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痴迷

　　格雅，男，年龄23岁，帝国在逃罪犯，今天被自己的养兄兼监护人告白了。

　　这其中的瓜葛，岂是一个惨字可以描述。

　　被帝国的爪牙捕捉按在地上，并被为首的队长用枪指着脑袋的那一瞬间，格雅脸上仍然带着猖狂的笑容，真要说起来，他就像是那种小说里的反派——还不是超级大反派，而是那种恨不得将皮鞋踩在他的脸上碾压一番后再扇他几巴掌的恶毒小反派般，死不悔改地说：“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迎接他的是对方恶狠狠的一巴掌，那女人的力气大到可以徒手击穿一具液态机甲的外部防护，格雅相信，她的那只手掐住自己的喉咙把他掐死，简直就犹如掐死一只小鸡一般简单。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格雅舔了舔唇，却并不觉得畏惧：因为他笃定对方不敢也不会杀他。

　　不为什么。

　　就因为他的养兄……是帝国的典狱长。

　　是掌管“白狱”，帝国唯一也是名声最残暴的典狱长。

　　只要格雅还是对方名义上的弟弟，就没有人敢冒着真正得罪白狱狱长的风险对他动手，毕竟如果典狱长真的生起气来，谁能承担这个后果？
　　大家都会给对方一个面子：这也是格雅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仍然还活着的唯一原因。

　　至于为什么白狱典狱长会有一个屡屡犯罪的在逃罪犯弟弟，这其中的原因，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总而言之，格雅并不在乎对方要对他做些什么，他知道碍于养兄的情分，他大概最多就是被殴打一顿后扔去某个地方再被人捞出来，甚至有些人为了巴结他，还会讨好他，将殴打的过程都直接忽略。
　　格雅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之前那样发展：直到这一次行动的队长在看了他一眼后，冷漠地拨打了一个电话。

　　格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因为他听到了对方的谈话：他们居然要直接越过白狱的权限，将他直接关进帝国的疗养院里！
　　疗养院那个地方，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一所屠宰场：其中关押的都是一些需要“疗养身心”的病人，在将人扔进去后，那里就会出现和蔼可亲的医生以及温柔善良的护士，喂你吃药、跟你聊天、为你治疗，然后在你开心地吃下他们准备的东西之后，你就可以跑到外面的草地上，跟那里的精神病人一起开心的玩过家家。

　　就算是打死格雅，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被送到那个地方，然而这个时候的他确实是要吃些苦头了，女人挂断电话后，不给格雅反驳的机会，就冷笑一声，命令装着液态机甲的下属将他当场按倒，接着给他装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锁链和镣铐后，看着犹如即将被送去屠宰一般浑身被捆绑住的格雅，女人挥了挥手，说道：

　　“祝你在疗养院好好疗养身心，杂种。”

　　这个……该死的女人！

　　格雅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却因为嘴里的器械而无法出声，甚至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上车，接着一路直接大开绿灯地送到疗养院，在他的哥哥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直接套上了病号服，然后扔进了那所臭名昭著的屠宰场里。

　　格雅的嘴上戴着狗套，双手被层层锁链束缚在前方，脚下被捆绑上了最新款的定位仪以及探测器，上面还有帝国研发的防御系统，男人的脖子上都套着一个锁链，身上仅仅穿着大号的束衣，在刚刚进入疗养院的一瞬间，就被当地的护士制住，清醒地感受到了疗养院的民风淳朴与人文关怀。

　　与其说这身衣服是病号服，不如说是大号的囚服，格雅甚至被绑在病床上遭受电击，因为他数次尝试攻击护士逃离疗养院而被惩罚，男人嘴里不断地咒骂着这里的一切，最终却还是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一头黑发都被汗水染湿。
　　他一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珠里染满了怒火，一张俊毅邪气的脸都被汗水浸透，然而就算到了这种地步，格雅仍然在用牙齿、手指去撕咬拉扯着身上的锁链和束缚，像个陷入绝境还不愿意屈服，左右撞击着牢笼的野狼。

　　“别碰我！滚开！”
　　格雅一口咬在护士的手上，结果却被人笑着扇了一巴掌，护士即使被他如此对待，脸上仍然带着纯粹的、干净的笑容——简直就像是从白狱中“苏醒”，被释放而出，净化身心的罪犯，听说在白狱中觉醒并向典狱长跪地求饶，献上忠诚后并被标明为改过自新的罪犯们，都会拥有再次改造后获得新职位的机会，难道那些罪犯之后都来到疗养院成为了这里的医生和护士？
　　不不不。

　　被脑中这个几乎惊悚至极的想法震慑到的格雅几乎连呼吸都要凝滞下来，但这里的病人、护士、医生脸上那纯粹的、干净到毫无其他感情，如出一辙的笑容，和在白狱中他曾经见过的罪犯何其相似，格雅甚至亲眼见过一个穷凶极恶，曾经亲手毁灭了一个国家的罪犯跪在地上向典狱长祈求宽恕，然后亲手挖掉自己的眼睛吞下以示悔过的样子，听说那之后对方终于证明了自己已经忏悔，获得了无罪证明后终于离开了白狱，同时也成为了典狱长的下属。

　　他不会是被关进了这群疯子的集会里？格雅几乎感到恐惧起来，性格执拗顽固抵抗的他到现在终于开始有点害怕起来，为什么他的哥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救他？

　　然而到了这种地步，格雅最终还是被护士喂下了医院的药，就算他再怎么拒绝，护士也会在被他咬到鲜血淋漓的情况下笑着给他喂下那些药丸，那之后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接着归于平静。

　　格雅开始适应起这里的生活了：
　　每天早上6.30起床吃早饭，之后在护士的监视下看书、劳作、娱乐，中午11.30吃饭，如果表现好的话，就可以去外面的草地上游玩，饭后会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晚餐通常在下午5点开始，因为格雅的身份，所以他每一次吃饭的时候，都可以得到一根香蕉的额外优待。

　　而在饭后，病人们都可以在大厅里观看一些益智小动画，通常是面向三岁儿童的早教动画片，格雅坐在人群里，脖子上仍然套着一个项圈，看着眼前的视频笑起来，医院的监控如实记下了这一幕，他不知道屏幕面前有个男人正隔空观测着他的一切，只是倚靠在椅子上，蜷缩着身体，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男人通常会在晚上9点准时上床，然而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在吃过晚饭后，疗养院的院长亲自来看他，昔日不可一世的格雅现在已经很乖了，他甚至不需要再穿之前的束衣，只穿着一身病号服的他眼神纯粹干净——干净到一片空白。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望着那只独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之后格雅的视线又再次移开，再次将自己的精神抛空。

　　“格雅少爷，”疗养院的院长坐在他的面前，那只独眼是很罕见的深蓝色，蓝到近乎发黑，但他的语气很温和，尽管他的气质看上去不像是个好人：“典狱长大人，来接您了。”
　　格雅定定地看着他，就当院长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到面前的人只是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这人高马大的俊帅青年，现在看上去几乎犹如一个孩子了，当然，是年龄只有八岁的那种。
　　毕竟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服药。

　　“我的香蕉呢？”格雅说。

　　院长仍然在笑，笑得很温和，是和护士如出一辙的笑容：“跟我来。”

　　格雅乖乖地跟了过去，走到了一个房间里，在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院长在对着房间内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弯下腰请示：“典狱长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退下吧。”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轻声说道。院长听话地转身离开，还顺手带上了门，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格雅，以及刚开始就坐在里面的男人。

　　纯白色的、连墙壁和瓷砖都是雪白的房间里，坐着一个同样白色的男人，格雅坐到另外一边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白发、白眸、连眉毛都是白色的漂亮男人，哑着声音叫了一声：
　　“哥。”

　　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一身白色，没有其他任何杂色的白戈微微笑了笑，他浅色的眉展开，做出了一个笑的表情，即使周围的一切都是同样的色调，但男人坐在这里的一瞬间，却像是完全压过其他的一切，犹如吞没一切的纯白色。
　　他的眉毛在笑、眼神在笑、嘴唇在笑，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给人一种令人从心底里发憷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格雅张开嘴，想要询问对方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接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却望见男人的眼神，接着嘴就不得不闭上。

　　下一秒，格雅闭上眼睛，竟然是在白戈的面前直接哭了出来。

　　白戈有着一张面若冠玉的脸，眉眼都宛如精心雕刻而出，外表完美到无可指摘，但就是这样的完美叠在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强烈的非人感，他此时面色温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在那里低声啜泣着，眼角的笑慢慢加深了，像是感到愉悦。

　　“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接我？”
　　直到哭了一段时间后，格雅才如此控诉着说，像是终于找到主人正在哭诉的狗。白戈浑身上下都是白色，但身后的影子却是浓重的黑，漆黑到近乎吞没一切光线般，边缘如活物般蠕动着，和他的身形并不相配。

　　白戈说：“你待在这里，想哥哥吗？”
　　“想，我很想你，我非常非常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哥哥。”

　　格雅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流畅到犹如已经说过无数遍，但他这么说了之后，抬头看了白戈一样，却发现白戈仍然在笑，并且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格雅有些慌了，他开始不断重复，保证：“我真的特别想你，我很想你，我发誓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

　　“嗯，哥哥相信你。”

　　白戈这么说着，身后的影子却开始发出细细的颤动声，格雅这一瞬间是真的怕了，他怕到开始不断打颤，仿佛自己的谎言被人戳破，男人的眼神闪烁起来，在白戈身后的样子以及他本人身上来回扫过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接着站了起来，然后向着白戈的方向走去。

　　在那之后，英俊的男人缓缓跪在白发男人的脚边，他的脚上还戴着脚铐，脖子上的项圈仍然没有去除，格雅靠近自己的哥哥，忍受心中涌出的恐惧和厌恶，将头靠在男人的腿上，让他松了一口气的举动是：白戈并未阻止他这么做。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罪犯此时温顺又乖巧，趴伏在自己养兄的身旁，白戈纯白色的眼睛缓缓转动了一些，将视线移动到膝盖上的黑发男人身上后，眼角的笑意终于缓缓消散了一些。
　　他伸出手，抚摸着养弟的头发，格雅不知道为什么又低声啜泣起来，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地涌出来，差点浸湿白戈的衣服。

　　“我爱你啊，哥，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我真的很爱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格雅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感受着对方冰冷的指尖在自己的发丝间缓缓移动着，男人身上那股异常冰冷、无机质的气味让他感觉一阵阵的不适，有的时候他感觉对方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只是披上了一层人皮而已。
　　然而他现在必须倚靠在对方的脚边，等待白戈的判决，典狱长抚摸着他，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既然你这么爱哥哥，”白戈说：“那为什么院长说你已经可以转院，离开疗养院转去白狱关押的时候，你却拒绝了呢？”

　　见鬼的院长，那家伙根本就是白戈的走狗，这整个疗养院都是白戈豢养的狗。
　　格雅打算心底里厌恶这里，但是跟白狱比起来，这里至少好一些，不，是好了太多。

　　因为白戈至少不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而白狱则是他真正只手遮天的地方，如果被关进那里，那格雅宁愿在疗养院天天吞药。

　　但是这些话是不能跟白戈说的，格雅一边啜泣一边转移话题：“我……我担心他们欺骗我，这里的人都是一些疯子。”白狱的人更全部都是神经病。

　　格雅眼神闪烁：“哥哥，我不想被关进这里，你为什么任由那个女人这么对我？”

　　白戈没有说话，片刻后，格雅感觉到他的手指移动到了他的脖子上，接着按住了他的喉咙，那里是格雅的命脉，只要掐住这里，白戈就相当于彻底掌握住了格雅的生命。
　　将自己养弟握在手里的感觉让白戈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望着格雅，说道：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男人的手缓缓向上，接着捏住了格雅的头发，将他直接揪起，完全不在乎被自己从小溺爱、精心呵护的弟弟会不会痛，格雅的头被他强行抓了起来，被迫和那双白色的眸子对视，见鬼的这个疯子为什么还在生气。

　　格雅琥珀色的眼眸和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对上，然后率先退却，他总是不敢和哥哥对视的，因为害怕自己会被对方撕碎。

　　然后，他就听见白戈说：
　　“将你关进这里的人，是我。”

　　格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下一秒，他听见白戈轻声道：“只有我可以掌握你的一切，也只有我可以下命令主宰你的一切。”
　　“格雅，你要清楚一件事。”白戈的声音很轻，却如刀般锋利：“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自做主？你以为你能摆脱我的控制？”

　　格雅的眼神僵硬了，疗养院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眼前来回重播，护士、医生以及其他病人的笑容在他面前划过，一颗颗被喂下的药，独自坐在椅子上被其他人排斥，犹如非人一般的对待……

　　格雅望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然而他的表情却更像是在哭：“我……不明白……”

　　“格雅，”白戈温柔地解释：“你需要被好好管教。”
　　男人这么说着，手中的力度松开，又让自己的弟弟落到他的腿上，伸手抚摸着刚刚被他握住的头发，像在抚摸心爱的宠物：“你总是三天两头地出门招惹是非，不就是想要挑战我，想要摆脱我对你的监视吗？”

　　快说些什么啊……
　　格雅的脑子有些僵化了，无形的恐惧将他包裹起来，白戈抚摸他的举动简直就像是要将他杀死似的，他对面前男人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以至于当听到这番话时，格雅心中的唯一想法是：必须得说些什么。

　　解释，快解释……

　　格雅的眉头完全皱在一起，身体微微发颤起来，下一秒，他几乎痛哭流涕地开始求饶：“不是这样的……哥哥，你相信我。”
　　“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我怎么会想离开你。”

　　格雅抓着他的衣服，几乎哭到失声，然而他的眼里其实并没有其他情绪，有的只有恐惧。
　　白戈漆黑的影子缓缓蠕动，最终，从边缘处伸出了数道机械般的肢结，那些东西缓缓伸出，将男人的半个身体包裹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格雅的哭声慢慢停了下来，整个人犹如被野兽握在手中一般，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冰冷触感，近乎颤抖地做出了最后的祈求：
　　“哥哥……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白戈没有再说话，那些肢结包裹住格雅，其余非人般的恐怖部位正在轻而慢地敲击着地面，犹如蜘蛛在敲打着蛛网。
　　良久，像是做出了最后的身旁，白戈轻声说：
　　“我给过你机会。”

　　“格雅，你原本可以离开这里，回到白狱，回到我的身边，然而你拒绝了。”

　　格雅没有抬头看他，甚至于没有再说其他东西，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爱你，哥哥，我爱你。”

　　“所以，你需要一些惩罚。”

　　白戈这么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啄饮了一口，香馨的红茶香气传来，格雅的身体顿住，似乎是意识到无论再怎么求饶都没有用，男人的身体颤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房间，却被身后环绕的肢结牢牢包裹。

　　在那之后，犹如捕捉到了猎物一般，格雅的身影被白戈的影子包裹起来，接着被完全的黑色缓缓吞没，白戈仍然在喝着茶，眉目异常漂亮。

　　在房间内格雅的身影消失后，房门被敲响，独眼的院长走了进来，来到白戈的面前恭敬地等待他下令。
　　白戈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将我安排好的那间牢房打扫干净，白狱将要迎来一位新的囚犯。”

　　院长询问道：“需要关押多久？”
　　“无期徒刑，下去吧。”

　　院长低声应是，甚至于连头也不抬地转身打算离开，却在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哦，对了，在这期间接触过格雅的人，全部处理掉。”
　　“是，大人。”

　　房间内再次传出红茶的馨香，院长走出那间完全纯白的房间后，屋内的人却也失去了踪影，他甚至不知道白戈是怎么离开的，他只知道，哪怕是像他这样的人，在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也感觉到背后满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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