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清穿]世外医仙化作林

　　与想象中不同，独居大别墅的秘密很快得到解答，复杂的设计往往只需要简单的原因——
　　“皇上想让臣妾给皇子公主们种痘？”晴玉有点懵。
　　“种牛痘的旨意已经颁下去了，却总有百姓不肯相信，变着法地要躲。”
　　康熙疲惫地揉揉眉。天下太平没多久，每个孩子都是家里难得的劳动力，天花这样的东西，沾一点都让人害怕，所谓的预防自然显得不可信：“朕想着本是一件好事，总不好派兵拿刀剑强制。倒不如从皇子们先开始，叫人知道朕敢给自己的儿子用，又怎么会害他们。”

　　晴玉点头，天花给康熙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也促使他肯在上面花力气，历史上也在皇家用了人痘，如今有更安全的自然不会犹豫。只是……
　　“种痘后多少有些不适反应，孩子们在母亲身边或许更妥当些？”晴玉小心翼翼发问。她是无所谓的，但是得给母亲们考虑考虑。
　　“若由着她们，只怕一年过去了，都轮不上小九。”
　　可见皇帝是真烦了。有儿子的妃嫔曾经可都是他的心肝宝贝，现在只能捞到一个打包吐槽。

　　其实不怪妃嫔们。百姓害怕，妃子就不害怕了吗？大家都对牛痘没有概念，隐约有概念的人痘又是有风险的，难免要让人把接种和冒险划等号。太子和大皇子都出过天花，如今顺位要从三皇子和二公主开始。其生母荣妃也是康熙的早期妃嫔，经历过孩子生一个没一个的惨痛岁月，把仅有的一双儿女看成眼珠子。三皇子又格外文弱些，一听种痘，荣妃便有些托辞。
　　到底是多年情分，康熙还真不好直接骂她。但这种例外是不能开的，荣妃有情分，四皇子身后的皇贵妃不是更有情分吗？至于五皇子，那是太皇太后+太后+宜妃的黄金阵容。
　　当然，皇帝真想推行一件事的时候，情分是挡不住他的。一个一个地去劝太麻烦了，还容易叫人揣测他是否有偏爱偏宠，那干脆叫孩子们组团一起接种了吧！
　　多么公平公允，来哭闹前是不是得反思，怎么别人不闹就你闹呢？
　　至于联手来闹的可能性康熙压根没想过，高位妃嫔都是聪明人，即便偶尔敢博取皇帝的心软，却决不敢冒犯明晃晃的决心。

　　不过孩子到底是自己的，康熙对孩子安全的在意并不少。接种这方面，他还是更相信神医一点：“你把偏殿收拾出来，先让老三、老四、老五到这种痘。朕再给你拨几个太医打下手，缺什么只管说就是。”
　　依从前宫廷种人痘的惯例，种痘要隔离半个月，且期间不能见日、月、星三光，另有供奉神佛之类的一堆讲究。如今换了牛痘，又有晴玉的改良，传染的风险大大降低，但这一套少不得照搬一些过来才算让人安心。晴玉一琢磨，这是让我兼任幼儿园园长，还要长期隔离啊！
　　从三阿哥到十一阿哥，再到五位小公主，最多三人一批她岂不是至少被关五次？加起来得两个多月不能出去！
　　原来这就是独栋别墅的代价吗？

　　晴玉心说果然自己定位是准确的，跟医术比起来，她的长相在皇帝眼里只能算添头。入宫才小半个月诶！竟然就要隔离了。
　　回想前世的居家经验，晴玉果断开口囤菜囤药：“既是要为三位小阿哥一起接种，臣妾一会就写份单子给太医院做个预备。且期间饮食难免要清淡精致些，臣妾宫里的厨子恐怕不够周到，烦请皇上依着孩子们的口味再拨一个过来。”
　　说着晴玉在心里流下心酸的泪水。对诶，她不仅要隔离，还要陪着吃儿童餐，总不能孩子吃青菜，她自个儿煮火锅吧——等等，辣椒似乎还没大面积推广，改天得找人寻摸出来。

　　康熙不知道她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闻言点点头：“说的是，还是你心细。虽说孩子们跟你熟悉，也到底是换了个新环境，尽量周全点。若你宫里的人伺候不过来，也可让他们母亲备几个人跟着一并住进来，由你安排便是。”
　　宫妃往往忌讳自己宫里有别人安插的眼线。康熙虽自己早早安排了王青，却并非不晓得宫里潜规则，让晴玉自己选算是让人办事该有的体面。
　　但晴玉只觉得：还有这种好事！
　　能分担责任，谁想自己担着啊？带孩子好累的。至于借机插眼线，且不说这些人半个月就要走，就说这半个月里，哪个妃子不把儿子当第一要务？谁还有心思搞别的？
　　晴玉迅速乖巧懂事点头：“母子连心，多派人知根知底的人照顾总能多安心些。臣妾这里必尽力安置。”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一桩注定轰动后宫的大事就此敲定下来。康熙惦记这事惦记好久了，很满意晴玉的痛快，离开永寿宫就风风火火地颁下旨意。
　　倒是青梅和白苏面带愁容挤到晴玉身旁，帮她卸下职场营业妆：“娘娘就这么答应了？”
　　“当然答应啊，这是好事。有皇子牵头，民间风向引导确实容易些。”晴玉拨弄着桌面上的蝴蝶金簪，颇有些不明所以，“再说皇上都开口了，也不是真跟我商量，自然只有尽心办事的份。你们觉得有什么为难吗？”
　　“不是我们，是其他人。咱们从前跟着娘娘，什么稀奇的症候没见过啊，连牛痘也比旁人早接种。只是其他宫女太监和外面的人一样，怕天花怕得要命。这皇子们接种，他们也出不去，少不得要忧心忡忡。”

　　“这样啊……”倒是有些忽视了。主要是现代打疫苗都是从小时候开始打，她下意识就忽略了成人组，“皇上没让太监宫女们先接种吗？”
　　青梅低声道:“宫里的奴婢日子不好过，许多连生了病都没法去看，正经太医也不太瞧得上他们。这接种……大约是没有的。”
　　懂，皇上其实也是灯下黑了。一提到宫里接种，第一反应是他的宝贝儿女们，反而把最好推广的底层群体忽略。

　　“你去统计一下，从咱们宫里开始，优先让出过天花的留下来。其他人若愿意在隔离期间服侍，我会给他们备好预防措施。若不愿意也无妨，我求皇贵妃娘娘收容他们几天，就说他们体弱怕耽误伺候，皇上为皇子们着想会同意的。正好把他们接种的事一并提了。”
　　“哪还用娘娘吩咐，青梅下午已问过了。”白苏凑过来，“我和青梅自然是留下的，王嬷嬷和顺公公是出过花的，其他宫女太监拢共有5个出过。只是……青梅问他们时，虽然害怕，也是不肯出去暂避的。”
　　拨弄簪子的手一顿，晴玉问:“是怕青梅在考验他们吗？明日再与他们好好说说？就说是我的意思”
　　“那他们更不敢走了。”白苏哭笑不得，“娘娘，宫中生存不易，他们能进永寿宫伺候也是费了大力气的，哪里敢冒一丝一毫做事不利的风险呢？就算娘娘不计较，他们也怕其他人的眼光，甭管是怕死还是体弱，都不是好名声。”

　　晴玉沉默。她进宫时按例是能带两个贴身丫鬟，但王青嬷嬷自带紫禁城编制，出宫那段日子只能那个算借调，回来时也就特批不占名额。青梅和白苏便自愿跟来。
　　这两人待在晴玉身边也有近十年，青梅在诊断开药上颇有见地，而白苏动手能力极强，金针之法已是能独立上手的水平，更在手术上极有热情。带她们来，晴玉是存了带助教的心思，第一批学生无疑就是永寿宫的其他人。
　　为此皇贵妃旁敲侧击询问选宫人的要求时，晴玉给出了一套“三选一”指标：能简单认字、心灵手巧、有医学基础。三者满足一样就很好——也很难。
　　实际上提出的时候晴玉就在想，能满足其中一样的人在宫里应当混得不算差吧，恐怕未必肯来她一个新人这里。

　　结果竞争比她想象得严酷。
　　为了活得好一点，底层人民付出的努力难以想象。旁的不提，至少“心灵手巧”简直是宫人们奋斗的基础技能。至于来永寿宫——一个王嬷嬷已经很重量级，从前屡屡接引晴玉进宫的梁顺也过来作了首领太监，御前的金字招牌一亮，谁不觉得是好去处？
　　为此求人的、花尽积蓄的不一而足。
　　“所以，再怎么忧心，他们都不会走的。”

　　“好。”晴玉说不出更多话来，只能轻轻点头，实在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这些辛苦向上的人好，又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获得一丝安宁。
　　又过片刻，晴玉补充道：“那就让出过天花的进殿伺候，没出过的只管帮着后厨和制药，不必近前。再者告诉他们……”
　　晴玉眉眼中张扬出自信与坚定:“我不会让他们得病，病了也我也治得好。进我永寿宫，总得信一信我这个医仙传人的招牌！”

　　白苏闻言抬头，看着自家小姐脱去簪环后宛如当年的模样，不自觉想起了从前自己被救起的那一刻。那时候白苏被父母卖到人牙子手里，因为不听话被打得遍体鳞伤，发烫的身体草草用衣服盖住就拖到了人群里凑数。大小姐不过五岁，蹒跚着路过时不知怎么瞧见了她，拿着她从未见过的药瓶走了下来。
　　烧得半梦半醒时，白苏听见大小姐说：“对不起……我是想救很多人的，可是我现在连一座府邸都出不去。”
　　后来大小姐做了很多努力，活动范围却也只是从一座府邸转到了另一座府邸。空间限制了她的脚步，等级还要教育她的行为。无论是夫人小姐还是丫鬟婆子，但凡碰到了又愿意接受治疗的，晴玉都会想办法，可认同她这种做法的人并不多。
　　现在，小姐又被关起来了，关进了等级更森严的地方。
　　或者说，除了白苏她们这些最底层的被当作货物流转的奴婢可以在礼教面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世间多数女子注定是要被关起来的。小姐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所以去求小姐传授医术的那天，白苏说的是：“我既已为奴，没有谁是比我低贱以至于我不该救治的；我也不需要认那对卖了我的父母，不用被逼着嫁人，考虑妇德女贞。所以即便我学不到小姐医术的千分之一，可是我能走到更远的地方。”
　　晴玉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问她：“可是光走出去并不够，还得活下去。你需要谋生计，也需要应对世人尤其是男人的挑衅，很可能你刚开了药方，下一刻就被讹诈赶走。甚至你刚抛头露面，就被人轻浮以待。而这世上的律法并不能给你保障。”
　　“可是小姐会给我当后盾的不是吗？”白苏笑起来，“小姐就算被关起来，也会把笼子变成垫脚石。我知道小姐的医术能换来权势和利益，您不在乎这些，但是这些是有用的，很有用。您会在更高的地方保住我有走向更远的可能。”

　　进入永寿宫的第一天，晴玉看着青梅和白苏给每位宫人都诊了脉。那时候两人就都知道小姐的心和从前是一样的，她们的也一样。而她们更远的路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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