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入君心

　　第一章：要么死，要么一起死

　　暮色阴沉，雪虐风饕。
　　姚玉卿伫立在暮幽王府正殿门外。
　　肆虐的寒风，如同无数钢刀，刮在他光洁如玉的脸上。湿冷的寒气，早已透过大氅，直侵骨髓。
　　恶劣的气候如同人间炼狱，没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熬过子时。
　　可姚玉卿知道，这根本算不得人间炼狱。于他而言，真正的炼狱在这道门的背后。
　　进了这道门，他要想撑过子时，活到明天，除非——天神降临。

　　“大王传召，姚世子请进吧。”
　　不多时，侍卫出来通传，请姚玉卿进殿。
　　他立于风雪之中，缓缓阖上双眼，紧扣的指节发出咯吱脆响。
　　忍辱负重权宜至今，却换来这样的结局，他不甘心。既然如此，那就带着殿内的那个人一道下地狱吧。
　　再睁开眼时，他好似下定了决心，褪下大氅，露出单薄的青衣，献祭般朝殿内走去。

　　殿外鹅毛飞雪，风刀霜剑，殿内却暖如春日，活色生香。
　　暮幽王穿着轻暖的狐裘，慵懒地斜卧在铺着熊皮的罗汉床上，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两侧侍从婢女小心地捏腿揉肩，一旁的倡优名伶卖力的笙歌艳舞。
　　自从暮幽王灭了漠北国，唯独留下漠北王嫡长子姚玉卿的性命，收作娈童，百般折辱，便整日不理朝政，沉缅于声色犬马，耽溺在酒池肉林。在醉生梦死的奢靡生活中，还不忘将姚玉卿送去服侍友国国君，以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姚玉卿稽首行礼道：“奴叩见大王。”
　　暮幽王睁开迷离的双眼，睥睨着姚玉卿，哂笑道：“贱奴回来啦？爬过来，让本王瞧瞧。”
　　姚玉卿顺服的匍匐跪地，爬到暮幽王脚下，像个温顺的绵羊，讨好地蹭着暮幽王伸过来的手。
　　暮幽王捏紧姚玉卿下颌，左右端详，见他精致且带有讨好笑容的脸庞，除了清瘦些许，没有任何病态，三分赞叹，七分嘲讽道：“你可真是耐玩呢，厉王一把年纪了，荒淫无度，手段狠辣，没人能从他的胯/下逃出生天，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都是大王调/教的好。只要能为大王分忧，奴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姚玉卿乖顺地回答，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是吗？你倒是恭顺懂事。”暮幽王招了招手，一旁侍奉的两三个俊男靓女立刻会意，投入暮幽王的怀抱中。他扬一扬衣袖，悠悠道，“可是，你看我身边哪还有你的位置啊？”

　　漠北国被灭之后，西冽国的政权逐渐落在暮幽王的世子暮闲庭手中。暮幽王酒囊饭袋好糊弄，姚玉卿包羞忍辱，又有美色加持，可暂时保性命无忧。可暮闲庭嗅觉敏锐，生性多疑，不肯放过任何一个隐患。
　　在厉王府，姚玉卿就接到线报，此次回府，暮闲庭要亲手杀了他以绝后患。如今暮闲庭大权在握，暮幽王的意思便是他再心有不舍，也爱莫能助了。
　　姚玉卿佯装不解何意，露出惶恐的表情。
　　暮幽王不解释，招手示意鼓乐笙歌全部停止，闲杂人等一概退下，命令姚玉卿把鞭子拿过来，跪好审他。

　　姚玉卿应声照做，拿来一根藤鞭，跪地双手奉上，然后冷静地脱掉衣衫。
　　暮幽王摩挲着藤编，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背后，端详他身上已结痂愈合的鞭痕，却并没有新伤，嘲讽道：“看来厉王待你不错嘛，难怪半个月了才舍得回来。时间久了，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的狗了？”
　　“奴不敢。”
　　“你不敢？”
　　一道道鲜红的鞭痕血印错落在姚玉卿的后背。他倒吸一口凉气，除了攥紧双手，咬紧牙关，身体没有丝毫动弹。
　　暮幽王质问道：“厉王府到这不过三四个时辰的路程，你辰时出发，为何戌时才回？是不是在途中起了什么逃跑的坏心思啊？”
　　“雪路难行，所以耽搁了行程。请大王明鉴。”
　　“这是理由吗？你可知道世子暮闲庭一直怀疑你心怀不轨，执意要杀了你。是本王从中阻拦，才留你性命至今。你若再敢生出忤逆之心，本王也救不了你。”
　　暮幽王边打边言语羞/辱，从后背打到前胸，打得姚玉卿上半身没有一块好地，才满意地收起了鞭子，饶有兴致地说，“算算时辰，他大概也快回来了。”

　　姚玉卿慌忙向前，抓住暮幽王的深衣边角，恳求道：“大王垂怜，恳请大王留下奴卑微之躯继续服侍大王。”
　　他双眉紧蹙，清澈的墨色眼眸中逐渐泛起湿润。被飞雪打湿的睫毛上布满细密的水珠，像是晕开的泪花。白皙细嫩的皮肤不知是激动得，还是被屋外的寒气冻得，脸颊鼻尖微微泛红。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暮幽王顿时心生恻隐，我见犹怜。
　　那蓄满泪水的眼眶，强忍着害怕而止不住颤抖的身体……
　　每一帧都让暮幽王的心尖兴奋到飞起。
　　他欣慰地摩挲着姚玉卿鬓边的发丝，满意地说：“甚好。贱奴放心，本王才是一国之君，有本王在，就一定护你周全。”
　　他看着暮幽王被情/欲所迷的双眼，点了点头。

　　方才的一番审讯问责，不过是暮幽王特殊癖好的前戏插曲，无论姚玉卿是否真的犯错，他总能找到一些‘错处’惩罚他，以满足他病态的心理需求。
　　可姚玉卿心里清楚，暮幽王已经做不了暮闲庭的主了。暮闲庭去周王室处理公务，约莫子时即可回府。到那时，他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暮幽王解下腰带。
　　姚玉卿躺在榻上，顺从地举起双手，配合暮幽王绑上他的双手，腰带一圈一圈的在手上缠绕，系上死节，然后再绑在头顶的扶手上。长时间的相处，姚玉卿早已清楚暮幽王的一贯作风。
　　姚玉卿摸到头顶上的雪青色汉白玉簪，暮幽王跪趴在姚玉卿的胸前，脆弱的脖颈就在眼前。腰带还没有在扶手上打上死结，这是他唯一玉石俱焚的机会。只要他拔下玉簪扎在暮幽王的脖颈上，暮幽王就能当场毙命。

　　事情没有转机之前，姚玉卿只有两条路：
　　要么抓住暮幽王这根稻草，继续哄着他，再争取一点求生的时间。但结果很可能是暮闲庭回来后，暮幽王也护不了他，所有的包羞忍耻都将化为泡影，成为他死前最大的笑话。
　　要么孤注一掷，和暮幽王同归于尽。那么父王母后兄弟姐妹以及漠北国几十万的将士，将无人为他们申冤报仇，漠北国的国土将永远沦丧在他人脚下。
　　忍辱负重几个月，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腰带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扶手上，他紧盯着暮幽王的脖颈，攥着玉簪的手，越来越紧。他抿紧嘴唇，额上渗出了涔涔汗珠……
　　两害相权的抉择。
　　他没有时间了。
　　那就一道下地狱吧。
　　这样的耻/辱他忍够了。

　　姚玉卿正欲拔下玉簪，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冲动。
　　暮幽王没好气地问：“什么事啊？没看见本王正在办正事吗？”
　　“大王，是竹湘馆的赵玲珑到了，现下正在府门外候着呢。大王若有要事，属下先去回绝……”
　　“别别别……立即传召。”暮幽王一听，瞬间转怒为喜，乐呵呵地整理衣冠，吩咐属下重新摆上筵席，将姚玉卿带下去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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