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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三
一般人骤然掉进水里总会挣扎惊呼,但是那人却是安安静静的,倒真和平素隐忍的性子登对。
大水缸看着吓人,其实里头水并不很深,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飞蓬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返身去。
把怀中湿漉漉的人放下来的时候,顾留芳已经晕过去了,一张脸苍白如纸,唇色更是暗淡不见血色,头发湿漉漉卷在衣间颊旁,竟有种气若细丝的错感。
飞蓬心底莫名有些慌,迅速传了灵气过去,虽然平时逗弄的也厉害,但是从没有想过会把他折腾成这样,越看那两个水缸越可恶,暗责以后定不会这般不注意了。
这么一来,原本想去追查来客的心情便忽略不计了。
灵力倾注之下,但见顾留芳衣服上慢慢浮起一层雾气,面色也回复红润,可是渐渐额头眉间若有似无闪过一条红线。飞蓬目光闪烁,手下却是不停又灌输了些灵气进去。红线颜色很是暗淡,隐约有微光闪过,可见红线平素是被有心者打上了禁制隐藏起来的,如果不是飞蓬灵力确实霸道,断不会被迫现行。但是能在强大仙力之下只是显现却无损伤冲突之象,应该并不是什么妖邪之法,然而飞蓬灌输去试探的灵力却如石沉大海消失于弥行,甚是古怪。飞蓬心底掠过一丝惊讶,不由自主凑近前去细瞧,却不想对上了一双澄澈慌乱的眼。
顾留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以一种被飞蓬压在身下的姿态醒过来的,其实飞蓬只是上半身曲扶在他上,因为方便观察红线双手便撑于他身子两旁,只是这样更显得有些引人误会了。电光火石间,顾留芳不假思索就推开了飞蓬,低喝到,“你想干吗?”
飞蓬一愣一下不提防真被推到一边,右手撑地的时候竟一个打滑,被石子蹭出些血迹来。
自己天上多年竟不曾有这么狼狈过。
想着刚才顾留芳警戒的眼神,心底咯噔一下竟是生出了一口气,“我原是好心帮你你却这么待我,别说我真没对你做出什么,初见时你倒真对我做了什么,我却也也没有推开你啊。”当然盛气之下飞蓬自然忘却了自己当时也无力推开的事实。可是越是气极下越钻牛角尖,这么想着,心头一把火就怎么也平不下去了。
其实顾留芳也没料到被自己这般容易得手,再看自己已经衣衫尽干,身体也没有刚开始落水的不适感,倒感觉精力充沛神清气爽,便也猜到刚才是对方救治的自己,那人又低着头不见表情,心底想着莫不是那人被自己的举动伤到了,自然生出歉意,又不知从何开口,半晌犹豫问道,“你没事吧?”
却不想那人慢慢抬起头来,唇角微微勾起,一双桃花眼在春日下亮的让人心慌。
“你以为我刚才在做什么?”飞蓬右手勾住顾留芳的腰,慢慢凑近他的脸,笑得不羁,眼底却蕴着怒气。
顾留芳直觉危险,拼命后仰逃不开,只感觉那人的鼻息渐渐接近,然后自己的脸被勾住,左颊传来温热的触感,顾留芳心底惶然,回过头看飞蓬,眼睛越睁越大,倒真的像溢出水来了。
飞蓬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继续道,“你以为我在做这个?”
顾留芳自然惊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心跳的太快太急,就好像下一步就会停掉似地,模模糊糊却听到又有魔音传来,“还是这个?”然后自己的右颊被偏开接近那人。又是一点温热。
顾留芳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腾地火热了。
飞蓬其实只是想吓吓他赌回这一口气,可是却好像中了什么咒,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却已经结结实实在那人脸上亲了下去,还是两口。
即使聪慧如飞蓬,也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只愣愣和那人对视,一时无语。时光停停滞,心跳骤歇。
这是哪根枝桠上的桃花瓣儿受不住大地的诱惑轻飘飘落下,岂不知自己其实不如坐在地上两个人脸上涌现的颜色更撩人?
天上一贯的安静,月老和天帝在下一盘棋。
月老执黑,天帝执白。却许久都没有动作,显是到了紧要时候。
天帝犹豫,终是动了,一子下,满局颠倒。
月老撩了撩眼皮子,“天帝终究是舍得这一子?”
天帝淡淡一笑,手却没有从棋盘上那颗子上移开,“下棋的是我,决定棋局的确是天,我虽代表天,天却不是我,由不得我不舍得。”
月老摇摇头,“此子一下,若后局不当,或许世上再没有这么一颗如意的好棋子了。”
天帝苦笑,“我如何不知,奈何此子命数向来不由我。”
半晌将手挪开,站起一拂袖,棋局刹那消然无形,叹了声,“悔之晚矣。”
“天帝殊不知落子无悔?”月老随即也站起,语气平和,话有安慰。
玉帝离去,也不回头,“我不悔落子,我只悔我天界浩浩,临到急时,却满盘皆是废子,最后能用的,只此一颗。”
话音慢慢消落,却似乎空了一界的寂寥。
月老垂首,却是一叹。
飞蓬干咳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嗓子意外地干涩,眼睛左移右飘,余光忍不住扫过那个呆坐着潮红着脸的愣愣的家伙,扫过了,又扫回来,继续偷偷摸摸瞅。
不过飞蓬将军嗳,你可是有神识的神仙啊,为甚非要用眼睛看呢?
那人木偶似地坐在那里良久也没动静,可越是安静,飞蓬越发觉得心里有根线摇摇欲坠悬着什么东西似的不上不下,玄玄乎乎,颇为熬人。一时间,一些素日入耳就过的莫名其妙的凡间野史充塞了整个思绪,七弯八绕之后,更觉得复杂。
反正那人眼观地面分毫不动,也发现不了他,索性目光也不躲闪。飞蓬就这么呆呆看着顾留芳,目光渐渐静谧了下来。
一时恍惚,竟然看见顾留芳红着眼圈嘟着嘴倒在自己胸口捶着自己胸膛哭诉道“你欺负我”然后自己拥着那个人细语抚慰,然后趁势对着那人的薄唇亲了上去,随即想到顾留芳何曾这般自己又怎会这般便一个冷战淋漓着醒发过来,一时又似乎看见那个人从此冷冷清清对自己不加言辞不管自己如何动作理也不理,只觉心底寒到冰谷底又无可奈何不知所措,神识时而迷糊时而清醒,一时又看见月老那张慈祥的脸对着自己深刻地微笑:“你已入魔障。”
再定睛看的时候月老的脸又幻化成顾留芳的,一双眼睛仍旧黑珍珠似的亮,似乎有火光在闪,眼圈也没有红,只是脸上仍旧显着些许桃色,飞蓬目光越发迷离,正在心道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障梦的时候,那人的拳头便结结实实砸过来了。
虽是文弱书生的样貌,力气倒也不小,飞蓬这么想着,心却安定下来,有痛觉,这就不是梦了。
肯打我,不曾郁积心里就好,算了,反正自己也算理亏,便让他好好出出气吧。
眼前却慢慢黑了,连着神识也缓缓被黑幕罩了笼下去,以前不曾有过这种经历,心惊之余也隐约猜到,应该是刚才为顾留芳探知红线输送了过多仙气又神识混乱导致内息激荡的后果。
一拳揍晕天界飞蓬,顾留芳真该感到自豪了。这是飞蓬晕倒前第一个念头。
只是他不会索性将我抛下山喂狼吧?这是飞蓬昏睡前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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