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逐风向你

　　路云吃完饭之后回酒店收拾东西，把要带的整理完，等着待会儿出发。

　　这期间，都没再收到刘宇一发来的消息。

　　酒店里，他回来后就发现，这儿已经没有刘宇一留下来的东西。

　　那时候他意识到，原来早在今天早上，刘宇一就已经做好了提早离开的准备。

　　而他一直没告诉自己，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明明早就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

　　在离开的时候，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就告知了他这个消息，然后就匆匆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这样的情景，跟五年前那次，多像啊……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路云再待一会儿，坐在床上放空。

　　他静静坐着，看着窗外的天空，目光穿越到几年前。

　　当时也是同样的状况，在刘宇一离开的头一天晚上，他们甚至还一起坐在阳台看了星星。

　　而在第二天，他就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

　　五年前，刘宇一离开前一天的那个晚上。

　　夏日，夜幕里星河璀璨，他们并肩坐在阳台，头顶着一大片星空。

　　路云在书上学到了辨认星座的方法，在夜空中耐心地搜寻着北斗七星。

　　“旺福，你找到北斗七星了吗？”

　　路云看花了眼，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北斗七星像勺子的形状，可是他觉得，天空很多星星连在一起，形状都有点像勺子。

　　“在那个方向。”

　　刘宇一找到了，给他指过去。

　　“在哪儿？”

　　“在这儿。”

　　刘宇一双手食指和拇指组合成一个画框，他突然靠近他，站在他身后，举着双手绕在他的眼前。

　　刘宇一脑袋越过他肩膀，下巴轻靠着他。

　　路云透过刘宇一框选的角度看过去，眼睛轻抵住他的手指。

　　刘宇一柔声又问：“看到了吗？”

　　“看到了！”

　　路云透过他的指间望过去，果然找到了他一直要找的这一串星星，跟书上画出来的最相似。

　　刘宇一就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

　　路云顺着北斗星勺口所对的方向找过去，最后一点一点地找到了其他的星座。

　　路云很想给刘宇一看自己找到的新星座，于是自己又做了一个画框，自己看了一遍，接着将画框又调整了一遍，示意刘宇一凑过来看。

　　“旺福，你快看大熊座和小熊座！”

　　刘宇一坐近他，接着，路云双臂笼住他，将画框放到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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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宇一感到自己像靠在路云的怀里，后颈沾上了一些来自他肩身上的温度。

　　“在我框住的地方！旺福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他声音有点低，感觉自己在憋着一口气息。

　　其实，路云不用框给他，他也能找到。

　　只不过他没有说。

　　重新坐直身体，刘宇一确定了星座的位置，跟路云看向同一片地方。

　　他们仰起脸认真地细数起天空里的星座，这时候，夜空中，出现了流星划过的痕迹，正好在大熊的尾巴上。

　　刷地一下，转瞬即逝。

　　“有流星！”

　　路云眼前亮芒一现。

　　“嗯，我也看到了！”刘宇一也很惊喜，突然想起关于流星的传说。

　　“我常常听别人说，在遇到流星的时候许愿，梦想就会成真。”刘宇一对路云认真地说。

　　“可是……我在书上看到说……流星其实是陨石划过大气层留下的痕迹。”路云记得这个，在没有看到那本书之前，他也跟刘宇一一样一直相信着关于流星的传言。

　　“我也在书上看到过。”

　　刘宇一看着路云，心中却仿佛有什么希望似的，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神往。

　　“我现在，其实更相信传说。”他依旧是无比认真地对路云说，“有人说，流星能帮人实现愿望，但也有人说，不会。既然这样，我情愿相信那些认为流星会实现愿望的人。”

　　“宁可信其有，那现在，我也相信一次。”路云决定跟他一起等待流星，然后许愿。

　　两个孩子坐在夜空之下，同时抬头望着天空，专注等待着流星轨迹的出现。

　　“来了！！！”

　　几分钟之后，路云眼里光华一现。

　　刘宇一在同一时刻也捕捉到了天边的一线光亮。

　　他们迅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

　　他们睁开眼没多久，却见天空又滑过一条痕迹，接着，明亮的轨迹越来越多。

　　流星雨降临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是英仙座流星雨大爆发的时候。

　　他们闭上眼睛，十分珍视这样为数不多的机会，接连许了很多个愿望。

　　路云当时突然就相信了只要对流星许下愿望就会成真的传说，脑子里，心愿一条连着一条蹦了出来。

　　愿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愿我下次考试能多考一门一百分……

　　愿我运动会跑步还是冠军……

　　愿夏天冰沙店老板能卖三拼的果味冰沙……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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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宇一睁开眼睛，见路云还在双手合十许愿。

　　他也许了几个愿望，他心愿不多，却强烈希望都能够实现。

　　路云许愿结束，睁开眼睛，见刘宇一正坐在自己身边，专注地望着自己。

　　“你许完了吗？”他问路云。

　　“嗯！”路云开心不已，告诉他，“我许了几个愿望，其中有一个关于我们的愿望。”

　　“你许的是什么呀？”刘宇一很想听，托着腮，两只手臂撑在膝盖上。

　　路云当着他的面坦诚地告诉他：“我希望，我们初中，高中甚至以后，都还能在一起玩儿！”

　　他笑得纯真坦率，眼睛里盛着满天星光的同时，也盛着一个美好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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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宇一没有告诉他的是，他那天晚上，也许了一个跟他差不多的梦。

　　他许愿，以后乃至未来，他们都一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像以前那样，快乐地、无忧无虑地待在一起。

　　可他没有将这个愿望说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随着自己明天的离开，路云的愿望，会暂时搁置。

　　流星没有欺骗他，是他欺骗了他。

　　-

　　下午，通往江城的高铁上。

　　路云记得刘宇一临走之前的叮嘱，他突然送给他一个礼物，让他在回去的路上拆开。

　　他打开那个盒子，揭开盒盖。

　　里面放着一叠照片，背面的白底上写着字。

　　他将照片翻过来，看到第一张的时候，动作不由得暂停。

　　那个是今天上午，在南宜大学的林荫道，他镜头里的他。

　　他竟然将这张照片洗出来了。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路路，高考加油！你一定会冲进你的目标！”

　　他看着那段有力的文字，因他的鼓励，内心多了几分力量，莞尔一笑，继续翻看照片。

　　第二张，是昨天舞台上，他们一起参加游戏的时候，工作人员记录下来的瞬间时刻。

　　他们当时背对着背，运送着粉色气球，笑得灿烂开怀。

　　背面，同样写了一行字：

　　“五一假期快乐！以后的日子还要一起玩儿！”

　　再然后……

　　这次，拍摄地点是在他家里。

　　镜头记录下了他在厨房做饭的时刻。

　　他看着面前锅中的饭菜，缭绕的热气自锅内腾起，侧脸轮廓在光线里显得柔和，他系着围裙，唇角微扬，神情专注。

　　背面的字迹是：

　　“回家吃饭，是超级超级超级幸福的时刻！”

　　附带还画了一个笑脸。

　　路云继续翻看着这些照片，他发现，每一张都是关于自己的。

　　有些是之前旅游时记录下来的，有些则是生活日常，一张一张，一件一件，拼凑成了这么多的时刻。

　　他没有想到的是，刘宇一竟然也在他尚未察觉的情况下，记录下了这么多关于他的时刻。

　　每一张的画面都温馨日常，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安然味道。

　　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有他写下的一段文字。

　　翻到最后一张。

　　拍摄时间是在去年暑假。

　　路云家的客厅，两人坐在饭桌前，刘宇一坐在镜头前侧，拿着手机自拍，自己坐在镜头靠后的位置，手里持着筷子，筷中还夹了一块红烧肉，他们同时面对着镜头，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他记得那时候是刘宇一刚回来的那个暑假，他们约好一起吃饭，刘宇一每天按时来到他家，和他一起做一日三餐。

　　虽说刘宇一之前说要来他家蹭饭，然而每一次他都会在饭点之前赶来，然后和他一起在厨房忙碌。

　　最后一张照片上写着：

　　“希望未来还有很多的时刻，能一起吃饭。”

　　“好吗？”

　　“致我最好的——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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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感到鼻子有点酸，将那些照片齐好，双手合握着它们，手垂放在膝盖上，视线转向窗外的景色。

　　外界的风景在视野里飞速倒退，像极了时光流逝之后的踪迹。

　　幸福的时光那么多。

　　他们的相处日常，似乎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变。

　　他们，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

　　高铁到站。

　　路云出站口不久，收到了刘宇一打来的电话。

　　路云走到人群稀少的角落，将电话接通。

　　“路路，照片你看了吗？”

　　“我都看了。”

　　路云翁声里多了一点小情绪，轻轻吸了吸鼻子：“你过分……竟然偷拍了那么多张我的照片……”

　　“照片现在都被你看了，不能叫这个了哦，应该叫光明正大。”刘宇一那头声音明显带着笑，“怎么样？我的摄影水平不错吧？”

　　“挺好的。”路云夸赞，“以后能混口饭吃。”

　　“好啊。那你以后能当我的模特吗？”那头传来笑声。

　　“可以。”路云试着声音调整回来，“不过要收费。还不打折。”

　　“没问题。路路当模特，我业绩一定会很好。”

　　路云知道他又无边无际了，回到想问的：“你现在在哪儿？……”

　　“我跟我爸在一起。”刘宇一答。

　　路云会知，看来，他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事，被他爸叫走了。

　　跟他的预感差不多。

　　“那你什么时候回江城？”他没问是什么事，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刘宇一大致估计，“应该是。”

　　“哦……”

　　“怎么了路路？难道正应了那句古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按照我们分开的时间来算，我俩，应该隔了一个秋天了吧？”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别总是突然说离开……”路云声软了下去，“我真的不想了……不想每次约定好之后，中途你总是一个人突然又走了，最后只留下我一个……”

　　电话那头，刘宇一心里感念，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又让他难过了。

　　“不会！”刘宇一语音舒朗，为了将路云情绪带起来，他提高了些声音，“放心吧路路！我一直都在，离开也只是暂时性的！我会一直记得我们的承诺！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那就好……”

　　路云听着他接连应，虽然他明知这些承诺有时候不一定能兑现，但听见他这样说，内心还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说出来的承诺，总比突如其来的离开、悄无声息的走散要好太多。

　　路云往前走一程，准备打车，也不耽误刘宇一时间，正要挂掉电话，突然听见刘宇一那头刘琨泽的声音在问刘宇一：

　　“你在跟谁打电话？”

　　刘宇一回了声：“路路。”

　　刘琨泽“哦”了一声，似乎是有事情要忙，催促他：“那尽快打完哦，我们继续去下一个地方。”

　　刘宇一应声“好”之后，继续和路云通话，准备跟他说拜拜：“路路，那我先挂了，明天学校咱们再见。”

　　“嗯，再见。”

　　-

　　通话结束，路云看上通话时间，不过短短的五分多钟。

　　仓促又急速，好像有很多东西，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完。

　　他将手机放回去，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下午天气闷热，空气里有着接近夏日的炎暑。

　　他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未来几日的天气。

　　天气预报显示，自后天开始，有降雨。

　　一阵时间的雨下过，盛夏，就正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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