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

　　“圣君，护法求见。”

　　听下属通报，七夜略挑了挑眉，随即恢复常态。他不意外宏光此时来找他，事实上，从他去找杨戬的那一刻起，就已算好了宏光何时会来。可是，明明已经算好一切，明明警告过自己不能心软，在回到魔宫的一刻，自己心里还会感到一丝不忍。或许是不忍几百年兄弟就此反目成仇，甚至相杀，但不忍又能如何？为人之子，倘不能为母报仇，他如何对得起为自己而死的母亲？何况——

　　七夜揉了揉眉心，觉得无限疲惫。何况到了今日地步，事情已非他所能控制，抛开私人恩怨不说，单为了魔宫，他与宏光之间只能存活其一。

　　伸手止了逸天等人的讨论，端正了坐姿，开口道：“宣。”

　　不一会，宏光迈步入内：“参见圣君。”

　　七夜笑着起身挽起宏光：“我正想让人去找护法，可巧护法就来了。”

　　宏光亦是一笑：“自圣君前去议和，属下便一直担心杨戬会对圣君不利。故而一知圣君回来，属下便赶来看望。”

　　拉着宏光走向问天渊的地形图前，边走边道：“杨戬此人口碑虽然毁誉参半，然其身为司法天神，天庭主帅，确有其过人之处。我去他军营，看他军纪严明，号令有度，此次一战，我等必不能轻敌了。”

　　对于七夜所言，宏光只觉得其虚伪，面上却是淡淡道：“天庭兵将虽勇，我魔宫众士个个养精蓄锐已久，只待给他们迎头痛击，圣君何需惧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有点讶于宏光的淡然，七夜微微一愣，朗笑道：“有护法在，我何惧之有。”

　　正说着，殿内又走进来几人。

　　宏光略抬了抬眼，进来的几人正是七夜返回魔宫后亲手提拔起来的风、云、雨、霁、虞五堂堂主。

　　“母后，若没了宏光哥哥，这圣君，儿臣不当了！”

　　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言犹在耳呢，弟弟啊，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对哥哥动手了么？

　　在宏光出神的空档，七夜抬手免了来人的礼，示意他们来到图前。又转头对宏光商量道：“护法辖魔宫众将士数千年，又亲掌五行火旗，这次与天庭一战，还劳护法指挥调度众将士如何？”

　　宏光听说，收敛心神，推辞道：“属下虽辖魔宫兵将数千载，可魔宫众人到底是以圣君为瞻。再者此次乃是魔宫生死存亡之际，自是应当由圣君来统筹。属下当率五行火旗奉令而行。”

　　见宏光推辞，七夜心里一松，不再推让。与众人分析了在杨戬帐中所见，大家又细讨论了一番问天渊的地形，当众人意见渐趋一致时，七夜终于下了战令，明确了各自领兵作战的事宜才让众人回去整顿下属，以备应战。

　　看着宏光淡然离去的背影，想着方才宏光隐隐挂在唇角的嘲讽笑容，七夜垂下眼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还是不肯低头么，宏光哥哥，你说过的，为君者需狠。这回，你七夜弟弟记在心上了。

　　兰若寺

　　“砰砰”几声，兰若寺内闪过几道金光，正在静冥阵内潜心修行的聂小倩蓦地一惊，睁眼看向四周，四周的结界竟然自己破掉倒塌。

　　还没回过神来，又是“轰”地一声，镇设结界的七星剑居然掉落在地，剑身瞬间化为铁屑融入尘土之中，只剩剑柄静静地躺在地上。

　　默默地蹲下身子捡起那把剑柄，放于掌心细细观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采臣，八百年了，我们在兰若寺相守了八百年，现在是时候该还清我们的债了。

　　走出当初和宁采臣相遇的兰若寺，聂小倩忍不住停住脚步，最后再看一眼兰若寺，回忆与宁采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风风雨雨。

　　唇角掠过一丝苦笑，心潮略有起伏后随即恢复平静。路是自己选的，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至今日，自己还是不悔当年作出的选择。可如果这份选择要以一个人的性命终结、另一个人终生活在悔恨之中为代价的话，那么，还是由自己来给这八百年的纠结作个了断吧。

　　宏光哥哥，希望小倩能赶得及。

　　思及此，再不犹豫，一道白光闪过，兰若寺前空无一人。

　　片刻之后，兰若寺塌。

　　几百年后，世人听说兰若寺传闻，曾根据传闻中的描述寻找兰若寺，最后无一人寻得兰若寺在何处，遂只当兰若寺传说不过是某落地举子为抒发自己心中的抑郁不得志，编撰出来的故事罢了。

　　问天渊

　　“护法，你快逃吧，属下等为你断后。”左亮身上已沾满血迹，手下已所剩无几，人也早已疲惫不堪，却仍拼命地砍杀欲取宏光性命的追兵。

　　挥着手中剑，又杀死了一个追兵，水珏身上也满是鲜血，劝道：“护法，走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满眼悲色地看着死命护着自己，却越倒越多的手下，五行旗火军、左翼军加在一起如今不过几百人了。他明白，自己和七夜之间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就算今天真的被七夜手下杀死，他也没什么可说，成王败寇，本就如此。

　　可是他没有想到，为了杀自己，为了巩固自己在魔宫的地位，七夜竟真的向天庭称臣，只为了要杀自己！

　　回想起杨戬的流云天眼射出金光定住自己，三尖两刃刀刺穿为护自己而挡在自己身前的火云时的那幅画面，宏光咬紧了牙。就为了杀我，七夜，你竟向天庭称臣，找来杨戬。你忘了当初你在勤政殿前立下的誓言了吗！

　　怒火攻心，再加上才和杨戬一番恶战，宏光此时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单膝跪倒在地。

　　木珪一看宏光此时伤势，恨恨地跺了一脚，对水珏道：“你带护法走，我们断后。”

　　水珏看一眼越围越多的兵将，狠狠心，一把拉起宏光，转头对木珪道：“尽量拖住他们，越久越好。”

　　“好。”

　　“不必了。”深吸一口气，站稳身子。宏光一把推开水珏，冷冷开口拒绝。

　　眼看情势危急，自己一方的人越来越少，此时若再不走，可真就没有走的机会了。水珏红了眼，喊道：“哥！”

　　左亮见几人还在那儿争论，不由得焦急起来，边砍杀着围困他们的兵士，边劝喊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护法，快逃吧！”

　　摇摇头，拒绝了属下们拼死相护：“我本魔宫护法，离了魔宫，天地再大也没我容身之处。七夜要的是我的命，与你们无关，你们走吧，不必再为我牺牲性命。”

　　“护法！”

　　“哥！”

　　拉过水珏，匆忙嘱咐道：“七夜可以放过任何人，但绝不会放过我们二人。趁现在七夜还没来，你和左亮、木珪快走。”

　　“哥！那你呢？”

　　“我是魔宫护法，死也要死在魔宫！你们快走！”

　　“护法！”

　　“走！”宏光大声喝令。你们是本座仅余的死士，本座不能再让你们为本座而死了。七夜！七夜！！！

　　相互看了一眼，左亮、木珪眼中现出诀绝之意。到了此刻，他们手下已无一名士兵。到了眼下的地步，他们仍不后悔跟随宏光，他们只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给了七夜今日反扑的机会。

　　一道冷光迎面直奔而来。二人一惊，各自惨烈一笑，迅速挡在宏光身前，有如方才的火云。三尖两刃刀穿过他们的身躯，二人瞬间化为烟尘消散于天地间。

　　“杨戬！”

　　“杨戬！”

　　两声怒喝。

　　第一道是宏光。眼睁睁地看着属下为自己而死，自己却没有法力为他们报仇，只能一声怒喝稍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第二道是七夜。明明和杨戬约定好的，结果自己刚收拾完五行火旗军，就听说杨戬重伤宏光之事。匆匆赶来，入眼的却是杨戬在空中飞掷出三尖两刃刀，差点刺死了宏光。还好，还好对宏光死忠的左亮、木珪以身替宏光挡下。

　　怒目看向杨戬：“显圣真君，此乃魔宫内部之事，不用再劳真君插手。真君请回。”

　　杨戬今日两次看着宏光的属下以命相救，心里升起一丝钦佩，再加上曾答应过七夜，对于七夜此时明显怒意横生的话，倒没放在心上。只是冲七夜点了点头，喝止了哮天犬的吠叫，径直携了哮天犬回营帐去。武成王，哪吒，本君可要和你们好好算一算账了！

　　此时，宏光手下仅剩下来一个水珏，大步地挡在了宏光身前，凌厉地盯着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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