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清穿]世外医仙化作林

　　有时候晴玉觉得自己来了贾府以后，原著剧情完全是跳跃式发展的状态，很多事情都被蝴蝶掉了——比如一开始的时候袭人就因事情败露被赶出去，后续很多与她相关的情节再不会出现。
　　但有些情节……真是顽强得很。准确地说，是有些人顽强得很：狗改不了吃屎式的顽强。
　　贾珍贾琏贾蓉无疑是其中翘楚。
　　本世界没有国丧，贾敬暂时也还没死，但因为秦可卿的丑闻，凤姐未在葬礼上大包大揽，尤氏忙得要死，于是尤氏的母亲和妹妹还是来看望了。
　　这一来，便又成了原著那般走向。
　　更巧在凤姐有了身孕，贾琏有平儿服侍还不够，寻花问柳的心经人一挑唆，只觉得凤姐有孕都不给他纳新人，实乃善妒至极。遇上尤二姐的温柔体贴顿觉销魂，遂把妻儿都抛诸脑后，在外面光明正大与二姐拜堂成亲，当作夫妻相处。

　　事情是无论如何瞒不住的。
　　凤姐纵然不管家，余威仍在，知晓原委后气得当场头晕。晴玉去看时还有些奇怪，奈何一时间未想到尤二姐这茬，再三嘱咐凤姐几句保养之道便罢了。
　　幸而熙凤好转后也有些后怕，想想“不许生气”“不许乱跑”的禁令，到底没敢冒险跑去府外上门拿人。左思右想，先使人打听清楚了尤二姐的往事：已有了婆家，名叫张华，现在才十九岁。因成日在外嫖赌，家私花尽，被父亲撵出来。
　　凤姐便封了二十两银子与小厮旺儿，悄悄命人将张华引来：“你去教他写一张状子，只管往衙门中告去，就告琏二爷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
　　察院坐堂看状，一见是告贾琏的事，上面写了有小厮旺儿，没法子，只得遣人传旺儿来对词。
　　凤姐却提前拘了旺儿在府内，特意叫人层层传信，难免动静大了些。她再故作被惊动的模样，到贾母这边哭诉。

　　虽则名声上不太贤良，然足够快刀斩乱麻。
　　贾母念着尤二姐不过外室，到底没进家门，与贾琏素日勾搭的有夫之妇无甚区别，退回去也无妨，便道：“没的强占人家有夫之人，名声也不好，不如送给他去。哪里寻不出好人来？”（1）
　　言语之中有暗示凤姐打发了这个，但需另给贾琏寻妾的意思。
　　凤姐不满，可也没敢表露，想着总得先弄走一个。熟料贾赦听闻，越性拍板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鬟名唤秋桐者，赏贾琏为妾。如此这般，倒让贾琏心思活动起来，剩下那一点犹豫无非在于旧情，再有不肯让自己女人嫁旁人的男人通病。
　　凤姐恼恨不已，便暗地里使人把尤二姐嫁与贾琏后仍不干不净的事情说了说，重点将二姐与贾珍贾蓉之事描了又描。她自己又跑去跟贾琏摊牌：“你若纳妹妹为妾亦无不可，只是好歹过了这风声，正经抬进来。外头宅子发卖便是，那虽是尤二姐的母亲和妹妹，何尝不是东府大奶奶的？没的叫你出钱出人的道理。”

　　需知今生贾琏手中并不似原著那般阔绰。晴玉记得原著林如海死后是贾琏经手的，林家钱财归了贾府，贾琏怎可能不捞些私房油水？少说也得拿走十之一二！
　　然今生贾府连省亲的费用都得东拼西借，纵然众人捞钱之心不死，架不住操作空间小了。即便贾琏能借着四大家族的威望办些欺压之事，他素日花销亦不少，手头余钱自然有限。
　　兴致上来时，花给尤二姐不心疼；现在一地鸡毛又有新欢，少不得掂量掂量。

　　于是默许凤姐将外宅中原属贾府的仆人调回来，自己却在秋桐陪伴下吃酒享乐。
　　一晃数日过去，贾琏不曾露面，凤姐派去的人也不会告知详细原委，只唬得尤二姐以为被人抛弃，伤心晕厥过去。尤三姐是何等泼辣性子，断咽不下这口气，趁家中乱作一团，背着母亲和姐姐点上剩下的小厮往贾府门前来，这才有了林如海撞见的一出。

　　“都是些什么事啊！”
　　林如海目瞪口呆。
　　晴玉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原委告诉父亲，自己也是感慨不已：她可以插手部分事情，但是真的不好插手熙凤和尤二姐的恩怨。说熙凤狠毒吗？为经人苦，莫劝人善。说尤二姐明知道贾珍逼迫秦可卿的德行还要去东府晃悠？可终究贾珍才是症结所在。
　　说到底，封建社会做了场死局，男人们拿起了屠刀。晴玉没资格叫当事人谅解，何况这一世的熙凤为了孩子真没打算要人命。

　　要知道为着安心养胎，熙凤压根没搞原著那一套遮三掩四、借刀杀人的算计，大咧咧划出两条道来：其一，借张华讨婚约的事叫二姐和贾琏散了，从此该去哪去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其二，当妾就正经当妾，一顶小轿抬进来，和秋桐一样老老实实拿姨娘的分例，别在外头拿着正头娘子的款，更别一边拿贾家的钱养亲娘，一边搞兄弟姐妹一起鬼混的破事。
　　宅子和下人凤姐是一定要收回来的，至于贾琏那些私房她们爱咋咋分。怎么也有几百两银子，带回乡下足够富贵度日，再加上东府尤大奶奶的名头，旁人轻易也招惹不得。
　　作为封建社会的正妻，熙凤退让到这种程度已经算难得，然而对尤二姐和尤三姐来说当然是亏了。

　　贾琏是怎么许诺尤二姐的？
　　叫人当正经奶奶捧着。张嘴闭嘴就是熙凤不如她，早晚把二姐扶正云云。虽说知道是男人的鬼话，但心理预期在那里。何况还有尤三姐，平白被贾珍贾琏玩弄一通，哪里受得了被赶出去的气！
　　加上贾琏跟缩头乌龟一样隐身，纳妾直接被误解为抛弃，可不得性子上来大闹一场？
　　晴玉看着府门口贾琏终于因叫骂急匆匆出来，由衷觉得尤三姐手上的匕首应该划到贾琏脖子上才比较痛快。

　　“咱们还进去吗？”林昭怯生生发问。
　　这种级别的伦理剧情对后宅安生的林家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只是晴玉一向不搞糊弄教学，虽说孩子还小，既然遇上了也就叫他听了一耳朵始末，不求能听懂多少，好歹见一见世界的另一面。林如海亦然：“当然要进去。昭儿，你一向以读书为重，如今也该多了解一番人情世故。想想你两位姐姐住在荣国府里，三不五时就要听到这些闹剧，岂不是更应该尽快把她们接出来？”
　　林昭本被尤三姐撒泼的模样吓得不轻，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那位姑娘进了府，不会冲撞到二姐姐她们吧？不行，爹，我们快进去。”

　　冲撞到黛玉当然不可能。贾府纵然从内里早已一团乱，也不是外人能随便闯的。但，刺激到熙凤似乎是不可避免。
　　林如海刚拜见完贾母，就碰上平儿进来回禀“二奶奶动了胎气”。晴玉心头一跳，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搬出去，忍不住跟着去瞧了瞧。
　　却见熙凤并不在自己屋子，而是歇在大观园里探春处，看到晴玉不自觉苦笑一声，挥手叫外人都下去：“让妹妹看笑话了。”
　　有什么笑话可看呢？但晴玉明白，对素来要强的熙凤而言，被人闹成笑话的感觉比所有痛苦都来得更直接。好在脉象上没有平儿传出来的那么差。
　　“我知道瞒不住妹妹，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人失望多了，哪还有那么容易动胎气？不过是找个由头。我念着姐妹们素日的劝，无谓因着一口闲气与那些小人斗，没的打鼠伤了玉瓶！可我放过她们，她们却不肯放过我，如今闹得阖家不好看，指不定还等着我去料理！真不如病倒了干净。”

　　晴玉了然：贾府内宅层层分明，贾母和王夫人把着权与利，却把“与己无关”的琐事脏事脱得干净。尤三姐这么一闹，在她们看来当然不值得自己亲自下场，少不得还要熙凤出面。至于正房料理外室，还是一桩已经闹开了的丑闻会不会惹一手腥，并无人在意。
　　媳妇熬成婆，重点从来在于一个“熬”的过程。熙凤一向斗志昂扬，似乎早早熬成了胜利者，事实却远比看到的辛酸。
　　孕中多思，产前产后抑郁的情况并不少见。晴玉敏锐捕捉到，熙凤如今既失落又失望，失望于贾琏，也失望于整个贾府。
　　“我会跟老太太实话实说，嫂子这一胎一向不安稳，不可再受半点刺激。”这是晴玉为数不多能做的，“只是这事情总得早早了结。不瞒嫂子，我在门口正撞见那姑娘，是个性子烈的。”

　　不料熙凤猛地拍案生起气来：“什么性烈，糊弄人罢了！拿个匕首要死要活，却不知若真是性烈的，早该一匕首把乱动心思的男人捅死才是！”熙凤晓得晴玉见多识广说话不忌讳，也顾不得那男人都是自己家人，“再不济，被人逼迫的时候抹了自己脖子也是干净。如今倒好，事起的时候不敢死，曲意逢迎乐了几个月后倒想死了，鬼才信她！”
　　性格决定想法。原著熙凤不是没遇到鬼迷心窍的玩意，却干脆利落地反击。间接把贾瑞弄死，这里头固然有她身居高位的游刃有余，根本却在于她自己性子极烈极狠。因此让熙凤理解尤二姐尤三姐基本上不可能。
　　晴玉也不会跟她掰扯这个，只问：“既如此，嫂子以为事情会如何？”
　　“左不过要钱要人罢了。有东府尤大嫂子在，谁也不好明面上拿捏她们。我本意是晾几天再派轿子抬进来，她妹子急着闹，无非是怕二爷不要她姐姐了。再一个，想给自己捞点东西——随她吧，横竖我是不会掏一个子的。”

　　似乎是在映证熙凤的话，尾音未落，平儿便急匆匆敲门进来：“奶奶，那边有消息了。说是尤三姐狮子大开口，要三个条件，头一个就管二爷要了两千两银子，第二个是叫二爷了结张华的事，叫他不能再来纠缠”
　　熙凤冷嗤一声：“我说什么来着，果然……”
　　“但第三个却是叫二爷和那尤二姐散了，还叫二爷当众立誓，此后贾家人都不得再去纠缠！”
　　平儿满心都是消息传来后的惊诧，顾不得打断熙凤，一五一十还原起当时的情景：“小厮们说，那尤三姐当真泼辣，上来先在脖颈上划了刀浅的，流着血跟二爷闹。说咱们府里是个吃人的窟，二爷靠不住，她姐姐进来也是个死！又说既然二爷已经腻了，越性一拍两散，把宅子折成银两，再给足了赔偿，她们姐俩自去找生路！”
　　“二爷答应了？”
　　“本是不答应的，二爷还说自杀威胁不了他。”平儿斟酌着，似乎觉得下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又有点大开眼界，“没料到尤三姐把刀一丢，当场解起衣服来，只说不答应也行，那把她一并纳进来，一分钱不要，她们姐们二人一起侍奉。又将脱下的外衣直接丢到珍大爷身上，自己往大老爷身上贴去。说……说她是无所谓的，想来贾家也习惯了父子兄弟一起……”
　　事情闹得大，贾珍贾赦不能不管，固此跟着贾琏一起见尤二姐。这两个玩意本也是色欲薰心的，却从没遇上过如此豁得出去的女子。

　　熙凤猛地坐起来，似乎不敢相信：“她……她是真想让她姐姐和二爷散了？”
　　连晴玉都被吓了一跳，随即恍然：尤三姐对贾府男人们的德性一向了解得十分透彻。这大概是她为数不多能想到的出路。便如当初设局的秦可卿，拼尽全力求一个鱼死网破罢了。
　　“散了。”熙凤低声重复一遍，似是惊异于对手不按常理出牌，末了却发出一声几乎呢喃的低语。
　　“散了……连她们都知道二爷靠不住，宁可毁了自己，也要另谋生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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