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你死对头马甲掉了

　　江延之终于发现了面前这个小醉鬼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怪不得他觉得刚才与林宥安的对话听起来有些幼稚，还以为是对方酒后撒娇，现在看来原来是两个人的意念所在的时期不一样啊。

　　“林老师……你再仔细想想现在是几几年？”江延之斟酌着用词，他还没应对过真的醉鬼，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种“返老还童”的现象正不正常。

　　林宥安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自信开口，报出了个年份。

　　只是年份和现在相比，提前了三年。

　　而小醉鬼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因为只有17岁的江延之才会这样和我说话。”
　　“……”

　　江延之一愣，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17岁……是他与林宥安初遇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夏末的那场兵荒马乱。

　　“是，我是17岁的江延之。”江延之的语调中带了点酸涩，“我们还可以这样无所忌惮地对话。”

　　林宥安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回答，微抬下巴道：“所以你不能拐卖我。”

　　江延之敛神，回身按着林宥安的肩让他在自己床上坐好，而后低声道：“我去找衣服，你坐会儿别乱跑。”

　　林宥安撇撇嘴嘟囔道：“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啊，那刚刚是谁拉着我的手不放，撒娇说不要我离开你的？”江延之扯出个笑来。

　　林宥安认真辩解：“我没有撒娇。”
　　真是抓的一手好重点。

　　“睡衣没有新的了，将就着先穿我的行不？”江延之道，“内裤倒是新的，你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嗯——是不合适。”林宥安面容严肃，说的煞有其事，“有点小。”
　　“……”

　　还会怼人了，一点都没有刚才可爱。

　　浴室的热气氤氲在不透明的磨砂玻璃上，江延之靠在洗手台旁，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各类手机软件上流连，点进去扫一眼又退出。

　　他……好像有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无尽的争执是最为苍白的掩饰，就像一年的等待并不能为这份感情带来什么。

　　还是得不要脸一点……反正他在林宥安那边的形象本来也这样，再过分一点相信对方也可以理解。

　　既然林宥安那边有外力阻挡，那他多主动一点，不就可以扯平衡了吗？说不定他再努力努力，还能有惊喜。

　　耳畔的水声停止了，淋浴间的门被推开，热气争先恐后的涌出，紧接着一根细白的胳膊探出，上面还带着未干的水珠，在空气中抓了抓。

　　江延之轻咳一声，递过手中的衣物，又不小心蹭过一点指尖，温热的感觉顺着接触点反馈至大脑，留下一小片润湿的皮肤。

　　淋浴间的门又合上，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与肉/体摩擦的声音，它并没有给江延之留多少回味的时间，声音停止，林宥安裹着一身热气出现在他面前。

　　睡衣有些大，只能松松垮垮地挂在人身上，肩膀处洇开点深色水痕，江延之轻叹一口气，然后上前一步低头扯了扯小醉鬼的衣领。

　　“扣子都能扣错。”江延之一点点解开对方身上的属于自己的睡衣，虽然很小心地控制了，但指关节还是会时不时蹭到点温热肌肤。

　　黑色的冰丝料子摸在手里很舒服，反正江延之自己是挺喜欢穿的。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套他格外熟悉的睡衣穿在林宥安身上冲击力会这么大。

　　黑与白的对比，束缚与包裹的呼应，只是此时的林宥安看着更加无辜乖巧，江延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再次开口时嗓音中带了点干涩。

　　“你先去坐会儿，我马上好。”

　　“有点疼。”林宥安并没有照做，而是仰着头，伸手拽了拽江延之的衣角，脸上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来。

　　江延之闻言蹙眉，“疼？头疼还是嗓子疼？”
　　林宥安看着他：“腿疼。”

　　江延之：“？”
　　林宥安一顿，又仔细补充道：“大腿根那边，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勒到过，红红的。”
　　江延之：“……”

　　看对面前的人说话，林宥安还以为对方不信，于是作势就要脱裤子亮出证据，好在被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江延之艰难开口：“你自己，揉一揉，可以吗？”

　　生怕某个醉鬼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江延之又立马补充道：“我们小林同学最厉害了，肯定能自己解决的对不对？”

　　厉害的小林同学觉得此话有理，于是严肃地点点头，顺拐着往床那边走。

　　迅速洗了一个战斗澡又顺带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后，江延之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走出了浴室。

　　正中间的床上凸出一个鼓包，被子严严实实的蒙在上面，也不知道里面的小醉鬼会不会把他自己给闷死。

　　看来某人是打定主意要在自己这里睡了，江延之的手指捏着毛巾的一角绕了绕，不过经过刚才一系列事情，他也不是很放心让林宥安一个人呆着了。

　　“林老师。”江延之单膝跪在床的一侧，伸手戳了戳那个鼓包。

　　被打扰的鼓包动了动，然后重新归于平静。

　　“林老师——”江延之拖长了尾音，见依旧没有动静，只好双手出动，胡乱一捞。

　　“嗯！”被子中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拍外边那个骚扰他的东西，却被江延之趁机抓住手，一个用力，将鼓包中的小醉鬼拉着坐了起来。

　　小醉鬼被闷得两颊泛红，还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乱糟糟的翘起，突然被拉坐起来还显得有点呆。

　　“祖宗诶，先把头发擦干再睡行不？”江延之一条干毛巾盖上林宥安的头顶，胡乱的揉了揉，然后从床头柜中勾出一个吹风机，“不然再加上宿醉，头痛死你。”

　　“头痛就头痛，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这么关心我干嘛？”林宥安的声音闷闷开口，再加上吹风机的风声，江延之并没有听得怎么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其中两个字。

　　“嗯？关心？我关心同学怎么了？”江延之的十指穿插在湿发中，回答的有点漫不经心。

　　“……”

　　“我讨厌你。”抱膝坐在床上的林宥安突然闷声道。

　　“啊，又讨厌我了。”江延之轻笑一声，手上动作依旧仔细，“那明天可以不讨厌我吗？”

　　林宥安将自己窝成一团，“……不可以。”

　　“那后天呢？”
　　“后天也讨厌你。”

　　江延之关了吹风机，手指沿着发丝轻轻顺了顺吹干蓬松的头发，“真够无情的。”

　　“林宥安。”江延之换了个主语，“如果是17岁的江延之，你会讨厌他吗？”

　　没有了吹风机风声的掩映，林宥安很明显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一声比一声强烈，他突然有点惊慌了，生怕旁边的江延之也能够听到这如擂鼓般的心跳。

　　“我……”林宥安从膝盖中抬头，看向前方虚空中的一点，怔愣了很久后才轻轻摇了头。

　　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松气声。

　　“可是今晚我就是17岁的江延之。”江延之将吹风机放回原位，“所以，可以不讨厌我吗？”

　　他偷偷玩了一个文字游戏，没有在后半句加上时间限制。

　　林宥安轻轻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但江延之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但他还从对方身上感到了一丝低落。

　　江延之没由来的感到了点难过，也许是因为情绪会随着空气的流动从而感染另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其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江延之在林宥安身侧坐好，“我这么做需要理由吗？因为对方是你这一点就足够了。”

　　林宥安似乎是不相信，闷声道：“你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啊……”埋着头的姿态让江延之没能第一时间看清对方脸上的落寞，他依旧单纯地顺着醉鬼的意思往下说，“想要你更喜欢我一点？”

　　可是林宥安根本不在意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只听到了对方确实回应了自己的话。

　　“讨厌你。”

　　不是刚哄好，怎么又讨厌他了？江延之有一瞬间的郁闷，但还是很迅速地在对方轻颤的肩膀上看出来自己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江延之有些慌张的坐起身，却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安慰一个人——这种情况应该是需要人安慰的吧。

　　江延之试探性的将手放在林宥安的背上轻拍了两下，见他没有躲开，又顺着脊背轻抚了几下。

　　没安慰几分钟，江延之突然又笑了，这手法像是在撸家里的猫。

　　房间内很安静，江延之支着腿坐在床的一侧，手上安抚动作不停。林宥安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酒精使他比平时敏感了不少，也直率不少，江延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简单来说——

　　就是拒绝的次数变多了。

　　明明以前这么好说话，江延之幽怨的想，怎么喝醉了就成了小祖宗。

　　“祖宗，咱睡觉好不好？”江延之凑到林宥安面前，手移到后者颈后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不好。”祖宗回答的也很坚决。
　　江延之：“……”

　　“行吧，不睡就不睡。你延哥我今天就当回心理辅导师。”江延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性感男大，不是，男高中生在线……呸，真人服务，极致体验，销魂感受，让你欲罢不能，记得给个好评，亲～”

　　“哦。”林宥安闷闷的应了一声，接着后知后觉的回头，问道，“你未成年做这个难道不会被抓起来吗？”

　　江延之：“……”

　　林宥安想了想，又补到：“你成年了做这个也是要被抓起来的。”

　　“咱是正经男高中生。”江延之正色道，“所以正经的林宥安同学，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某个小醉鬼又不知道脑回路连到了哪里，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为什么在我床上啊？”

　　江延之挑眉，“嗯？你看清楚，谁在谁床上？”

　　“……哦。”林宥安抱着被子点点头，“那你要跟我睡觉吗？”

　　“这是另外的价钱……”江延之顺口答道，等脑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时，林宥安已经用那种“我就知道”的表情盯着他看了。

　　“你要被抓……唔！唔！”

　　江延之一个转身，一只手捂着林宥安的嘴，一只手抓起他下意识松开的被子，摁床上被子一蒙，膝盖抵着小腿骨，然后连人带被的一捞，将人裹成一团，最后凶巴巴地说：“睡觉！”

　　林宥安挣扎着从软乎乎的被子里探出头，坚持说完他刚才没说完的话：“你要被抓起来的。”
　　江延之：“……”

　　“好好好，我的祖宗诶。”江延之倒在他旁边，“我如果被抓进去了，记得给我送饭。”

　　林宥安似是终于满足般躺了回去，又挪挪位子，将自己团吧团吧，调整了下睡姿，心情很好地开口道：“晚安～”

　　“嗯，晚安。”江延之应道，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道，“话说林老师，你要在我这里睡的话，难道不应该分我这个房间主人点被子吗？”

　　林宥安躺着装死。

　　江延之一骨碌坐起来，支着腿居高临下的看着某个睡他床抢他被子的小无赖，“你不分我点枕头就算了，连被子都不肯匀我点吗？”

　　林宥安依旧装死不动。

　　“嘿，小没良心的。”江延之撸起不存在的袖子，警告道，“我动手咯。”

　　“这天也没多大冷啊，裹这么紧。”江延之有些纳闷，“怎么这么怕冷？”

　　算了，江延之长叹一口气，思考了一下这种天不盖被子睡觉的可能性……有感冒的风险，他不是很想承担。

　　还是去拿件外套将就一下吧。

　　江延之认命的下床，打开一道门从里面挑了件……嗯，羽绒服，够厚，够大，够安心。

　　床上的人蜷在一侧睡的香甜，被子一半盖在身上，剩下的一半压在身下，甚至还能分出来一点抱在怀里，把自己倒是裹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下半个后脑勺冲着他。

　　江延之拎着羽绒服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下楼，去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装在保温杯里。

　　希望到明天早上水还是热的。

　　卧室陷入一片漆黑当中，江延之将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后拖鞋上床，眼睛还没有适应周围的黑暗，就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陷几分，沾染了他沐浴露味道与人体温的被子落在他身上，与其一道的还有覆过来的温热躯体。

　　江延之僵住了，青柠的味道将他笼罩在小小的一方被子下，明明是他用了很久的一款沐浴露香，却从来不知道它原来这么好闻。

　　“不要关灯好不好。”林宥安揪着江延之的衣摆，额头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呼吸透过布料传到肌肤上，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骨传到大脑，使江延之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还是腰间突然收紧的力道将江延之匆匆唤醒，他近乎是手忙脚乱地直起身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暖黄的光线漫过头顶，驱散开无意间流露出的莫名情绪。

　　江延之的手虚虚搭在环在他腰间的另一双手上，犹豫了几分，最终还是没有扯开，只是轻轻拍了两下。

　　“要打雷了。”
　　“今晚天气很好，不会打雷的。”

　　“要打雷了。”林宥安收紧了手臂，执拗地重复着这一句。

　　“你还怕打雷啊。”江延之将手覆在腰间的手背上，“你这一喝醉就把家底抖了个遍，等你酒醒后不会来暗杀我吧？”

　　“早知道应该把我尽职尽责照顾你的时候拍下来，免得到时候记丢人不记我好，我多冤啊。”江延之调整了下睡姿，但不管怎么调整都觉得怪怪的，就是感觉——
　　不得劲儿。

　　他们现在有点像那种网红的“半勺型”睡姿，传说中最具有安全感的姿势。但问题是，他，江延之，一个186的纯爷们，而且也不缺“安全感”这种东西，被以这种有点“小鸟依人”的姿势抱着，不能说排斥，就是有点不习惯。

　　而且他认真感受了一下，林宥安抱着他和抱着刚刚那团被子没什么区别。

　　“林老师，咱商量一下？”江延之捏了捏对方的指尖，“虽然我并不介意被你抱着，但咱能换个姿势吗？”

　　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胸膛的起伏连带着江延之的背都感受到了震动。

　　“你想要什么姿势？”
　　“什么姿势都可以。”
　　“嗯。”

　　江延之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那我动了？”
　　“好。”
　　“……”

　　“如果弄的你不舒服了记得说……操。”江延之轻骂一声，感觉话题逐渐向着某绿色网站不允许的方向发展了，于是他当机立断掐住话头，付诸行动。

　　腰间的手松了几分，江延之艰难地翻了个身，又把刚才被霸占，现在又惨遭人遗弃的枕头拿过来枕着，但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与姿势问题，林宥安并没有枕到，秉持着和谐友善的同学情，江延之十分好心地贡献出了他的一条胳膊给人压着。

　　“好了，这下真的晚安了。”江延之想了想，还是把手搭在了林宥安的腰上。

　　额头除传来柔软的触感，感受到无名动静的林宥安只是轻轻动了动，很快便彻底跌进了梦乡。

　　·

　　第二天，早。

　　窗帘没有拉严，阳光透过一点缝隙照进房间中，将床上已经醒来的人脸上的绝望映的十分清楚。

　　江延之睁着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处，眼神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空洞，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从他的眼底看出一点对于死亡的淡然。

　　他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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