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军女孩在路上

　　冗长的暗黑被一片绿色刺破，年少光景，岁月如歌。

　　我叫牧小北，放牧的牧，北方的北。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没错，我自己，在我三岁的时候。

　　我的名字本叫牧若兰，父亲取的，他希望我能像个男儿一般，父亲还说牧字本同木是谐音，牧若兰较之花木兰，相似且更甚一筹。所以，在我咿呀学语的时候，爷爷总是唤我若兰……若兰……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当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是我，木兰是木兰。我生便是女子，为何要装男儿！所以，每次爷爷唤若兰的时候，若兰总是噘着小嘴沉默不答。任凭父亲怎么呵斥我，我也只是默默的掉泪，抽泣，什么都不说。我恨他们，在那个时候，虽然我甚至还不知恨为何物，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刚过完三周岁，父亲便差母亲将我送到乡下外婆家，我倒是很乐意。既然父亲大人不喜欢我，留下还嫌我累赘。
　　母亲离开的时候，是偷偷走的。那天早上，我的床头多了一块糖糖，翻身，母亲不见了。那一刻我便明白，牧若兰你果真不该留在这个世上，现在连母亲大人都不要我了。

　　我偷偷的爬起来，站在向北的路口抬头仰望，鼻子倒吸了一口气：这里的山真高。透过斑驳的桦树林，我还是能隐约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在山林里穿梭，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一路向北。顿了顿脚，我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噙着眼泪一句话也没说。外公走过来要抱我，我一个翻身硬是从石头上滚到溪水里。

　　我以为我会像载电视里看的那样一掉进水里就会死掉。可是不等我搞清楚状况，四面八方的水花将我吓得拼命嚎叫——救我！

　　原来，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求生的本能可以那么强烈。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被外公救起，只记得鼻子眼睛耳朵都是水，满眼的水，到处都是哗哗的水。从此，我便再也不敢去那块石头上玩耍，甚至过河的时候，我都不敢将脚触到水。

　　我闭着眼睛，浑身湿透，听不见外公的叫喊，看不到眼前的混乱，脑子里，只有那座高高的山，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外公，小北饿了！”这是我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听外婆说从水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就死了，嘴里说着胡话，喊着母亲，撕心裂肺。

　　“嗯？”伏在床边的外婆见我睁开眼，欣喜无比，根本没听到我说话。

　　“外婆，小北饿了！”我郑重地说。其实除了想表达饿之外，还想要她听清我说的字。

　　“饿了？好，好，外婆这就叫老头子给若兰弄点吃的去啊。”外婆摸了摸我的小脸，笑着出去了。

　　“我不是若兰，我是小北，牧小北。北方的北！”我有点生气，怒怒的看着外婆，我觉得只要叫我若兰，不管是谁，都和父亲一样让我讨厌！

　　“这孩子，吓傻了吧？待会叫你外公来给你算算。”

　　后来，外公从一个陈旧的大木箱里翻出一摞泛黄带着霉味的书，认真的翻起来。嘴里还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放下破书，外公看着我，意味深长的颔首道：“嗯……北这个字，用着未必不可。你前世是个女子，今世本是要投胎化作一名北方的男子，结果阴错阳差进了牧家。哎呀呀，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差错。呵呵。也好，也好，我这个糟老头子多个孙女，管她前世是什么，今生原本要做什么。既然生在牧家，便是我的宝贝外孙女。”虽然当时我听不懂外公的这席话，但最后一句我还是记得：“既然生在牧家，便是我的宝贝外孙女。”

　　“乖乖，你知道北字是什么意思？会写吗？”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天上那把勺子所指的方向便是北。我爷爷说，北方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自由翱翔的雄鹰，有广袤的蓝天和巍峨的雪山。那里的人们相亲相爱，那里只有微笑和歌声。我要去那里，我要去北方，等我长大了就去。”这便是一个三岁儿童的誓言。

　　从此，我便改了名字。

　　当路人问我叫什么的时候。我总是正经八百的说三个字——牧小北。
　　若有人问我谁给我改了名，我还是正经八百的说三个字——牧小北。

　　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很长，长到我快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长到我都记不清我还有个家，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当父亲风尘仆仆一路颠簸来到我面前，伸开手臂要抱我的时候，我失了魂似得吓得飞奔到外公的怀里——“他是谁？”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我看到那个朝我伸手的男人忽然眼神黯淡了许多。喃喃的说：“若兰，是我。爸爸。快到爸爸这里来，让爸爸好好瞧瞧……”

　　“你骗人，你不是我爸爸!我叫小北，不是若兰！”

　　“我不是？那你说你谁是你爸爸。”他有点恼了。

　　“乖北北，快去叫爸爸抱你，怎么连自己的亲爸爸都不记得了？快去。”外婆亲亲的哄。

　　“当真是我爸爸？”我疑惑的看着外公外婆，我知道，外公肯定不会骗我。

　　“当真。”外公不禁笑了出来。

　　“好，我信外公一回！”然后，我悻悻的走到父亲的面前，生生的喊了句爸爸。其实不是完全忘记了，只是我印象里的父亲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从不对我微笑，更不喜欢抱我。哭的时候，任由我哭我闹，也不肯抱下我。如今，突然跑来一脸笑容的说要抱我，我怎么能相信呢。

　　没过几天，我便离开了外公外婆，跟随父亲回了家。虽说短短几日，但对于我来说，却比六年还要长，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亲近父亲，第一次发现自己不是多余的人，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父亲对我的那种关爱。我误解了他，误会了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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