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与僧少年行

　　乔神医见独孤慎一脸嫌弃，也没忍住“扑哧”一笑。

　　“他是陆知聪的侄儿。”

　　听到陆知聪的名字后独孤慎嫌弃的表情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陆知聪是天才没错，可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你看他骨瘦如柴的模样，哪有半分剑客的样子，不救！”

　　说完，便将陆吾节扔给了梵音。

　　梵音接住陆吾节后，脸上的神情满是不悦，若不是还要求他救命，她的暴脾气可是控制不住一点。

　　独孤慎看梵音对他怒目而视，先前又挡掉了他的飞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我看这女娃还不错，你要不要做我的徒弟啊？"

　　独孤慎这一生都在研究剑术，他的执念有二，一是以身力证，剑术本身大于境界，他已经做到了，二是苦于一身本领后继无人。

　　“可以，救了他，我就做你的弟子，”梵音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此时的她一心只想救陆吾节。

　　“当真？”独孤慎眉眼一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只要你能救他，自然是真。”梵音严肃地说道，没有半分犹豫。

　　“好！哈哈哈，我独孤慎也后继有人了！”独孤慎大笑道。

　　“多年不见，你倒是学会了乘人之危。”乔神医笑着摇着头说道。

　　“这你情我愿之事，怎么算得乘人之危呢？”独孤慎嘴角一勾，转身朝里走去，“将人带进来。”

　　梵音见乔神医给了她递了个眼神，她便直接将陆吾节抱起，跟着进了房间。

　　屋内简陋，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就连床榻都是用茅草铺的，像样的床单被褥都没有。

　　梵音将陆吾节放下后，见独孤慎的手摸上了陆吾节的各处关节，就连脚踝都没有放过，摸完后，勾唇一笑。

　　对着乔神医挑了挑眉道：“你说的不假。”

　　乔神医听他此言，知他是对陆吾节也有兴趣，于是也笑道：“那是自然，我会坑你不成。”

　　“你们可以回去了，他中毒太深，短时间醒不了。”独孤慎没有废话 ，直接赶人。

　　“我不走！”梵音不放心将陆吾节一人放在此处。

　　“随你。”

　　独孤慎说完便开始脱陆吾节的衣服，刚开始脱上衣时，梵音还立在原地面不改色，当独孤慎去脱陆吾节的裤子时，她的脸“唰”一下便红了起来。

　　连忙背过身去。

　　乔神医和独孤慎见状都没忍住笑了出来，但独孤慎还是出言为她找了个台阶，“你去外面烧些热水，准备药浴。”

　　“好！”

　　独孤慎的话音还没落下，梵音便出了房间。

　　“这女娃倒是有趣。”独孤慎再次感叹。

　　“阿慎，我这次给你带了两个徒弟，你该如何感谢我？”

　　乔神医看着独孤慎在事无巨细地检查着陆吾节的身体，医者的望闻问切他还是没有忘记。

　　“看来师兄的医术，还是不及我，我看这’神医’的称号，你也受之有愧。”

　　独孤慎的话说完，乔神医便在他的头上敲打一番。

　　没好气地说道:“此毒，之所以需要你，是因为你的剑气通达，而他正好被封住了经脉，导致毒素淤堵，需要你的剑气为他疏通，不然你以为凭你的那个半吊子医术还能救人？别把人医死就不错了！”

　　独孤慎听见自己师兄的话后也只是哼笑了两声未再与他争辩，只是看向陆吾节的眼神变得更为严肃。

　　他曾经也是药王谷的人，只是一心在剑术，对医术并没有什么研究，可陆吾节这次的毒，也确实只有他能解。

　　天下剑客千万，唯有独孤慎的剑气可通经脉，达至天灵。

　　剑道，即人道。

　　他的剑道没有杀气，方才可通达强健体魄。

　　“他的毒血，入水凝而不散，表于外的毒，其实早已经被他们运气逼出，真正难解之毒，是因为他体内内力强劲不受控制，经脉不通，以至于内力与部分毒素交合，借着这股气在体内乱串，不得苏醒。“

　　乔神医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歇了一口气才又说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放心，既然是我的弟子了，我自然不会让他死。”

　　......

　　明浊三人自天山离开后，便按照原路返回，打算先回谢城去给大家报平安，以及看看陆吾节的情况。

　　在回去的路上，明浊总是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未发一言。

　　起先桑落衡与陈深是以为他是舍不得玉绛，才如此魂不守舍，直到他在途中大病了一场。

　　他们去开导询问他，他也只是闭着眼摇头，没有与他们多做交流。

　　他不说，桑落衡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就近落脚，找了个客栈，找了大夫。

　　明浊这场病来得急，好的也快，病好之后他便脱下了僧袍。

　　桑落衡问道：“你以后都不着僧袍了？”

　　明浊笑道：“再着僧袍也不过掩耳盗铃罢。”

　　表面看上去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只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拨动着玉绛所赠的佛珠，不停地念叨着她的名字。

　　每一日，都会念上一百零八遍。

　　只因为她当晚那句“以后你每拨弄一颗佛珠，就要念我一次名字”。

　　他们回到谢城陆府，绿萝是第一个冲出来的。

　　在见到桑落衡时，惊喜地跑了上来抱住了他。

　　“我们又见面啦！”

　　松开后又对着明浊吐了吐舌，“明浊小师傅，你……”

　　绿萝发现明浊穿得不是僧袍，而是一身浅蓝色的长衫，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

　　于是俏皮地问道：“你是还俗了吗？为了漂亮姐姐？”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表情各不一，唯有明浊神色黯淡，低下头，沉声道：“本就是俗家弟子，何须还俗。”

　　绿萝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少来。

　　漂亮姐姐！

　　一直没有见到漂亮姐姐！

　　于是她侧身弯腰探头张望，以为玉降在他们身后。

　　桑落衡知她在看什么，轻轻推了她一下。

　　“别看了，她没回来。”

　　正是此时，柳之意与陆知言也走了过来。

　　柳之意见少了玉降，心中一沉，皱着眉问道：“玉绛呢？”

　　陈深走上前来将玉扳指递到了柳之意手中，又将他们在天山所遇之事都讲述了一遍。

　　绿萝听后兴奋不已：“这世间真有地仙！我还以为都是话本里骗人的呢！那三年之后，姐姐出关岂不也是半个神仙了！”

　　桑落衡见她还是如以往一样，小孩心性，没有忍住将她的嘴捂住。

　　柳之意听完后，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她看了看明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事已至此，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将玉扳指又交到了陈深手上，说道：“她既然让你替她保管，那这三年你就暂代玉观音总舵主的职位，做好筹谋等她回来。”

　　“是！”

　　期间明浊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将手中的佛珠握得更紧。

　　“陆吾节如何？”明浊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来看看陆吾节。

　　“他已经没事了，”乔神医自门外走了进来，笑道：“他和梵音已经已经拜天下第一剑独孤慎为师，得空便会回来，你们安心便可。”

　　乔神医在独孤慎的住处足足呆了半月有余，见陆吾节醒来，这才回来保平安。

　　“这样便好，我也好安心回万华寺。”明浊心中担忧之事已了，但他还要回去与师父禀明。

　　“你还要回万华寺？”桑落衡问道。

　　“嗯，始终要有始有终，”明浊说完便与众人道别。

　　众人一脸不舍。

　　明浊浅笑道：“我还会来找你们的，我答应了她，这三年要与你们一起闯荡江湖。”

　　他说完后便转身离去，众人皆目送他离开。

　　这一路他眼中无物，无风月，无过往，仿若又回到他下山之日，只不过那时的他对江湖充满了憧憬想象。

　　经历这诸般多后，他明白了师父以往所讲，凡事不可强求。

　　他一心为僧，却望断不了前尘，勘破心中所愿，想与玉绛相守，却也最终成空。

　　玉绛想他继续好好地活着，所以他会如她所愿。

　　当他站到万华寺门前，释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闭门不让他入。

　　“师兄，你先走吧，师父今日是不想见你了。”守门的小和尚想要扶起跪在门前的明浊。

　　明浊罢了罢手，目光坚定，大声喊道：“明浊自知辱没师门，不配再入万华寺，但师父的养育之恩，明浊不敢忘！今日回来，是来拜别师父，江湖之远，师恩不敢忘怀！”

　　守门的小和尚听明浊此言，瞬间红了眼。

　　“明浊一拜，我佛慈悲，功德无量！”

　　“明浊二拜，皈依无渡，愧对我佛！”

　　“明浊三拜，师恩浩荡，无以为报！”

　　他的每一拜都重重叩首，听得守门的小和尚们都心惊肉跳，当他再抬首，早已头破血流。

　　即便如此他依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灼灼地盯着万华寺着三个字。

　　良久。

　　“吱吖”一声，寺门打开。

　　释觉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众弟子。

　　见明浊此般模样，还是心中有所不忍，单手立于胸前，闭着眼道：“阿弥陀佛！”

　　睁开眼后，走到明浊身前，将他扶起，缓缓道：“你意已决？”

　　“我意已决！”没有任何迟疑。

　　“既如此，那便去吧，你没有对不起佛祖，亦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遵循了自己的内心，无错无过，记住为师的话，命由己造。”

　　他说完，还轻轻为明浊将额头的血迹擦去，叹了口气道：“你永远都是我们万华寺的弟子，若有机缘，你再带那女子一起回来看我们便是。”

　　明浊听师傅此言，眼中也含了水光，心中酸涩无人能知，只得涩涩开口：“弟子明白。”

　　正式拜别后，明浊望着天上的飞鸟，想了许久，再次踏上他的下山之路。

　　只是这一次，已无归期。

　　从今往后，一往无前，不问过往，不问前程，随心随性，继续完成当做，未做，应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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