜凛别过头，不让哥哥看着她红着眼眶的模样。
　　“那傅祁宴呢？对你好不好”
　　姜凛……
　　“傅家人对你好不好”
　　姜凛：……车里除了默然还是默然。
　　她想开口告诉哥哥，可喉咙隐隐作疼，一开口便是哭腔，她不想让姜铄发现她的不对劲。
　　“欺人太甚”姜铄调转车头往机场走去，手机往姜凛怀里一扔只说“订机票去西梧”
　　“干嘛”姜凛眼泪一抹，察觉到姜铄的怒火。
　　“哥哥替你撑腰”
　　“哥”姜凛哭着喊他“我想回家”
　　在西梧时，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家，想奶奶，想伯母，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南榆，她只想好好的在家里待一段时间。
　　姜铄将车停在路边，姜凛这才抱着他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她的哭声似乎将他的记忆带回到十年前，凛凛也是这样抱着他哭，那段沉痛无力的记忆再次袭来，抱着妹妹的手习惯了拿着枪，却在此刻不自觉地发抖。
　　“凛凛”他拍着她的背，半晌才道“离婚吧，回南榆来，哥哥和家人都在呢”
　　姜凛闻言越发大声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点头。
　　“好好哭一会儿，哥哥在这里陪着你”姜铄道“待会回家就别这么哭了，奶奶和妈看见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姜凛抱着小宝一路往家里走，舒沉见自己丈夫情绪不高，默默走到姜铄身边，等到奶奶他们进屋，舒沉才问“怎么了？是不是小妹出事了？”
　　姜铄叹了一口气道“具体什么事不知道，只是她在车里抱着我哭了”
　　“啊”舒沉心里陡然一惊继续问“然后呢？”
　　“我就说让她离婚回南榆”
　　“她答应了吗？”
　　“答应了，说是会考虑”
　　舒沉这才松了一口气“离了也好，索性回南榆在我们身边，家里人也安心”
　　姜凛那个妈妈钻钱眼里了，哪里会考虑自己亲生女儿的感受，傅家高门大户，哪是小妹这般倔强的性子能应付的？
　　“这次回来你也别急着让她离婚”舒沉道“你脾气急，这件事终归是她的终身大事，她好好考虑也是没错的，你别催她”
　　“我知道”
　　“我们就陪着她，尽量让她开心些，舒畅些，别让她又想起之前那些不好的，做出傻事来”
　　她还记得他们两17岁那年，从学校里偷偷溜出来，摸黑到处找凛凛，桃云县都翻遍了也看不见她的人影，奶奶急得双腿发软倒在床上起不来，伯父伯母一边哭一边喊。
　　好在天擦擦亮，姜凛浑身湿透，披着一件外套自己回来了。
　　奶奶和伯母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又是骂又是怨，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来第二次了。
　　“知道”姜铄点点头
　　……
　　姜凛回到家洗完澡换了身衣裳，自己的卧室大伯母一直留着，整洁清香的床单被褥，靠在窗前的小桌子，角落里整齐码放着她自己的木雕，衣柜里是她在家穿的衣裳，墙上是她儿时念书得到的一张又一张的奖状。
　　姜凛闷着头睡了一下午，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
　　奶奶和伯母在厨房里忙着，姜铄在厨房里学做菜，舒沉牵着姜黎在屋檐下散步。
　　“小姑姑”姜黎见姜凛起来了，一双小短腿如同上了电动机一般跑飞快，姜凛蹲下来抱着她往舒沉那边走。
　　“这段时间黎黎就交给你了”舒沉将车钥匙放在她手上“好容易来了免费劳动力，可得抓紧机会好好利用”
　　“嗯？”姜凛不是很懂。
　　“你侄女每天要上兴趣班，学古琴”舒沉道“之前一直是你哥哥接送，可是一去就是一上午，妈每天还要看店，我这边也快生了”
　　“懂了”姜凛抱着姜黎“保证完成任务”
　　“唯一的条件”
　　“什么？”
　　“你侄女衣服、鞋子、玩具尤其是芭比娃娃，已经够多了，别再给她买了”
　　“行”姜凛道。
　　“好了，你回来了我就算是可以彻底休息了”舒沉扶着腰走进屋“退下吧”
　　姜凛：……
　　姜黎：……
　　“姑姑”姜黎抱着她的脖子，软软糯糯的“小宝想你”
　　“那你亲亲姑姑”姜凛笑着道。
　　姜黎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亲得她脸上全是口水。
　　当晚，淑清和婉月包了许多饺子，在蝉鸣阵阵的夏夜，姜凛的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奶奶和伯母没有问她在西梧的一切，姜凛抱着姜黎，陪着奶奶和伯母看了夜间黄金档婆婆妈妈电视剧，直到姜黎在她的怀里睡着，姜铄想把黎黎抱进屋睡觉，可姜凛紧紧抱着姜黎的腰死活松手。
　　“哥，这几天我带黎黎吧，你好好陪陪嫂嫂”姜凛说。
　　“也好”婉月道“小黎喜欢凛凛，他们两一屋睡，你和小舒也要轻松些”
　　奶奶年岁渐长，看着电视剧也能睡着，已经是晚上10点了，婉月扶着淑清回房间睡觉，姜凛将姜黎抱进屋放在床上，替她掩好被子，放下蚊帐，亲了她的小脸蛋才走到窗前坐着。
　　下午睡了一下午，晚上早没了瞌睡。
　　手机现在开机有许多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傅祁宴打了很多电话，只是姜凛一点也不想回他，温妍问她到家了吗？
　　姜凛回：到家了，下午手机关机好好睡了一觉。
　　温妍：傅三哥回国了。
　　姜凛：嗯，知道了。
　　温妍：真想好了吗？
　　姜凛：差不多吧。
　　结婚这件事情没来得及细想，可离婚这件事她前前后后想了许久，陪他度过了他人生里的一个难关，现在细细想来有遗憾也有些许甜蜜，如今离婚，之后在西梧遇见也只当是不认识。
　　从此山水一方，也挺好的。
　　苏若：工作室可能要先关一阵子，我的偶像要在国内北山市举行演唱会，我要去追星了。
　　姜凛：好
　　苏若：你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我回来给你看照片。
　　姜凛：好
　　“凛凛”伯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睡了吗？”
　　姜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开门“没呢，下午睡久了，现在没瞌睡”
　　“我也睡不着”婉月道“陪我出去走走”
　　桃云县位置极好，离市中心不过半小时车程，人也不多，可环境秀丽。
　　月亮挂在远处的山顶，将四周都点亮，静谧美好，姜凛和婉月沿着湖边散步。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也不喜欢在这里钓鱼”说起来也是好笑，自己拿着长长树枝，在绳子一端绑上小石子，学着她大伯父的模样搬着小板凳钓鱼。
　　“你大伯父还老是笑你是这是现代版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钩”
　　“你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和黎黎一模一样”婉月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又懂事又听话”
　　姜凛紧紧抿着唇。
　　“小时候就想你和哥哥两个人快些长大成人，长大了看见你难过，我也跟着难受”婉月哽咽道“你今天一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哥哥也不对劲，你不说，我就等着你说”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小时候还知道受了委屈跑回家又哭又闹，拉着哥哥去给你报仇，长大了反而越来越笨，受了委屈不哭不闹，你这样我多担心呐”
　　婉月的泪珠就那样顺着脸颊流下来，早知道你过得这么不好，当初我和你奶奶就应该强势一点，霸道一点把你留在我们身边。
　　婉月紧紧抱着她，姜凛似乎也没了泪水，如今她也想好了怎么处理，心里愈加坦然。
　　“伯母”姜凛道“别哭了”
　　湖面波光粼粼，姜凛望着远处，安慰道“我打算离婚了，和傅祁宴”
　　婉月的哭声戛然而止，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道“想好了就离”
　　“离婚之后回南榆，左右也在我和你奶奶身边”
　　“我在西梧和朋友开了一家木雕工作室，离婚之后可能也会留在西梧，但是我保证每个月回来陪你和奶奶”
　　“你拿定主意就好”婉月擦干眼泪，欣慰道“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和你奶奶守着这老房子不就是想，万一你和哥哥在外面累了，回来这里，有我们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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